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邊?可是還沒打水呢?要不我現在去砍幾根竹子吧。反正就是做水桶,也不怎麽費事。”小城兒一時間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要朝山下竹林跑。
蘇瑾瑤一把拉住他道:“不用去砍竹子了,我估計是有人幫我們打了水,扛到小水鋪那邊去了。”
“真的?是四平叔嗎?”小城兒猜着,又道:“不對啊,一早上我去山路上等着的時候,眼看着四平叔和春妞嬸子一起去了李家屯的。”
“去了就知道了。”蘇瑾瑤沒解釋,領着小城兒就往前走。
翻過山,就看到了他們的小水鋪。蘇瑾瑤他們還沒走近,就見裏面走出一個人來,個子不高,但一身素白的長衫系着一條寶藍色的腰帶,腰間還墜着絲縧;發絲束在頭上,用同是寶藍色的綢帶系着,整個人都顯得素雅如青竹,淡然若雲霞。
“是二姐夫呀?他今天可真俊。”小城兒驚訝不已,已經邁開步子跑了過去,一邊叫道:“二姐夫,是你把竹筒扛過來的。”
“嗯。我扛着過來不費勁兒,你們兩個又是女子又是小孩的,扛着太壓肩膀了。”古學斌微微一笑,走上前來到蘇瑾瑤面前,輕輕的拉了拉她的袖子,道:“進來看看,我有個東西送給你。”
“是什麽?”蘇瑾瑤臉上裝作很不在意的樣子,可是心裏已經開始“撲通通”的跳起來了。雖然她覺得可能還是什麽小野花之類的,可是想想這古代哪有像樣的禮品?有古學斌的這份心意也就夠了。
古學斌見蘇瑾瑤并未露出驚喜,也沒有太過失望,隻是道:“進來看看就知道了。”
蘇瑾瑤也不躲閃,由着古學斌牽起她的袖子,拉着她往小竹棚裏走。
意外的,并沒有看到竹棚裏挂着花環或是花籃一類的,還是如原來一樣,隻不過顯得幹淨、整潔了一點。難道說,古學斌讓自己進來看的,就是他很勤快的已經把這裏打掃了一遍?
見蘇瑾瑤沒發現,古學斌朝石桌努努嘴,道:“看那邊,桌上放着的是什麽?”
“布?”蘇瑾瑤随口一答,就知道那布下面蓋着的才是古學斌要送自己的東西。
石桌上确實放着個有半個籃球大的東西,用一塊麻布蓋着,不是特别的顯眼,不留意的話,那麻布的顔色和石桌的顔色相差不多。
蘇瑾瑤走過去又看看古學斌,古學斌道:“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小城兒也在一邊着急道:“是啊,二姐,你打開看看嘛。我都想知道二姐夫給你送了什麽。”
“嗯。”蘇瑾瑤點點頭,心裏已經忍不住緊張和期待起來。又覺得古學斌這家夥挺會調節氣氛的,竟然還知道用快布把東西給蓋起來。
不過,蘇瑾瑤也打算好了,就算這布下面還是一簇小野花,她也一定要表現出驚喜來。起碼這份心意她是感受到了。
意外的,掀開麻布看到的并不是小花、小草,而是一隻石碗。有大海碗那麽大的一塊石頭整塊挖空打磨的,手工并不怎麽好,還能看出石碗的口沿有些歪。石頭也是山上常見的石頭,隻不過整塊石頭都是漆黑如墨的顔色,偶爾有一、兩片石英分布,像是一朵朵散落石中的小小花朵。
而這隻石碗裏盛了大半碗的水,碗底鋪了一層彩色的小石子,種着一株小小的銅錢草,還有兩條極小的白魚遊在水草之間。白魚也不像是小溪裏普通的小魚,雖然隻是白色的,但魚鳍、魚尾都很長,在水中遊擺起來仿佛是翩翩起舞一般,很是妙曼多姿。
