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被說的不好意思了,“呵呵”的笑了兩聲,說道:“大姐确實辛苦了。”
“行了,我不辛苦。你快回去歇着吧。”蘇菲兒說完,端着水盆和裏面的襪子走了。
蘇瑾瑤抱起小箱子,這才想起今天賣鏡子賺了錢的事。連忙回身把箱子放下來,坐到炕沿道:“爹,我想和你商量個事。”
蘇顯貴道:“啥事啊?和爹說話,還用得着商量?說吧,爹都答應。”
“不知道爹今天聽沒聽說,李家分家的事?”蘇瑾瑤說完,看蘇顯貴點點頭,然後繼續道:“爹也知道,李家分家的時候我是在場的。而李家分家的理由就是春妞娘家要的五兩銀子的彩禮錢。我見春妞實在爲難,她和四平又是真心真意想在一起的,所以我就想幫春妞籌這筆錢。”
“啥?瑾瑤啊,你是說,你答應幫春妞籌五兩銀子?!!”蘇顯貴一驚,身子都僵了,問道:“你可知道五兩銀子是多少嗎?就是咱們家這棟破房子,都不一定能值五兩銀子啊。”
“爹,您先别急啊。我隻是想要問問你,如果我能籌到這麽多錢,我把錢借給春妞行不行?”蘇瑾瑤說完,一臉正色的看着蘇顯貴。
蘇顯貴驚訝的還沒回過神來,但看蘇瑾瑤那堅定的眼神,便點了點頭道:“瑾瑤啊,爹知道你有情有義,那你要是答應了人家,就盡力去做吧。不過你也别苦了自己,真要是做不到的話,咱們家能幫多少就幫多少,爹肯定不會說什麽的。”
“爹,我就是問問你的意思,其實這錢……我已經籌的差不多了。”蘇瑾瑤說完,把她身上的錢袋子解下來,遞給了蘇顯貴。
蘇顯貴一臉疑惑的看着蘇瑾瑤手裏的小錢袋,然後狐疑着接過來,掂量了一下。那錢袋子的分量并不怎麽重,或者可以說是比之前拿走的那一袋子銅闆可是輕了不少。但銀子壓手,手感是不一樣的。
所以蘇顯貴稍微掂量了一下,臉色就變了。一把抛開錢袋子,抓住蘇瑾瑤的胳膊急問道:“瑾瑤啊,咱們可以熱心腸的幫别人,可咱們不能賣了自己幫别人家數錢吧。更不能做什麽虧了心、昧着良心的事去賺錢啊。這些銀子,你是從哪兒弄來的呀?”
蘇瑾瑤一聽就笑了,道:“爹,您就放心吧。我把别人賣了有可能,可不會賣我自己,也沒有人能把我賣了的。這是我今天用你給的本錢做了點小生意,當然也是運氣好一點,讓我找到了一條路子,所以生意還算不錯,就賺了這麽多銀子。我算了算,已經差不多有五兩了,還差一點估計下次再去就完全能籌齊了。我和春妞說好的是這個月底之前把錢給她,還有幾天的時間,來得及。”
蘇顯貴其實一直都在愣着,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蘇瑾瑤說完了,才木木的點點頭道:“哦,好,那你就把這銀子收着吧。瑾瑤你千萬要小心,不要苦了自己、虧了自己就好。”
蘇瑾瑤答應着,從錢袋子裏掏出了幾塊碎銀子,湊在一起也有一兩銀子不止了。交到蘇顯貴的手裏道:“爹,這是早上出門時候你給我的本錢,現在連本帶利的還給你。這剩下的我收着,回頭湊夠了五兩一起借給春妞去。再賺的錢,還回來交給您。”
說完,蘇瑾瑤把那個小錢袋也裝在黃花梨的小箱子裏,起身抱起箱子準備走了。
直到蘇瑾瑤出了門口,蘇顯貴才回過神來。看看自己手裏的這一兩銀子,又愣了一下。心裏琢磨着自己是在做夢?還是聽錯了?
