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瑤觀察了一會兒就猜想,這烤鴨應該是這仙客居的招牌了。不過吃法不正宗,或者說風俗如此,所以客人們也都是這麽個樣子吃的。
蘇瑾瑤擡手招了招,把之前的那個夥計叫了過來。問道:“這仙客居的烤鴨是招牌菜嗎?”
“呦,姑娘可不像是外地人啊,怎麽卻不知道我們仙客居呢。仙客居的烤鴨可是大東家家祖傳的手藝,傳到我們東家這一輩已經是第四代了。這一隻隻烤鴨都是大東家親手配料、腌制,親自烤制的,所以每天賣的也是有數的,來晚了就沒了。就算是京城的富甲、官宦想要吃正宗的烤鴨也要到我們仙客居來,别無分号哈。”
聽完,蘇瑾瑤腦中一閃,大緻明白那個紅袖坊的男人和這仙客居的關系了。蘇瑾瑤便又問道:“那北邊兩條街的紅袖坊,也是你們大東家的産業?”
“是啊。安濟城裏誰不知道我們趙大東家呢。紅袖坊和仙客居,那可是遠近聞名的,就算是到了京城也是有這麽一号的。”
原來真是這樣。如此說來,那男子每天做秘制配方的烤鴨,而且爲了保存秘方要親曆親爲,也就難怪他身上有那麽濃郁的烤鴨味兒了。
蘇瑾瑤道:“那烤鴨怎麽賣的呀?現在我要買一隻還有嗎?”
“我們的烤鴨都是大東家親自選定的一批批鴨子,烤制出來的分量也差不多。所以是按隻賣,每隻七錢銀子。不過這還是您在這吃的價,要是想要買了烤鴨打包帶走,那就一律是八錢銀子一隻了。不過,今天姑娘你來晚了,我們家的烤鴨從一早上預訂,到現在兩爐的烤鴨都賣完了。還有一爐是客人訂下的,我們也不能擅自做主就賣給您了。”
聽了這個價格,蘇瑾瑤也不打算買了。她又不是沒吃過烤鴨,犯不着花八錢銀子買這麽一隻烤的并不好的鴨子來吃。
不過,蘇瑾瑤又看了看隔壁幾桌客人吃着的烤鴨,心裏已經又另外有了打算。
既然不打算買烤鴨了,蘇瑾瑤也就不想再多待了。反正該看的她已經看明白了,該琢磨的也琢磨清楚了。蘇瑾瑤謝了那夥計一聲,起身走了。
等到蘇瑾瑤剛剛出了仙客居的大門,正巧又遇到了那個灰衣的中年男子。也就是這仙客居和那紅袖坊的幕後大老闆,趙大東家。
趙大東家似乎對蘇瑾瑤也有幾分的印象,也或許奇怪怎麽在這裏又遇到了這個小姑娘。不過不等他有心打量,蘇瑾瑤便已經轉身走了。
在仙客居又坐了這麽一會兒,和趕車的二栓約定的時間也差不多了。蘇瑾瑤又走出這麽遠去,還得加快腳步往回趕。
等她回到之前和二栓約定的地方,就見二栓已經在等着她了,并且馬車上還坐了三個人,應該就是二栓準備捎帶回去的客人。
蘇瑾瑤也沒多說什麽,畢竟這也是之前她答應下來的,隻是朝二栓笑笑,問道:“能回了嗎?”
