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的,我自當保密就是了。請吧。”高老爹說完,還做了個“請”的手勢,意思是讓蘇瑾瑤先上去。
蘇瑾瑤也明白,高老爹是怕自己半路摔下來吧。畢竟這山壁雖然不是太高,但其實很陡峭。他以爲自己這麽一個瘦小的小姑娘說能爬上去,也就是跟爬牆、爬樹那樣練習出來的,所以高老爹才有心要護着自己。
蘇瑾瑤也不多解釋,擡頭看了看最近的幾處落點,盤算好了上去的路線,再把裙子在腰間打了個結,一縱身就跳躍起來,雙手抓住了山壁上的一塊突起。
随即,蘇瑾瑤就施展了攀岩的功夫,一步步快速的向上爬去。雖然和那些逆天的輕功比不了,但也算是身法利落、手腳靈活了。
在下面的高老爹更是愣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應該緊随其後保護着,才運用輕功躍上山壁,也使用起“壁虎功”,緊随在蘇瑾瑤的身後。
這山壁的高度對于蘇瑾瑤來說不算是太大的挑戰,唯一需要挑戰的其實是她現在的體力。畢竟傻丫頭姚兒的身子骨底子弱,又是才十一歲的小孩子,手腳都還短,所以很多跨度太大的地方她就不能冒險跳躍過去了。
但就算是這樣,蘇瑾瑤的身手也着實讓高老爹吃了一驚。等到兩人同時爬上山壁頂端的時候,高老爹不由得豎起大拇指來,贊道:“想不到你這麽個小姑娘身手真是不錯。我就說嘛,以學斌的功夫,沒有理由還打不過一個小姑娘呢。”
蘇瑾瑤一笑,想起當初在竹林裏和古學斌過招的時候,那竹子倒了劃傷了古學斌的臉,估計高老爹以爲那是自己動的手吧。
但蘇瑾瑤也沒有多解釋,喘了一口氣道:“走吧,我隻認得去竹林的路,再往你們家走的路就不知道了。”
“好,請随我來。”高老爹說完便快步的走在前面。不過他走着還要時不時的回頭看看蘇瑾瑤。
因爲他可以從蘇瑾瑤的呼吸聽的出來,這個小姑娘确實沒有内功修爲。可越是這樣,他對蘇瑾瑤的贊許就更大了。畢竟能從那麽高的山壁爬上來,要得可不僅僅是身手和勇氣,體力也是必須的。
這個小姑娘雖然現在走得有些氣喘籲籲,但仍然緊緊跟在自己的身後,這就證明她的意識絕對要比身體強悍很多。
而有的時候,偏偏就是意識力強大的人才能完成許多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可以說,這個小姑娘絕對是個異類。還是個足以讓高老爹刮目相看,頗爲贊許的異類。
蘇瑾瑤也确實累了,但她心裏隐隐的好像着了一把火,其實還是挺擔心古學斌的。否則,對于一個不相幹的人來說,他的死活與自己無關,更不會在這麽個大晚上的攀山越嶺的去看他了。
也就是在剛才決定攀岩上山的時候,蘇瑾瑤發現了自己的心意,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的在惦記着古學斌了。
“前面就是了。看到那邊的一點亮光了嗎?”高老爹說着,朝前方指了指。
蘇瑾瑤擡頭望去,就看到透過一層層的枝葉,有一點橘黃色的光亮。繼而再走,就看到一間獨立于林間的木屋。
木屋是用原木搭蓋而成的,顯得敦厚質樸,像是守林人的小屋。而且看起來并不是很大,也就隻有一間屋子而已。
屋外有很大的一片空地,地上很平坦,沒有一根雜草,倒是放着幾個大小不一的石碾子。
蘇瑾瑤知道,那應該是高老爹和古學斌平時練功的地方。而且從這地面的情況來看,這高老爹的功夫不弱,必定對古學斌的督促也很嚴格。
