一邊聽秋影說着,蘇瑾瑤一邊迅速的把她身上的衣服都剝了下去。讓她說話也可以分散一部分注意力,使得秋影心中恨意升起,就會暫時忘掉一點身上的疼痛。
等到秋影說完的時候,蘇瑾瑤已經開始用溫熱的水給她擦洗身子了。把血污和膿水清理下去,就露出了那滿是傷痕又青紫淤血的傷口。這樣的被石塊生生砸出來的傷口比刀子割的更加恐怖,因爲切口不整齊也很難愈合。
秋影感覺到溫熱的水清理着身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轉而深深的看着蘇瑾瑤,道:“主人,真的謝謝你。就算是今後被你推入地獄,我也要靠着恨意活下去,我也不想就這樣咽下這口氣,我想報仇。”
蘇瑾瑤聽了,執起她的左手,一邊給她擦拭着血污,一邊道:“你的手指都少了三根,你怎麽報仇?”
“斷指而已,就算是斷了手,我隻要有一口氣就不會放過他。他爲了仙兒報仇,可以來殺我,要我的命,可是他不該騙我。”秋影咬着牙說完,嘴角卻露出了一個笑容來。
那個笑容看起來并不好看,但蘇瑾瑤卻從 蘇瑾瑤明白了,秋影恨的不是那個男人來報仇,也不是恨他把自己折磨成這個樣子;她甚至不怕被那個男人殺死。
但是她恨的,是那個男人騙了她,亵渎了她心中最美好的愛情。一個女人就是這麽的傻,不在意這個男人傷她有多深,竟然恨得是因爲這個男人其實沒有真正愛過她,而是爲了另一個他所愛的女人報仇才要傷害她。
“我治好你,會教給你一些殺人的手段,如果你能夠學會,就去親手殺了他吧。記住,這算是我收留你的第一個任務,不要最後告訴我說你下不了手。”
蘇瑾瑤說完,繼續給秋影擦拭着身上的血迹,卻在“不經意”間,重重的碰了一下她斷指的傷口。
這個“不經意”,讓秋影疼的一個哆嗦,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但疼痛倒是确實刺激了她的心志,讓秋影的眼神裏都有了一絲狠絕的意味。
等到蘇瑾瑤把秋影身上的血污清理了一遍,這一盆水都變成了淡紅色,還散發着膿臭味兒。蘇瑾瑤把手擦幹淨,連同之前給秋影擦拭身子的布巾都扔在了水盆裏。然後端到了門口。
門口還擺着一盆水,是剛才小囡送來的。蘇瑾瑤再把這盆水端進來,又用了一塊幹淨的布巾,先給秋影把臉擦幹淨,把她眼角的膿血清理一下。然後用剩下的水給她洗了已經被血污粘成一縷縷的頭發。
洗好之後,秋影暫時看起來還有個人樣了。蘇瑾瑤給她把頭發擦到半幹,然後到牆角的小箱子裏找出一條幹淨的床單,撤下之前又臭又髒滿是血污的,換了這條幹淨床單。然後讓秋影躺回去。
秋影現在身上沒有穿衣服,顯示出了女子的羞澀,起身往床上爬的時候,手還是遮遮掩掩的擋着身子。
蘇瑾瑤就道:“放棄那些無用的羞恥吧,以後這些都可能會害了你的命。”然後又道:“一會兒我給你做清創,有另一位大夫會來。他是安和堂的東家,醫術也很是了得。如果你覺得被男人看了身子很害羞的話,我就告訴他不要進來了,如果你還能接受,我就讓他幫我一起救你。你也該明白,多一個人救治,你活下去的希望就會更大。”
秋影費力的躺回到床上,沒有立刻回答,但是能夠看到她瑟縮着身子,汗毛都是豎起來的。
蘇瑾瑤靜靜的等着她回答,也沒有催促。反正程澤還沒來呢,可以讓秋影考慮一會兒。
但也就在此時,門口響起了小囡的聲音,問道:“柳姐姐,有位大夫來找你,說是安和堂的。”
“好,我就出來了。”蘇瑾瑤答應着,然後問秋影道:“你想好了嗎?”