瑾瑤好像說她一天就湊齊了大概五兩銀子?怎麽聽她這意思,好像還是除了這本金之外又賺了五兩銀子呢?
蘇顯貴懵了,可看着手裏的銀子是真實的。連忙又叫住蘇瑾瑤道:“瑾瑤啊,爹再問一句,你……你真的沒做啥壞事?”
“爹,您放心吧。不偷不搶、不拐帶人口、不殺人放火,這樣總行了吧?還有就是不賣自己、不賣笑。”蘇瑾瑤說完,朝蘇顯貴做了個鬼臉,笑盈盈的走了。
蘇顯貴這才歎了口氣,可是随即又松了口氣。默默地看着門口離開的背影,喃喃的道:“穎娘,瑾瑤她真是長大了,又這麽的能幹,是你在天之靈在保佑嗎?隻可惜我與你……終究是有緣無份啊。”
蘇瑾瑤笑嘻嘻的從蘇顯貴的屋裏出來,蘇菲兒還在院子裏洗衣裳。爹的襪子早洗幹淨晾上了,現在她洗的是小城兒的一身褲褂。
蘇瑾瑤出門看到了,就道:“呀,給你們買的布料還沒做呢。忙過了這幾天,就送去做了哈。”
蘇菲兒笑了一下,道:“行了,也不急,離過年還遠着呢。”說完,蘇菲兒就看到了蘇瑾瑤抱着的那個小箱子,眼神縮了縮,問道:“那不是……爹那屋的箱子嗎?爹把它給你了?”
“啊,是娘留下來的東西。裏面就是一本娘寫的手劄,好像多半都是我小時候的事。我不記得和娘親在一起的事情了,爹讓我看看,也算是有個念想。”蘇瑾瑤說完也沒有多想,就抱着箱子回屋了。
她是想要好好翻翻這本手劄,因爲前面幾頁确實是娘親寫給姚兒的。但後面好像還有其他的内容,隻是當時沒有多看而已。
但蘇瑾瑤抱着小箱子進屋了,蘇菲兒的眼神還是楞楞的。又看了看蘇顯貴那屋,無奈的苦笑一下,又撇了撇嘴,歎了口氣。
蘇瑾瑤回到屋裏,把油燈挑亮,從小箱子裏拿出那本書再次翻開。這次她先跳過了前面的部分,而是先朝後面翻,打算把書的内容都看看,找找重點。
翻到中間部分的時候,一張手繪的人體圖案顯露出來。蘇瑾瑤就是一怔,随即心頭又是一陣緊縮。
蘇瑾瑤沒有停留,又繼續翻下去,後面也有一些簡單的圖畫和注解,有的是穴位、有的是頭、手、足等各個部位的筋骨、血脈圖。還有幾張小圖,乍一看看不出是什麽東西,但蘇瑾瑤仔細一分辨就看出,那應該是人體内髒的簡略圖。
蘇瑾瑤明白,這就是一部醫書了。因爲中醫和西醫不同,自然是重穴位而并不太了解解剖學。所以對于人體髒器的了解遠不如西醫來的透徹,自然畫出來的也不是那麽準确。
而自己手裏拿着的這本醫書,雖然隻有簡略的髒器圖形,但并不隻是拘泥于中醫的形式,已經算是極爲難得的一種突破了。
最主要的,後面的部分還有草藥的介紹和好幾種配方的秘制方法。看到這裏,蘇瑾瑤的心情更加激動了,也終于明白爲什麽高老爹一直問娘親有沒有東西留下的意思了。
看來,娘親确實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女子,而她的一身本事,現在都融合在了這本醫書手劄裏。
蘇瑾瑤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才能靜下心來好好的把這本書再看進去。因爲之前的激動實在讓她腦子有點亂。現在從頭仔細看下去,就明白這本書的大緻三個部分,對于自己都是很重要的。
首先是介紹人體、脈絡、筋骨的;然後講解了脈搏和心率、呼吸,以及如何通過脈象來診斷病情;再就是關于用藥的說明。什麽樣的草藥對應什麽病症倒是沒有細說,但是一些重要注意的東西,什麽草藥和什麽藥引會産生相互作用,好的壞的都有詳細的記載。