兩人一起來到屋外,高老爹停住了腳步,轉回身的時候竟然有幾分的尴尬,說道:“不好意思,家裏亂糟糟的。畢竟是兩個男人,沒有怎麽收拾。”
“不妨的,您就當我是個大夫。我隻是來看病人的,不是來看房子的。”蘇瑾瑤說完,示意高老爹開門。
高老爹點點頭,拉開門之後沒有先進去,而是給蘇瑾瑤讓開路,示意她先走在前面。
蘇瑾瑤也沒有謙讓,反而覺得這個高老爹雖然看起來煞氣凜然,可禮節上竟然很是講究。而且看他的舉止談吐,并不像是莽撞之人。也難怪古學斌雖然看着是冷冰冰的不好相處,但從來也不像是普通山裏孩子那麽放肆、粗野,反而顯得謙謙有禮。
進了屋裏,并不像是高老爹說的那樣不堪,還算是比較整潔的。不過這個整潔,也是因爲這間木屋基本上沒有什麽家具,就連簡單的桌椅都沒有一張。
木屋的一角有個竈台,不過看那冷鍋冷竈的,估計也是好幾天沒有開火了。再就是最裏面靠着牆壁有一張小木床,而木床的床腿還是用石塊搭起來的,根本就不是正經的床鋪,最多就算是一張床闆。
古學斌就躺在那張臨時搭起來到木闆床上,身上蓋着一床很薄的棉被,薄的能把他消瘦的身形看得清清楚楚的。
蘇瑾瑤的心就是莫名的一揪,緊走幾步過去,蹲在了床邊,輕輕的叫了一聲:“喂,古學斌?”
可古學斌隻是緊閉着雙眼,原本秀氣的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就連牙關也是緊緊咬住的,像是在承受着極大的痛苦。
蘇瑾瑤隻得又叫了一聲“古學斌”,卻仍舊得不到半點回應。蘇瑾瑤伸出手去試探着摸了摸他的額頭。手上感覺到的溫度并不高,證明古學斌沒有發燒。
而高老爹說他這是舊疾,看起來又這麽痛苦,該是什麽毛病呢?
蘇瑾瑤蹙眉想了想,她并不會把脈,所以隻能按照現代的醫學常識去觀察和判斷。她先翻開古學斌的眼皮,看了看他的上下眼睑和眼球的情況,還有瞳孔對光的反應。這些看起來倒還算正常。
然後又活動了一下他的四肢,試試他手腳的反射情況,也同樣找不到特别的症狀。古學斌現在看起來就像是深睡中做了噩夢一樣,體表幾乎找不到什麽異常。
當然,蘇瑾瑤現在還不是大夫,一些疑難雜症光靠眼睛看還是難以确切判斷的。
最後,蘇瑾瑤想起古學斌的口腔還沒有檢查,便伸手捏住了他的兩頰,微微用力,試圖讓他把嘴巴張開。
但古學斌應該是忍痛忍的太過辛苦,所以牙關咬的很緊,蘇瑾瑤稍稍用力去捏都沒有捏開他的嘴巴。可蘇瑾瑤又不能大力去掰開他的嘴,那樣會令他兩腮的軟-肉受傷的。
蘇瑾瑤微微皺眉,擡頭看了高老爹一眼,然後爲難的道:“我真看不出他到底是怎麽了。高老爹,當初我娘又是怎麽給他診斷的呢?”
高老爹其實看蘇瑾瑤不診脈,隻檢查體表,就大緻猜到這個小姑娘隻怕是連醫術的皮毛都沒有學到。聽蘇瑾瑤這麽一問,表情有些爲難并不想要回答的意思。隻是道:“我隻想知道,你娘親離世前究竟有沒有留下藥或是其他的什麽,哪怕隻言片語,對學斌也是有所幫助的。但如果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吧。學斌的病情……你娘當初都看不好,隻能維持而已。”
“高老爹,古學斌是你外甥,你難道真的忍心看着他這樣一直都忍受痛苦?還有,他一直長不高,比同齡的孩子矮了那麽多,也是因爲這種‘舊疾’吧,你就沒有想過要好好的爲他診治嗎?像是現在這樣遮遮掩掩的就能自然好起來?還是說你要讓他熬到熬不下去了爲止?”
