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接過來看了一眼,頭有些大。這爹的字不是不好看啊,是看不懂。爹說能看懂,真是擡舉她了。
蘇瑾瑤隻得道:“爹,還是你給我說吧,說的快。不明白的地方,我還可以随時問問你。”
蘇顯貴這才把那張紙拿回來,自己看着道:“嗯,是這麽個意思。春妞說泥瓦匠比普通幹力氣活的長工、短工都要貴一點,畢竟是手藝人嘛,一個人一天起碼要二十文錢,中午還要管一頓飯。這個是規矩,給哪家蓋新房,誰家的東家就要管飯的。因爲有的工匠住在外村,讓他們趕回家裏吃飯的話,一個來回起碼都要半個多時辰,也耽誤工夫。如果咱們家要蓋三間房,那起碼要四個泥瓦匠幹上七、八天,這還得是老天照應、隻晴不陰不雨的天。泥巴幹的快,才不耽誤工。這樣算起來,就是一天八十文錢,按照七天算就是五百六十文。”
又道:“另外,要有一個師傅帶着這些人幹活。師傅的手藝好,但是平時是不幹活的,隻有吊線、上梁這樣的技術活師傅才動手。師傅的工錢貴,但是不按天數算工錢,蓋三間房一共要四錢銀子,多蓋一間加一錢銀子。但是如果遇到連日的陰雨天,不能開工的話也得給這些工人工錢,不過可以少算點,每天每人給八文錢就行了,人來了幹點零活就要管飯,要是人不來就不用管了。”
蘇顯貴說到這兒,蘇瑾瑤心裏也暗自把帳算明白了,其實人工并不算貴,蓋五間房的話有二兩銀子也夠了。而中午請工人吃飯其實也花不了多少錢,頓頓有肉有菜,把工人應付高興了,幹活也是勤快、賣力,也劃算。
蘇瑾瑤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問道:“那材料怎麽辦?我們去哪兒買呢。咱們村在山裏,可是沒見着附近有燒磚的土窯啊。”
蘇顯貴道:“就要說這個了。春妞說如果蓋石頭房子呢,就雇人到山裏去背石頭。不過石料重,打磨不容易,花銷也不少。而且用石頭的話蓋不了多大的房子,最多蓋兩間,而且每個屋子都不能太大。但是結實就不用說了,修的時候也就是裏外抹幾遍泥灰而已。還說她娘家李家村的石頭房子多,如果咱們家也蓋石頭房子,她倒是可以回李家村去雇人背石頭,那些人有經驗,知道哪裏的石頭容易采,能省錢不少。”
李家村的石頭房子蘇瑾瑤見過,看着确實挺結實的,不過小也是真小,看着又矮,并不合心意。她便搖搖頭道:“石頭房子不好,我預備蓋五間大瓦房呢,敞敞亮亮的多好。”
蘇顯貴把那張紙翻過來,看了兩眼又道:“春妞也說了,要是蓋磚瓦房的話,就要到大張村再往南十裏的周家窯去買土磚了。不過得提前和周家窯去打招呼,讓他們給開爐燒磚。還得咱們自己雇車拉回來,這個價錢可不便宜啊。估計土磚拉回來,比山裏的石頭貴多了。”
蘇瑾瑤道:“那也行,反正也不是天天蓋房子,就去買土磚吧。這個春妞說了要多少錢嗎?”