“這是我用了三個晚上親手打磨的,本來想要給你盛飯用,因爲你太瘦了,這麽大的碗才夠用。可是做好了又覺得手工太粗,碗也太重了,怕你捧着手腕酸。丢了可惜,就種了銅錢草,再裝兩條小魚兒,做個魚盆給你解悶玩兒吧。”
古學斌說的有些腼腆,好像因爲自己的手工不好、創意不精有些可惜似的。而且說到原本是給蘇瑾瑤盛飯用的,眼中還閃着濃濃的寵溺和心疼。
蘇瑾瑤的心卻早已經酥了,仿佛心房裏盛的滿滿的都是柔情蜜意,又好像心尖蕩漾起一汪水,正在泛起層層的漣漪。小城兒在一旁靜靜的看着,見蘇瑾瑤隻是盯着那個魚盆發呆,忍不住上前推了推蘇瑾瑤,道:“二姐,你到底喜不喜歡,快說話呀。你看看二姐夫那緊張的模樣,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吧。”
“傻,不睡覺弄這個做什麽?也就是擺着好看。”蘇瑾瑤口不對心的埋怨了一句,可是馬上就道:“不過我喜歡。”
“啊?喜歡啊?”小城兒是個人精,故作驚訝的道:“剛才聽二姐怪二姐夫不該做這個東西,我還想着别惹二姐生氣,把這個魚盆趕緊的捧出去扔掉呢。”
“臭小子,别亂攪和。我一看你二姐那眼神,就知道她喜歡的。”古學斌在一旁輕輕的給了小城兒一拳,讓他别随便挪揄蘇瑾瑤了。因爲看蘇瑾瑤那通紅的臉蛋和眼中的柔情,就知道她的心都要化了似的。看來,自己的功夫可是沒白下。
蘇瑾瑤瞪了兩人一眼,坐在石桌旁看着那碗裏的小魚兒快活的遊着,心中的滿足和幸福難以言喻。
古學斌和小城兒對視一眼,沒有打擾蘇瑾瑤,笑呵呵的退到了一邊,低聲說話去了。
小城兒道:“二姐夫,你咋來這裏了?我們原本看見那泉邊的竹筒沒有了,還以爲是被人偷了呢。”
古學斌道:“昨天就聽你二姐說要來這邊,就過來給她幫忙啊。不然她一個人扛着裝滿了水的竹筒翻山往這邊走,我可是多心疼呢。”
“就你嘴巧,哄我二姐心花怒放的,你有啥企圖?”小城兒和所有疼姐姐、護姐姐的弟弟一樣,先得審視一下這位未來二姐夫的用心。反正有他這個弟弟在,就千萬不能讓他二姐吃虧。
“我能有啥企圖。”古學斌狠狠的剜了小城兒一眼,道:“嫌你家窮,把她養的太瘦了,想要把她抱回家,我好吃好喝的喂養着。每天啥活都不用她幹,看着她長肉我就高興。”
“你那是養豬,我二姐不是豬。”小城兒也狠狠的瞪回來,道:“其實我二姐挺不容易的,但是她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啊。你别看她整天都在四處忙活,可她心裏高興就行。要是二姐哪天累了,不願意動了,我也能養活她。”
“去去,有我呢,你養你媳婦去。”古學斌一聽就急了。敢跟他搶着養人,他就跟誰急,小城兒這個準小舅子也不行啊。
“我媳婦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小城兒悄悄的看了蘇瑾瑤一眼,又捅捅古學斌肩膀,豎起大拇指道:“還是我二姐夫有眼光,挑了我二姐這麽好個媳婦。”
“那是呗。”古學斌也是一臉的得意。
蘇瑾瑤實在聽不下去了,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這兩個家夥又是自誇、又是自大,都把自己賣了好幾回了。她敲敲面前的石桌道:“小城兒,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不出去瞧瞧有沒有客人就蹲那聊天,能聊出錢來呀?還有你,古學斌,不是讓你好好在家歇着嗎?要是你還長不高,别說什麽二姐夫,就算你給我做弟媳婦我都不要。”