也就是說,這本手劄前後着重講解的都是醫術,而後面的幾十個秘方,也都是極爲有用的妙藥奇方。至于草藥方面的知識,如果需要的話可以再找關于草藥的書籍來看,或者是去藥店直接買藥材入藥也可以。
蘇瑾瑤的記憶力超群,理解和領悟能力也是驚人的。所以她從前到後再細細的讀過一遍,竟然已經了解了一個皮毛。
雖然她還不至于神奇到一個晚上就把整本醫書都融會貫通的地步,但是粗略的了解到一個皮毛之後,再要入手就會容易的多。加之最後的一部分,對于每一種配方的秘制、和某些病症治療方法都做了詳盡的概括,讓蘇瑾瑤仿佛可以一次接觸到許多代表性的病例,就對這本書的理解更爲加深了。
等到蘇瑾瑤把整本書從頭到尾的看過了三遍之後,竟然聽到了雞叫聲。不知不覺中,一個晚上已經過去了。
蘇瑾瑤這才打了個哈欠,把油燈吹熄,然後和衣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
以前做殺手的時候,伏擊個三天三夜不合眼都是常事,所以這次偶爾一夜未睡,蘇瑾瑤也不過就是休息了一個時辰左右就醒來了。
蘇瑾瑤起身伸了個懶腰,并沒有覺得多麽的困頓,反而因爲得到了這本醫書感覺精神百倍。正要出門,就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和小城兒的問話聲:“二姐,你起來了嗎?大姐說你很晚都沒睡?”
“是,起來了。”蘇瑾瑤答應着拉開門,小城兒就急急地進來道:“二姐,怎麽了?是昨天進城太累了,還是晚上忘了熄燈啊?我可不是心疼燈油錢,是心疼你啊。”
見小城兒這麽緊張,蘇瑾瑤摸摸他的頭道:“沒事,二姐就是在看書而已。”
“什麽書?我看看呗。”小城兒的學習興緻挺高的,所以一聽到有書看,就擠了進來。
蘇瑾瑤想了想,覺得娘親會醫術的事情還是不要讓更多的人知道爲好。如果這不是什麽大事,蘇顯貴也沒有必要一直隐瞞的,高老爹更不會趁着晚上悄悄地來問自己娘親留下東西的事了。
想到這裏,蘇瑾瑤道:“哦,就是之前帶回來的那本《詩稿》。雖然裏面的詩詞寫的都很一般,但是字句倒還是合轍押韻,所以想要整理一下,回頭給你講講怎麽寫詩詞、做對子。”
“二姐,你爲了我這麽費心啊。以後可别這樣了,多費眼睛啊。你都勸我不要熬夜看書,你自己卻這樣可不行。二姐,都怪我逼你逼的緊,總是讓你教我這個、教我那個的。以後我不那麽急了,先把三字經和千字文背會了,寫好了,再來找你問問其他的。”
看小城兒說的一臉自責,蘇瑾瑤有些于心不忍。覺得是自己說謊害小城兒擔心了,連忙道:“不關你的事,也是二姐想要多學習一下的。學無止境嘛,我是怕被你超過去了,所以才知道用功了。你放心吧,以後二姐不會熬夜看書了。”
蘇瑾瑤這樣保證了,小城兒才放心。然後道:“大姐已經做好早飯了,你快點來吃吧。爹剛才還讓我不要吵你,說你起來晚了也好,就不用出去了,在家裏好好的歇一天。”
小城兒說完,在蘇瑾瑤的屋裏拿了水盆出去,打了一盆清水回來給蘇瑾瑤洗臉,然後才和蘇瑾瑤一起出了門。
蘇瑾瑤道:“今天二姐不到鎮上去了,我找春妞有事,估計這一天多的時間,他們兩口子也該搬家了吧。你一會兒帶我到李家的老宅那邊去看看。”