蘇瑾瑤的口氣已經很硬了。她雖然是殺手,可是對于無辜的人從來不會随意殺害。甚至不是執行任務的時候,她還會去救助流浪的貓咪和狗狗,隻求做點好事,洗去一點身上的血腥。
而現在高老爹的做法讓她覺得,這根本就是在妄顧人命啊。就算是自己,隻是和古學斌有些短暫的接觸,也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受苦不是嘛。
聽了蘇瑾瑤的話,高老爹怔了一下,繼而露出了一絲的苦笑。然後也蹲下身來,單膝跪在了古學斌的床前。一隻粗糙的大手輕輕的拂過了古學斌的額頭,将他一縷汗濕的發絲撥開。
蘇瑾瑤一直看着高老爹的動作,這個中年漢子的手竟然微微顫抖,眼神裏也滿是疼惜和無奈,還有……悲涼。
一個滿身血腥和戾氣的漢子竟然能夠表現出悲涼的神情,那麽他曾經面對的是什麽?
可他這樣看着古學斌,那古學斌究竟面對的又是什麽?
蘇瑾瑤半晌未動,隻是看着高老爹那輕柔又小心翼翼的動作。她在猜想,或許他總會說點什麽的。
卻沒想到,高老爹終于站起身來道:“蘇家丫頭,這麽晚了,你回去吧。我送你。”
“你這是什麽意思?”蘇瑾瑤簡直怒了。她沒有想到,高老爹竟然是個“軸漢子”,這樣的油鹽不進。難道他真的不爲古學斌考慮一下嗎?
“蘇家丫頭,學斌的事情你是管不了的。若是還有一絲的辦法,我也不會帶着學斌遠走千裏,來到屏山村找你娘親了。既然你娘親去世了,還什麽都沒有留下,那……就算是學斌他命該如此,我也隻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說完,高老爹起身走到門口,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蘇瑾瑤眯了眯眼睛,強行把心裏的怒意壓了下去。又咬了咬嘴唇,把想要喝斥的心情也壓制住,才盡量平和的道:“那我隻是想要知道,爲什麽你說隻有我娘能救他?我娘是關鍵對不對?但我娘和我爹在一起那麽多年,你有沒有試着去問過我爹呢?如果還有一線希望,總是不要放棄的呀。”
“不會的,你娘和你爹……”高老爹說了一半,後面的話戛然而止了。然後直接做了個“請”的手勢,這可跟趕人沒有什麽區别了。
蘇瑾瑤無奈的歎了口氣,隻得準備離開了。但是走到門口,她不由得又回頭看了一眼古學斌,可怎麽看都覺得心裏揪扯的難受。尤其是看到古學斌那又好像瘦了一圈的俊臉,下巴也越發顯得尖了,就更加的難受。
可她也清楚,自己現在幫不上什麽忙。尤其是高老爹還不肯配合的情況下,自己更沒有辦法幫這個忙了。
但一步邁出門檻,蘇瑾瑤又道:“我回去會想法問問我爹,看看我娘究竟有沒有東西留下來。但請高老爹放心,我是不會多說什麽的,更不會提到關于古學斌的病。”
蘇瑾瑤這麽說完全是因爲她太了解這個“道上的規矩”了。她就是擔心自己萬一問到了什麽不該問的問題,高老爹這種刀頭舔血、滿身煞氣的人會想要殺人滅口。
雖然殺手隐居之後這種再起執念的可能性很小,而且一旦重開殺戒等于是犯了江湖大忌。但蘇瑾瑤不排除兔子急了也咬人的情況發生。尤其是,高老爹甯可讓古學斌繼續這樣的痛苦也要隐瞞真相,難保他不會因爲一點暴露的可能就動了殺機。
而蘇瑾瑤的話說完,高老爹看她的眼神就有些奇怪了。他是覺得,這個小姑娘要麽就是長了一顆七竅玲珑心,不然不會猜到自己堅持保守秘密的底線。要麽,就是這小姑娘确實深藏不露,甚至隐瞞了什麽比自己更爲深奧的真相。