弟媳婦!古學斌一臉的震驚,小城兒一臉的失措,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吓得不輕。
古學斌道:“瑾瑤,我回去了,你早點回家。白天的時候就在這竹棚裏待着吧。現在天熱了,中午太陽太毒辣,别曬壞了。”
他說完要走,又回頭道:“對了,那隻香獐昨天沒有讓小城兒帶回去,我留下讓我舅舅幫忙收拾了一下。皮剝了,肉也按照部位分割了,都用鹽腌制好了,用樹葉包着呢。看大小就知道大概是什麽地方了,吃的時候方便找。就放在竹棚後的竈台下面了,回去的時候别忘了帶。”
都交代完了,古學斌才有些戀戀不舍的走了。
小城兒朝古學斌招招手,或許是說想要回頭找他玩兒的話。可是想起剛才蘇瑾瑤說讓古學斌當什麽“弟媳婦”,小城兒就吓得一梗脖子,縮着頭沒吭聲。他最清楚,蘇瑾瑤可是就他這麽一個弟弟啊。
古學斌走了,蘇瑾瑤又瞪了小城兒一眼,道:“看你以後還敢賣二姐求榮。”
“不敢了不敢了,二姐你真厲害,這種事都能想得出來。”小城兒吐吐舌頭,真心吓了一跳。
可他哪知道,蘇瑾瑤骨子裏還有腐女的污力細胞分子呢,這種**大愛根本也不算什麽。時不時的yy一下美男也是樂趣之一。
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不早了,小城兒剛出去一會兒,就有客人上門了。來的還是熟客,進來就要水喝,喝過之後放下了賞錢自顧自的又走了。也有客人寒暄幾句,說這天氣越來越熱了,也幸虧這路上有間小竹棚歇歇腳、喝口水,不然這一路的走到頭,曬也曬成幹了。
蘇瑾瑤也忙着倒水,招呼着客人,還說以後這裏會有午飯供應,不知道客人的意思怎麽樣。
聽到蘇瑾瑤說以後這裏要起火燒飯,絕大多數客人都是特别滿意的。有的客人立刻道:“這可是好事啊。本來天氣熱,帶着的幹糧就容易馊壞,要是隻帶着白面馍馍和幹餅,吃着也太沒滋味了。如果你這小鋪子有吃食賣,那中午在這兒歇腳順便吃飯,真是頂好的一件事。”
蘇瑾瑤聽了滿心歡喜,知道自己這條路算是走對了。
這一天下來也是客人不斷,賞錢依舊是不少,四十七文,比起一個壯勞力幹三天的收入還多。
不過小城兒和蘇瑾瑤都已經習慣了這種收入,這裏的錢也都是回家交給蘇顯貴保管的,日常開銷全在這裏了。
收拾了東西往回走,小城兒給蘇瑾瑤抱着那個魚盆。
蘇瑾瑤就問小城兒道:“你知不知道蓋房子要啥手續?咱們村裏誰說的算?是裏正還是村長。”
“二姐,你要給咱家蓋新房?”小城兒驚訝的手裏的魚盆差點掉了。見蘇瑾瑤點頭,才道:“咱們村兒小,沒有裏正也沒有村長,和李家屯、大張村都是一個裏正在管事。蓋新房就到大張村的張裏正家去說一聲,讓他給房契上蓋個章就行了。不過要是蓋大房子,超過五間的就要去鎮上,找鎮長蓋章,還要怎麽樣我就不知道了。” 既然小城兒說不清,蘇瑾瑤也沒多問。畢竟小城兒的年紀擺在那兒,也不可能什麽都知道。之所以現在問問他,蘇瑾瑤也隻是想要有個心理準備,看看蓋房子大概要什麽程序,該哪裏先入手。
小城兒卻急急的問道:“二姐,你真的能給咱家蓋新房?還是翻修啊?那可是要不少銀子呢。我能給你幫啥忙?”