小城兒道:“昨天是搬家了。聽說四平叔和春妞嬸子來來回回的搬了兩、三趟,都是隻有他們兩個搬,其他的人都沒有幫忙。我回來後聽說了,過去看了看,還幫他們把桌椅都擺好了呢。”
蘇瑾瑤其實知道會是個這樣的情況,李家對于四平和春妞不會有再多的照顧了。讓他們拿了東西搬出來,已經算是厚道了。否則,恐怕找一個理由,都會将他們随意的趕出來。
蘇瑾瑤又看看小城兒,贊道:“做的很對。真正有困難的人,能幫就幫一把。不過,有些個白眼狼,不但不要幫,看到了還要補上一棍子,以免今後這匹狼有機會就反咬你一口。”
說着,蘇瑾瑤又把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給小城兒講了一遍。小城兒聽的很入神,聽完了還道:“二姐,我懂了,以後我可不會學東郭先生,萬萬不能對狼仁慈的。”
正說着,蘇菲兒提着一桶泔水從廚房出來,接口道:“行了,又哪兒有狼了?趕緊吃飯吧。”
蘇瑾瑤這才和小城兒一起進了廚房,端起桌上的飯吃了起來。
飯後,蘇瑾瑤和蘇顯貴知會了一聲,就跟着小城兒去了春妞現在的家。
蘇瑾瑤隻是前一天在李家分家的時候聽了一句,知道李家老宅好些年沒有人住了。隻是和小城兒來到村頭的大槐樹後面,看到了那棟老房子才明白,這李家做事做得有多麽的決絕。
這老宅真是太“老”了,房頂上還是茅草頂,但都不是一個顔色的茅草。顔色深的草是舊的,顔色淺的是新的。舊的茅草在房頂的時間久了,是要發黴泛潮的,所以每年開春或入冬之前都會換過新的草頂,以免夏天漏雨、冬天有風。
可是這草頂顔色不一,應該一直都沒有徹底換過,就是挑漏雨的地方補了一些新草,這才勉強不至于讓雨水淋進屋子裏。可是這樣的屋子,除了潮濕之外,肯定也是四處透風的。
除非把這整間房子的一層草頂都揭下去了,重新換上新的茅草或是瓦片,這樣到了雨季才能不漏雨。可是這樣修葺下來,要請工人又要買材料,價錢必定是不會少的。
再看看那一圈竹籬笆,好多地方破的洞都能鑽過一條狗;院門倒是還算周正,沒有破爛到掉了邊、缺個角啥的。可是走近了才發現,院門根本不在門框上,折頁都繡爛了,隻是兩片門闆戳在那裏,裏面不知道是用什麽抵住了,才不至于倒下來。
蘇瑾瑤走上前去,伸手拍門的時候都得小心點,然後叫道:“春妞,在家嗎?我是瑾瑤。”
“在呢在呢,馬上就來了。”春妞答應着,從裏面跑了出來。隻見春妞頭上裹着塊藍布頭巾,身上的衣服是舊的,還沾滿了灰塵,就連鞋子也是一雙男式的、快要破掉的散口鞋。
蘇瑾瑤還沒見過這樣的春妞,上次見她在泥水裏被人推搡着,算是最狼狽了,可也是穿着一身新衣裳的。畢竟她還是剛剛嫁人沒多久的小媳婦嘛。可是今天這又是怎麽了?
蘇瑾瑤詫異的眼神,惹得春妞一笑,連忙把裏面抵着門的扁擔拿下來,又把門闆搬開,讓蘇瑾瑤和小城兒進院子。一邊說道:“我這不是正在幹活嘛。穿新衣裳也是弄髒了,還怕碰着個釘子、木茬子給刮破了,就換了一件以前在娘家穿的舊衣裳,這鞋子也是四平以前下地時候穿的。”
蘇瑾瑤點點頭道:“我還以爲你這趟搬家,把好衣裳都給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