“如果按照三間房算,光是買土磚的話就要五兩銀子;這還不算買木料做房梁的錢,上梁用的木料要整根的好料,一根就要一兩銀子左右;還有房頂的瓦片,也要二兩半;還得用些沙子、黃泥呢,還有做窗棂、門框也用些木料,都加在一起十二兩銀子打不住啊。不過春妞給我算了一下,如果蓋五間房的話,反而稍稍便宜點,很多材料截下來還能用在别的地方,五間房子的材料錢有十六、七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就是人工的費用也要多了,因爲做工的時間也多嘛。哦,對了,還有雇車子的錢,用牛車拉的話,這些材料都拉回家最少也要二兩銀子了。”
說到這兒,蘇顯貴看了看蘇瑾瑤,頗爲語重心長的道:“瑾瑤啊,爹聽春妞這麽一算計,心裏就有些沒底了。這就算是要蓋三間房,也起碼要十幾兩銀子了,蓋五間房的話最少就得二十兩。這是咱家十年的花銷了。”
蘇瑾瑤聽了就是一笑,道:“爹,十年的花銷可不是十年的收入。行了,決定了,咱們就蓋五間房。明天我從城裏回來,就讓春妞幫咱們張羅蓋房子的事。争取趕在雨季之前,把新房子蓋起來。然後就置辦家具了,什麽都要新的,舊的咱們一樣也不帶到新房子去。”
“瑾瑤,你是說……這二十兩銀子你都能賺回來?”蘇顯貴簡直不是吃驚,而是不信了。
蘇瑾瑤沒點頭,也沒搖頭,隻是道:“爹,我決定的事就沒有什麽可以變更的可能了。你就放心吧,這事我來張羅,您就等着住新房吧。”
說完,蘇瑾瑤打了個哈欠道:“爹,我累了,明天還得早起呢,就不陪你說話了。你這兩天在家好好琢磨琢磨,看看咱們家蓋新房還有啥要求,到時候春妞把幹活的那個泥瓦匠師傅找來了,你和他好好的要求一下。咱們家掏錢雇人,什麽都是咱們說的算。要是他們達不到,咱們換人幹,找更好的工匠。”
“瑾瑤,可是……”蘇顯貴還想說什麽,蘇瑾瑤從蘇顯貴手裏拿過他之前記錄的那張紙,放在小炕桌上指了指道:“爹啊,你這字可是還得繼續練習啊。其實我能看懂的沒有幾個字,還有些字是錯的。有空的話,讓小城兒好好教教你吧。”
說完,蘇瑾瑤又打了個哈欠,揉揉酸脹的肩膀回屋去了。
其實這一天蘇瑾瑤确實累了。别說替古學斌擔心着急的事,就算是給自己試驗着針灸和給古學斌針灸這兩件事,也夠她耗費精力的了。
蘇瑾瑤簡單的洗漱一遍之後,就躺在了床上。因爲明天要早早起來,所以她讓自己盡快的進入了深度睡眠之中。
一夜好眠,蘇瑾瑤給自己的神經上了弦一樣,時間差不多了就自動醒來了。已經好久沒有這種精準的計算睡眠時間了,蘇瑾瑤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起身,看了一眼還沒有亮起來的天,對自己的技能沒有生疏還是很滿意的。
利落的收拾了一下進城要帶着的東西,蘇瑾瑤就出來把那兩隻鴨子抓了出來。本來想要在家裏宰殺的,可是怕鴨子垂死掙紮的時候叫喚驚擾了還在睡覺的家人,就把鴨子腳一綁,提着鴨子準備出門了。
蘇瑾瑤一腳剛邁出門檻,就聽到裏屋的門開了。回頭看了一眼,就見蘇菲兒披頭散發、睡眼朦胧的走了出來。
“大姐,吵到你了吧。我這就走了,你把門關一下繼續睡吧。時候還早呢。”蘇瑾瑤以爲是自己抓鴨子的時候,還是驚擾了蘇菲兒睡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沒事,我也該起來做早飯了。瑾瑤你今天起的真早。”蘇菲兒又道:“瑾瑤,你昨天和爹說的話我都聽見了。謝謝你,咱們家多虧了你了。”
“謝什麽呀,咱們是好姐妹,是一家人啊。我賺的錢不是也有你的一份嘛。”蘇瑾瑤笑了笑,朝蘇菲兒揮揮手道:“行了,不說了,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晚上回來咱們好好慶祝一下,馬上就要蓋新房喽。”
說完,蘇瑾瑤擺擺手,提着鴨子出門去了。
等到蘇瑾瑤走了,蘇菲兒過來準備關院門。但是看着蘇瑾瑤的背影,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菲兒,瑾瑤走了?”蘇顯貴那屋也傳來問話聲,看來蘇顯貴也醒了。
蘇菲兒答應道:“嗯,剛出門。還怪早的。”
“是啊,真是不容易。這孩子,苦了她了。”蘇顯貴推開窗戶也看了一眼,眼裏滿是疼惜。
蘇菲兒看到爹的眼神,心頭微微一澀。然後走到窗邊道:“爹,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蘇顯貴道:“啥事?你說吧。和爹說話還用這樣小心嗎?”