“姑娘,正想和您說呢,這三位客人是往大同鎮的,我就順路捎着了。還有位客人,是直接到大張村的。不過剛才說定了之後就回去取行李了,能不能稍微等他一會兒?說好了,等他不到半個時辰就行了。現在都已經過去一會兒了,估計就快回來了。”
二栓說的挺爲難的,顯得也很不好意思。
蘇瑾瑤想了想,畢竟也沒到之前約定的三個時辰的時間呢。索性就等一會兒吧,她也不是那麽不好說話的人。便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
二栓很高興,一個勁兒的道謝。然後又跟旁邊的那三個客人說聲:“對不住了,稍等一會兒,就差一個人了。”
等人的功夫,蘇瑾瑤就把那個糖包取出來吃了,又喝了幾口水。這才算是墊了墊肚子。
不過也沒有等太長時間,蘇瑾瑤也就剛吃完糖包不一會兒,就見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背着個大行李包跑了過來。來到車前說了一句:“各位往裏挪挪呗,我這包袱大,借個地方。”
這漢子帶着的行李包可确實不小。本來他人長得就高大,膀大腰圓的健碩的像頭牛一樣。他的包袱往車上一放,原本挺寬松的馬車就被占去了好大一塊地方。那漢子又上了車,一個人能占兩個人的地方,這馬車就顯得局促了。
之前上車的三個人估計是認識的,一見這麽個漢子來了就往一邊挪,結果就是對面坐着三個人,這個魁梧的漢子就坐在了蘇瑾瑤的身邊。
蘇瑾瑤并不是多麽不合群的人,何況這段時間的普通生活已經讓她漸漸适應了各種的平淡和雞毛蒜皮的小事,本來多個人在身邊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可是這個漢子一坐下,蘇瑾瑤就微微皺眉,把鼻子吸了吸。倒不是這個漢子多麽的臭,而是蘇瑾瑤從他的身上也嗅到了一絲的血氣。
幾乎是一瞬間,蘇瑾瑤就斷定這個人不簡單,起碼不像是他外表這麽蠻實,應該是有些過往的人,或者說是手上沾過血的。
蘇瑾瑤作爲殺手的習慣,就是不會直接去打量一個人,尤其是這個人嫌疑比較大的時候,就更加小心謹慎的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但是會悄悄的從眼角的餘光看過去。
結果,蘇瑾瑤稍微一側目的時候,就發現這個漢子一邊低頭整理那個大行李包,一邊也在用眼角的餘光悄悄打量着車上的其他幾個人。
不過,因爲蘇瑾瑤最不起眼,也就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所以那個漢子也就是先打量了對面坐着的那三個人。也正是因爲這樣,蘇瑾瑤才沒有和這個漢子的目光對視。
蘇瑾瑤頓時收回視線,坐好了問二栓道:“現在能走了嗎?”
“行了,馬上就走。”二栓就是個老實本分的趕車的。除了覺得最後的這位客人身形過分魁梧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别的感覺。
但是蘇瑾瑤已經心裏明白,這個漢子和自己絕對是一路人。否則,他也不會如此小心謹慎的打量别人的。蘇瑾瑤暗自有了提防,但表面上顯得很是随意,甚至馬車跑了一段之後,蘇瑾瑤還抱着胳膊耷拉着腦袋,睡着了一樣。
但蘇瑾瑤可不會真正睡着,而是她知道,對方的警覺性越高,就越是不能用眼睛去觀察,以免會引起對方的懷疑。所以蘇瑾瑤閉起眼睛,聽覺和感覺、嗅覺都會加強,反而更加注意那漢子的動向,又不會被他輕易察覺了。
但是很奇怪的,一直到了大同鎮,對面的三個人付了車錢下車了,坐在蘇瑾瑤身邊的魁梧大漢也沒有什麽動作。要說他最大的動作,那就是對面的幾個人下車之後,他輕身的移到了對面。而且他動作那麽輕,似乎是顧及着蘇瑾瑤在睡覺,明顯不想打擾似的。
蘇瑾瑤仍然閉着眼睛,卻已經萬分的奇怪起來。可是心裏的戒備卻不曾少了半點。
就這樣一直戒備着、提防着,馬車跑回了大張村,那高大魁梧的漢子也沒有什麽異樣的舉動。
就聽趕車的二栓叫了一聲:“到了,姑娘你醒醒。”
蘇瑾瑤這才睜開了眼睛,裝作是剛剛睡醒的樣子揉揉眼睛道:“已經到了?我太累了,都睡着了。”
而對面的漢子也笑了一聲,道:“是啊,睡的可真香。我還擔心你這随着馬車晃悠,再摔了呢,不過倒是沒有。”說完,魁梧的漢子就提着自己的包袱下了車,又給了二栓車錢,自顧自的走了。
蘇瑾瑤怔了怔,心中一陣的狐疑。可轉而又一笑,不由得好笑,覺得自己是不是職業病又犯了,竟然還緊張了一路。要知道,殺手不用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和普通人是沒有什麽區别的。