秋影明顯是慌了一下,轉頭看着門口。但隻是略微猶豫了一下,就點點頭道:“我要活。而且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還在乎什麽。”
“好。我去請他進來,他也會盡力救你的。”蘇瑾瑤說完,還是掀起床單,把秋影的身子遮了一下。這樣也是爲了程澤進來的時候不是太尴尬。
然後開門出去,蘇瑾瑤最先聞到了一股子藥味兒,然後就看到程澤親自提着一隻帶蓋的小木桶,身上還背着個大夫常用的藥箱。不過程澤的藥箱比普通大夫的要大一些,最底層有個抽屜,應該是放着一些特别的東西。
蘇瑾瑤出來,程澤和小囡都在。小囡還好奇的朝門縫看了一眼,然後端起水盆道:“柳姐姐,我把這水倒了吧。還需要什麽嗎?”
“暫時不用了,謝謝你小囡妹子。”蘇瑾瑤誠心誠意的感謝,因爲那兩盆水看起來也是挺讓人反胃的。
小囡端着盆子走了,蘇瑾瑤才道:“程先生,請跟我來吧。我的朋友已經準備好了。”
程澤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麽,背着藥箱跟蘇瑾瑤進了屋。然後道:“你說熬煮的湯藥還需要一會兒,服用的湯藥不比這蒸煮的藥湯,一定要熬到時候才能發揮藥效的。等藥煎好了,我的夥計會送過來的。”
“好,多謝了。”說完,蘇瑾瑤直接問道:“程先生,這桶裏是消毒的藥湯吧。那工具呢?”
程澤把小木桶和藥箱都放下,然後将藥箱底層的抽屜打開了。就見裏面墊着一張折疊起來的白羊皮。程澤把羊皮整個取出來,一掀開,就見裏面放着的是那全套的手術工具。
程澤道:“這塊白羊皮是特制的,用了很多種藥物洗煮過的,所以很幹淨,裝這些工具正好可以。”
“好,那就開始吧。”蘇瑾瑤說完,走到那隻小木桶旁邊,揭開蓋子,把一雙手都泡在了裏面。
這桶裏的藥湯是蘇瑾瑤開出的殺菌配方。其實很多中藥也有消毒殺菌的作用,而且效果好,作用也持久。隻不過中藥湯的造價太高,遠不是那些酒精、碘伏之類的西藥能比的,因而使用的就不是那麽廣泛了。而現在沒有西藥消毒殺菌,中藥一樣可以替代,她就選擇用中藥湯來淨手了。
蘇瑾瑤一邊泡着手,一邊擡頭看看還站在一邊的程澤,問道:“程先生,你不來幫忙嗎?我本來想要請你協助的。”
“我?我可以嗎?”程澤眼睛一亮,可見他這句問話隻不過是一句客氣。
蘇瑾瑤點點頭道:“我答應把手術的技藝教給程先生,自然就是毫無保留的。程先生也請過來淨手,一會兒我們一起開始吧。”
程澤顯得很是高興,趕緊走過來,也把手伸進了那個放着中藥的小木桶裏。但還是有些顧慮的回頭看看床上的秋影,問道:“你的那位朋友……”
蘇瑾瑤知道程澤想要問道是什麽,點點頭道:“她同意程先生幫忙的。而且,蘇瑾瑤還有一事相求,請程先生考慮一下。”
程澤道:“柳姑娘請講,在下盡力而爲。”
蘇瑾瑤看着床上的秋影,道:“我這位朋友身體底子很好,隻是這次的外傷使得她身體虛弱,不便于移動。而我還不能長期留在這裏,我想這次手術之後,請程先生代爲照顧幾天,等到她的傷口稍有好轉,我就将她接走。”
程澤聽了蘇瑾瑤的話,也回頭看了看秋影,點點頭道:“當然可以。柳姑娘的朋友,程某代爲照顧也是應該的。”
蘇瑾瑤謝了一聲,然後又道:“她不便移動,所以這些天也是在這裏暫住,程先生能夠抽空來幫她換一次藥就可以了。另外,五天之後她的傷口需要拆線,也要請程先生代爲幫忙。至于這個線如何的拆,一會兒我就教給程先生了。”
程澤聽了,連連點頭。蘇瑾瑤能夠讓他來看着手術過程就已經算是好大的一份面子了,如今還真的打算教他手術的技藝,程澤自然是高興不已。
至于秋影,說是代爲照顧,不過就是等于把後期的治療機會托付給程澤了而已。其實程澤還應該感謝蘇瑾瑤,給他這麽一個可以實踐和觀察這樣重傷病人的機會。
說完了話,蘇瑾瑤也覺得手上消毒的差不多了。把手拿出來之後,沒有用布巾擦幹,而是輕輕彈去了手指上的水,然後靜靜等着晾幹。
程澤有些奇怪的問道:“柳姑娘,爲何不擦拭幹淨?”