可是不論蘇瑾瑤是哪一種,高老爹都沒有探究的必要。因爲同樣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威壓,就不會去随意試探對方的底線。
換句話說,高老爹已經不知不覺的,把蘇瑾瑤化入了自己的同類一邊。
高老爹将蘇瑾瑤送出了山坳外面的那片竹林,蘇瑾瑤就回頭道:“您回去吧,古學斌還需要有人照顧。我也認得回家的路,我一個人回去,也省得您惹了麻煩。”
蘇瑾瑤這句話是真心的,因爲她也知道村裏的人都不許孩子到這邊山坳來玩兒。而現在又是這麽晚了,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和高老爹在一起,估計有有人要說些什麽了。
當然,蘇瑾瑤可不是怕有人嚼舌根,傳出什麽流言蜚語。而是擔心高老爹要隐瞞的事情有暴露的危險,最後高老爹一怒,那後果可就不好收拾了。
高老爹也明白蘇瑾瑤的意思,點點頭道:“真是辛苦蘇家丫頭了,這麽晚了,還得讓你自己回去。”
“高老爹,我如果找到線索,明天就會過來。還請你不要阻止我,好嗎?”蘇瑾瑤離開之前,最後這樣問道。
高老爹想了想,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看着蘇瑾瑤離去時那輕盈的身形和腳步,高老爹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他還能有什麽辦法呢,總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古學斌這樣受苦吧。何況學斌的身上背負的是整個雲穹國……
蘇瑾瑤盡可能加快腳步往回趕。不隻是因爲時間太晚了,也是想要有機會問問蘇顯貴,娘親當初離世的時候究竟有沒有什麽東西留下。
一邊琢磨着該怎麽開口,蘇瑾瑤一邊想到了自己以前完全忽略的線索,就是姚兒的娘親肯定是會醫術的。因爲之前古學斌曾經給自己吃過一顆藥丸,很有奇效,他就說這是傻丫頭的娘親給他的。
而且娘親會醫術這件事蘇顯貴肯定是知道的,因爲前一天蘇顯貴還無意中提起說,娘親曾經給他針灸,爲他治療受傷的腿。但是當時蘇顯貴馬上就改口了,就連小城兒問起來也沒有承認。
但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娘親居然要故意隐瞞她會醫術的事情。否則以娘親的醫術來看,在屏山村完全可以靠行醫爲生,日子也就不會過的這麽辛苦了。
那麽,娘親隐藏會醫術的秘密,和高老爹、古學斌又有什麽關系嗎?
起碼現在知道,娘親沒有把這件事隐瞞高老爹,甚至還積極的救治了古學斌。隻不過古學斌的“病”太過奇怪,娘親也不能完全治好他。加上後來娘親的去世,古學斌的藥也用完了,才會突然發作的。
想到這裏,蘇瑾瑤可以斷定,蘇顯貴應該是知道什麽的,否則他也不會故意加以隐瞞了。也就是說,如果從蘇顯貴這邊入手,還是可以找到些救治古學斌的線索的。
既然想到了關鍵,蘇瑾瑤更加快了腳步,悶頭朝家裏使勁的走。
剛來到村頭,就看到前面一盞搖曳的小燈籠在來來回回的晃悠。
不過,那盞小燈籠朝着的是出村的那條路。而蘇瑾瑤因爲是從高老爹他們家所在的山坳回來的,所以走的是另外的一條路。
蘇瑾瑤猜想,那燈籠會不會是小城兒在等着自己?便快步朝村頭的方向走去,一邊試探着叫了一聲:“小城兒,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