蘇菲兒攏了攏頭發,抿着嘴想了一會兒,才道:“爹你不覺得瑾瑤說的話有些奇怪嗎?她之前是說這次去了城裏,才能決定要蓋幾間房。可是她昨天晚上聽你說了蓋房子要用的錢之後,就直接說要蓋五間房了。”
蘇顯貴怔了一下,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答道:“是啊,昨天瑾瑤就說定了,蓋五間。還說今天回來就讓春妞張羅這事呢。”
蘇菲兒又道:“可是,她還沒去城裏呢,就知道今天這樁買賣一定能成?還是說,她現在兜裏的錢就已經夠蓋新房了?”
蘇菲兒這句話說完,蘇顯貴才反應過來,原來蘇菲兒的意思是說,蘇瑾瑤現在就有錢了,隻不過錢留在她手裏,沒有拿出來。換句話說,蘇菲兒在暗指蘇瑾瑤藏了私房錢,否則不會這麽有信心的就把蓋房子的事情定下來。
蘇顯貴的臉色就沉了下來,對蘇菲兒道:“菲兒啊,你這話說的違心啊。或許瑾瑤就有信心這次的買賣能成呢?咱們可不能随便猜忌她。再說,瑾瑤就算是賺了錢,哪一次不是先想着咱們家裏?之前她一次又一次的拿錢回來,我也說讓她自己收着,所以就算是她現在手裏有一些錢,這也是一點錯都沒有的。你不能這樣的想法,給瑾瑤知道了,會讓她傷心的。”
蘇菲兒聽爹這麽說了,低着頭半天不說話。過了一會兒才道:“爹,你看看咱家前後院種的菜也出苗了,要是真的能有好收成,也賣了錢,我也自己收着行不行?”
蘇顯貴臉色變了變,拍着窗台道:“菲兒啊,你這是要藏着心眼過日子,還是要鬧着分家?你就不能和你妹妹一條心嗎?”
“爹,我和咱家人還是一條心,可是她先和咱們分心眼的呀。再說,你之前不是告訴我,讓我給自己攢嫁妝嗎?我本事小,也就是能夠自己種點菜,還能攢下多少?不精打細算,以後出嫁空着手嗎?”蘇菲兒說完,眼淚汪汪的,還用袖子擦了一把,道:“我知道咱家的好日子都是瑾瑤一手操持的,我打從心眼裏感謝她的。可是爹你也說的明白,你說瑾瑤她……終究是個外人,我還得給自己打算吧。”
“行了,你别說了,回屋去吧。早飯爹不想吃了。”蘇顯貴“咣當”一下把窗戶關死了,不想聽蘇菲兒再說話了。
蘇菲兒站在窗外楞了一會兒,又抹了一把眼淚,轉身要進屋。結果就看到另一邊的窗戶打開了,小城兒從裏面探出頭來,怒目瞪着自己。
蘇菲兒心裏一緊,趕緊就要解釋:“小城兒,大姐不是……”
“咣當”小城兒也把窗子關上了。然後隔着窗子道:“大姐,你要分家就分去吧。我和二姐、爹一起過,你愛去哪兒去哪兒。”
“城兒,我才是你親姐姐,你這是和誰一條心?”蘇菲兒急了,跑到小城兒窗前拍着窗戶喊道。
可蘇菲兒剛喊完,蘇顯貴那屋的窗子又打開了。蘇顯貴把炕桌上的茶杯抄起一隻,朝蘇菲兒砸了過來。 蘇菲兒一時間沒躲開,被茶杯砸在了額頭上。茶杯碎了,她的額頭也破了一塊,血雖然不多,可是也大小算是個傷口了。
“爹,你打我!”蘇菲兒“哇”的一聲哭着跑回到了她的屋裏。
本來好好的一個早上,結果偏偏弄成了這樣。