“你能幫啥忙?好好溫書吧。這都月初了,還有幾天就到考試的日期了,我還得提前到鎮上給你問問官辦學堂的事去,可不能一點準備都沒有就去了。”蘇瑾瑤說到這兒,道:“這附近好幾個鎮子,也忘了問問張大哥是哪個鎮了。不過官辦學堂這事肯定會有人知道的,打聽打聽吧。”
小城兒就道:“應該是在古榆樹鎮。咱們村雖然離甯安鎮和大同鎮都近,但其實是歸古榆樹鎮管的。”
“原來是這樣。”蘇瑾瑤明白了,這就和一些偏遠的山村其實是三不管地帶一樣,明明有劃分的行政區,但其實靠近那邊就往那邊跑,村民是不會舍近求遠的。
古榆樹鎮蘇瑾瑤沒去過,也隻是偶爾聽說過,蘇瑾瑤便打算着初五那天從安濟城回來的第二天,就去古榆樹鎮看看情況。
蘇瑾瑤和小城兒要不是提着那些包好的獐子肉,還打算在山上多轉轉。不過現在手裏提着的肉也有十來斤呢,就隻好先回家去了。
蘇瑾瑤還特意對小城兒道:“要是陳家還來鬧,你就關門,把他們關在院子裏,我再收拾他們。”
小城兒點點頭道:“二姐放心,我一根擀面杖橫在門口,誰也跑不出去。”
蘇瑾瑤這次是下了狠心的,像是陳家這樣的,如果真是仗勢欺人的話,她也不會示弱半點,不然以後還是沒有好日子過。大不了,鬧一次大的,把陳家人好好收拾了,然後房子也不要了,她帶着全家人搬出去。那一百五十兩的銀子夠他們在外面安置下來了。
不過,那總算是最後的打算,蘇瑾瑤想着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走那一步的,這就要看陳家的态度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回到家裏一切都顯得挺平靜,問了蘇顯貴陳家有什麽動靜,蘇顯貴搖搖頭道:“沒見陳家再有人過來,也沒聽見村裏有人再傳這件事了。”
就是蘇菲兒的眼圈還紅着,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不讓她去陳家才哭的。而且她看蘇瑾瑤的眼神,也帶着點怨念。
但蘇瑾瑤不打算介意這個。她知道蘇菲兒這丫頭死心眼,還總愛鬧些小脾氣,都是些個小家子氣,估計也是人窮志短給磨練出來的,慢慢的或許就能有所轉變。
小城兒見沒有啥熱鬧,把魚盆放在蘇瑾瑤那屋,就牽着山羊小黑去牛嬸家吃羊奶了。牛嬸家的小羊都到了斷奶的時候,估計他們家小黑再吃這麽幾天奶,也就隻能跟着斷奶了。不過這段時間小黑長得飛快,身子骨也壯實了不少,吃點嫩草和豆餅,再加一頓米湯就行了。
蘇瑾瑤把獐子肉打開看看,就見裏面的獐子肉确實分割的不錯,刀工特别整齊,骨頭都是一刀切斷的。蘇瑾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手起刀落的準頭和力道,真心不是普通的獵戶就能夠辦到的,看來這高老爹深藏不露的,還不隻是他和古學斌的身世。
揀出一塊肋排獐子肉,其餘的都放好,蘇瑾瑤打算來個清炖排肉手抓飯。野味的做法很多,但蘇瑾瑤一直覺得隻有清炖和燒烤最能夠體現野味的特點。清炖能夠保持原汁原味,燒烤能夠吃出一股子山野的粗曠,都是别有特色。
蘇菲兒這功夫也進來了,站在廚房門口好半天,一句話也不說,也不到近前來幫忙。
蘇瑾瑤開始隻忙着收拾手裏的肉,沒留意。等到她回頭看的時候,就見蘇菲兒的眼圈又紅了,鼻子頭也是紅紅的,好像眼淚珠子都要掉下來似的。
蘇瑾瑤一怔,皺着眉頭問道:“大姐,咋了?”
“瑾瑤,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蘇菲兒朝前走了幾步,眼淚也真的就掉下來了,泣聲道:“大姐就是不明白,爲啥你原本還是撮合我和昌亮哥的,現在就突然不同意了呢?我,我沒得罪你吧。”
“沒有啊。姐妹之間沒有隔夜仇,哪有啥得罪不得罪的。”蘇瑾瑤搖搖頭,放下了手裏的肉,又洗了洗手,然後走到蘇菲兒身邊用袖子給她擦了擦眼淚,說道:“我隻是突然發現,你和昌亮哥不合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