“布巾也未必就是幹淨的,就算是洗過,稍微放置一段時間之後,還是有有些灰塵的,所以還是不用吧。靜靜地等一會兒,也可以趁此機會想想手術的步驟。”蘇瑾瑤沒有說用布巾擦拭容易交叉感染,而且程澤也肯定不會懂什麽細菌之說,所以她就直接說是有灰塵,程澤應該就能懂了吧。
果然,程澤淨手之後,也是學着蘇瑾瑤的樣子,彈去了手指上的水漬,靜待晾幹。
等到幹的差不多了,蘇瑾瑤拿着那塊白羊皮包裹的手術工具來到了秋影的床前,對她道:“秋影,你慢慢轉過去,趴在床上,我先從你的背部開始吧。肯定會疼,你可以咬住枕頭角,剩下的就是忍耐了。”
秋影點點頭,艱難的翻了個身,趴在了床上,把頭埋在枕頭裏,緊緊地咬住了枕頭角。
蘇瑾瑤這才掀開秋影一直裹在身上的床單,把白羊皮攤開在床邊的小櫃子上,然後對程澤道:“程先生,我要開始了。麻煩你把用香油泡過的絲線拿來,再準備好一塊幹淨的白布,如果我說需要擦拭一下血迹,就由你拉擦。血迹會影響我對傷口的判斷,所以在我做好清創、縫合之前是不能夠止血的。”
程澤點點頭,道:“我知道了,全憑柳姑娘的吩咐。”
蘇瑾瑤聚精會神地看着秋影背後的傷口,吸了一口氣,拿起了一把小而鋒利的小刀。這柄刀雖然鋒利,但是和現代的手術刀的形狀、大小都是不同的。蘇瑾瑤拿在手裏還稍微活動了兩下,找了找手感,這才正式開始清創手術。
秋影背後的傷口看起來也是猙獰恐怖的,尤其是石頭再鋒利也不如刀刃,所以傷口不太規則,加上很多地方已經化膿潰爛,所以就需要大面積的清創。
蘇瑾瑤個手很穩,但每割一刀秋影都會輕微的顫抖一下,可見她的真是疼痛難忍。蘇瑾瑤用左手按在了秋影的肩頭,輕聲道:“忍住,這是你必須要經受的。”
“嗯。”秋影答應了一聲,繼而又把枕頭角咬得死死的。
血,不斷從傷口裏湧出來,蘇瑾瑤每隔一會兒就會讓程澤幫她把傷口上的血擦拭掉。等到蘇瑾瑤把秋影背後的傷口全部清理幹淨,并且縫合好之後,程澤已經換了兩塊布巾了。而且手裏的這一塊,也已經沾滿了鮮血。
蘇瑾瑤輕輕的拍拍秋影的肩膀,道:“慢慢的側身過來,我給你前面手術了。”
因爲背部已經大面積的清創、縫合,所以秋影是不能再平躺着了。所以她慢慢的轉身之後,蘇瑾瑤就用另一隻枕頭墊在了她的背後,以防她忍不住疼痛而仰躺下去。
可就在蘇瑾瑤準備再次動手的時候,程澤叫道:“等等,柳姑娘,在下想要……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我,我去外面站一會兒。”
說完,程澤将手裏染血的布巾丢在了一邊,轉身就大步的出了門。
蘇瑾瑤轉頭看了一眼,無奈的搖搖頭。看來這種工作還真的不是人人都能幹的。就算程澤他也是個大夫,但他畢竟是個中醫,對于這種西醫的治療方法,而且還是血淋淋的手術治療,他肯定是一時間難以接受的。