蘇瑾瑤卻完全不知道家裏發生的事情,隻是提着鴨子直接來到了她的秘密山洞。一邊點上火,燒了點開水,準備一會兒給鴨子褪毛。也好在之前她帶來的東西不少,破水壺将就着能用,破木盆也刷洗的挺幹淨的。
這邊燒着水,蘇瑾瑤就提着鴨子朝一條小溪走去。把鴨子在那邊殺了,血也放幹淨了,又把手、刀子都洗幹淨,然後才提着鴨子回來。
沒想到再回來,就見古學斌坐在臨時搭好的小石竈旁邊,正在往竈裏添柴,給她把那隻壺裏的水給燒開了。
“你怎麽來了?不是讓你好好在家休息嗎?”蘇瑾瑤趕緊走過來,放下鴨子從古學斌的手裏接過了柴火,道:“快點回去吧。這麽早起來,眼圈還是青的呢。”
古學斌歎了口氣,道:“還說我,你不是比我起的更早嗎?我本來以爲可以比你先到呢,沒想到來了就見你把水都燒上了。”說完,古學斌把那個木盆拿過來,把熱水倒進去,又去提鴨子。
蘇瑾瑤趕緊拉住他道:“你要幹嘛呀?讓你回家睡覺去,你沒聽見?”
“聽見了,我又不聾。”古學斌道:“褪毛這種事你别幹了,臭哄哄的水還燙,你不是要烤鴨子嘛,先把爐子點上或是去拾柴火吧。”
“你……”蘇瑾瑤見古學斌已經把鴨子按進了盆裏。熱水給鴨子褪毛的味道果然不好,何況還要剖開肚子取内髒。
蘇瑾瑤本來幹這些都不算什麽,可是給古學斌一說,才覺得這個氣味挺難聞的。要麽怎麽說,女人的矯情一多半都是給愛她的男人慣出來的呢。
看古學斌起個大早來給自己幫忙蘇瑾瑤的心裏還是挺甜蜜的。便道:“柴火都是現成的,頭幾天我就拾好了。我幫你倒水、打雜吧,兩個人做事又快又幹淨。不過,你得答應我,一會兒我烤熟了鴨子走的時候,你就不能送了。山路那邊太遠了,你走一個來回體力消耗太大,我真的不放心。”
古學斌趕緊道:“那我晚上去接你,你千萬在那邊等我。”
“不行,今天你跑到這裏來,已經是不遵醫囑,不配合治療了。要是再不聽話,我可就要給你懲罰了。”蘇瑾瑤故意說話的時候闆着臉,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古學斌卻是痞痞的一笑,道:“懲罰我吧,還是撕衣服的話,我還是不後悔。”
“别亂說,不會了。”蘇瑾瑤氣他竟然拿這件事來怄自己,瞪他一眼道:“說真的,一會兒不要送了,晚上也不要接我,不然我真的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可能就再也不理你了。因爲我不喜歡不自愛的人。明明我費心費力的想要把你治好,可你不愛惜自己就是不尊重我的付出,我會覺得很失望的。”
古學斌這才道:“那好吧,我不送你,也不去接你了。不過,一會兒等着鴨子腌制好的時間裏沒事做,你能不能倚在我肩頭睡一會兒?”
這個要求……,蘇瑾瑤搖了搖頭道:“不行。”
“瑾瑤,一會兒你還要跑那麽遠去城裏,這麽一路奔波我怎麽放心呢?你就不能……”
“我不能倚在你肩頭睡一會兒,但是想要枕着你的腿睡一會兒。”蘇瑾瑤說完,還在古學斌的俊臉上親了一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