蘇瑾瑤沒有等程澤回來就繼續她的清創手術了。反正她估計着,程澤要回來還得等好一陣子呢。當然,他能不能回來也不太好說啊,畢竟是那麽血腥的事。
果然,程澤在外面待了足足有半個時辰的時間,也就是一個小時左右,才敲敲門,耷拉着腦袋走了進來。一進門就坐在了牆邊的小凳子上,帶着氣聲道:“柳姑娘,在下真是……真是佩服。”
“程先生過獎了,其實這也是在于鍛煉的。你要不要試試?”蘇瑾瑤說着,還把手裏的小手術刀遞了過去。
程澤連忙擺手道:“不不,這神醫之名,非柳姑娘莫屬了。在下确實做不來這種事。想着要拿刀子在人身上割肉,還要用彎針把兩邊的傷口縫起來……”說到這裏,程澤還打了一個冷戰似的,大概也都快要有心理陰影了吧。
蘇瑾瑤挑了挑眉,沒有再勸他過來,隻是低頭專心做自己的事了。
最難辦的是秋影的斷指和破裂的眼球。尤其是眼球,需要摘除手術,那難度就不用說了。對于現在這樣的條件來說,能不能成功還不好說。
蘇瑾瑤仔細的看過了秋影斷指的傷口,傷口邊緣也不是整齊的,證明對方沒有用刀,應該是用鋒利的石片砍斷的。那種疼痛真的是可想而知了,蘇瑾瑤就算是作爲一名殺手,想想也覺得對方的手段真是殘忍。這麽狠心的折磨一個姑娘,還真是不如給她一刀來的痛快。
蘇瑾瑤對秋影道:“我現在要把你斷指上碎裂的骨渣剔除,但是這種疼痛你肯定是忍受不住的,所以我會用針灸的辦法爲你止疼。但效果也不是非常的好,你要繼續堅持。”
秋影點點頭,反而顯得釋然了。其中看到了一絲愛意的甜蜜。 蘇瑾瑤的針灸技術雖然還不是爐火純青,但是認準幾個穴道并且以針灸的方法止疼還是不成問題的。隻是她現在沒有帶銀針在身上,所以隻得回頭問程澤:“程先生,你的銀針可否借我一用?”
程澤立刻點頭應允,并且打開藥箱拿出了三個羊皮卷。這羊皮卷和之前包裹着手術刀的那張白羊皮差不多,隻是沒有那麽大的一張,顔色雖然已經微微泛黃,不過想來應該是時常用消毒的藥湯蒸煮消毒,所以看顔色不讨喜,但實際上是非常幹淨的。
隻不過這三個羊皮卷是什麽意思?蘇瑾瑤疑惑的一一打開,就見裏面收着的全是銀針,區别是銀針的長短、軟硬度程度不同。
程澤也解釋道:“我雖然平時針灸用的不多,但這三副銀針對于不同穴位的用法也各有不同,因而就全都戴在身上了。”
蘇瑾瑤吸了口氣,這才明白人家這是專業的大夫,連工具都是這樣的齊全。确實如程澤所說,穴位不同,在身體分布的位置也不同,有的地方皮膚很薄,又沒有什麽肌肉,所以需要用到很細小的銀針才更好用。雖然一套銀針也有大小的區别,但卻比不過最大的一套銀針和最小的一套中的區别。
因而,蘇瑾瑤也在心裏暗自嘀咕着,回頭應該多買幾副銀針了。而且她對于銀針、小刀的掌握都很容易上手,不會出現突然換過就手生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