而且越是優秀的殺手,就越是會隐藏自己。那個魁梧的漢子應該隻是路過這裏而已,對他們這些普普通通的人沒有惡意的企圖倒也是正常的。
畢竟真正的殺手并不是小說或是電視裏描寫的那樣,見人就殺,不留活口的那種冷血動物。
想到這裏,蘇瑾瑤才真正松了口氣,跳下馬車,也準備回去了。
蘇瑾瑤要走了,趕車的二栓在身後叫了她一聲道:“小姑娘,先别走。我這再退還你五個銅闆。之前說好的,拉着了客人就不算是你一人包車了,總不能這錢全都是我賺了。”
說完,二栓就把五個銅闆朝蘇瑾瑤遞了過來。看得出,還是挺誠心的,也沒他又什麽舍不得的心思。
蘇瑾瑤看了看銅闆,沒有接,而是道:“錢就算了。我倒是想要問問,後天再包你的車去城裏行不行?如果行,後天你就不要拉别的客人了,專門等着我吧。”
聽蘇瑾瑤說還要包車,二栓就點了點頭。畢竟蘇瑾瑤這人挺好說話的,人也大方。加上平時往大同鎮的人其實也不是很多,所以偶爾一天他的車子不拉散客,那些客人也就是多等一天再去而已,客源是沒有什麽影響的。
說定了,蘇瑾瑤才往回走去。今天她沒拉着小闆車,也沒有啥東西拿着,所以走的倒是輕快些。
隻不過跑了這麽一趟城裏,畢竟路途還是遠了不少,時間上可是比上次去甯安鎮還要晚了一些。所以蘇瑾瑤走上入山的小路時,天色也黑了下來。
蘇瑾瑤就盡量的快走,一邊是給自己練練腳力和身子骨,一方面也是想要早點回家了。
畢竟,哪裏都不如家裏舒服。回家吃頓熱乎飯,洗個熱水澡,再美美的睡上一覺,多舒坦啊。
路還是那條路,天晚了就顯得黑漆漆的,加上山風一吹就“沙沙”作響,聽起來還是很不舒服的。
蘇瑾瑤不自覺的就擡頭朝上面看去,心裏竟然隐隐的期待能看到古學斌從哪一棵樹上跳過。就算是這次不用他背着自己回家,哪怕是路上有個伴兒也是挺不錯的。
正想着,前面就是一個轉彎。蘇瑾瑤剛一轉過去,就聽到頭頂有動靜。但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那不是古學斌的腳步聲,因爲來的人身形很重,自帶着一股子煞氣。
蘇瑾瑤盡量按捺住抽刀回身的心情,隐忍着不做任何動作,把自己裝成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姑娘了。這樣是爲了迷惑對方,也是爲了不暴露自己。
接着,就聽到身後有人叫了一聲:“蘇家丫頭。”
這聲音有點耳熟,應該是在哪兒聽過,但蘇瑾瑤一時間沒想起來。不過從這個人叫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對方和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離,而且是故意壓低了聲音,放緩了聲調,才使得聲音聽起來平和起來。
蘇瑾瑤便知道,這個人對自己沒有惡意,在身後叫自己也是不想讓自己害怕而已。
蘇瑾瑤故作吓了一跳回過頭來,就看到身後十幾步遠的地方站着一個高壯的身形。
那人故意站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見蘇瑾瑤回頭就又說了一句:“蘇家丫頭,你别怕,我是山坳裏住的高老爹,你和你弟弟來的時候,我們見過。”
蘇瑾瑤回頭看到對方的時候就已經想起他就是高老爹了,現在聽到他這樣說,便點了點頭,道:“我記得。你找我有事?”
蘇瑾瑤可以确定,對方這麽晚了來到這裏,絕不是爲了和自己偶遇的。那麽就肯定是有事無疑。
高老爹愣了愣,沒想到這個小姑娘這麽直接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不過又一轉念,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就已經确定,這個小姑娘不簡單。所以她能猜到自己是有事前來也是正常。
想到這裏,高老爹便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蘇瑾瑤的面前。果然就見這小姑娘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并沒有真正害怕的意思。這才知道,剛才自己在她身後叫的那一聲,也未必真正就吓着了她。
高老爹一笑,也不再刻意把聲音放平緩,而是直接道:“我就是想問問,你娘有沒有給你留下什麽藥,或是什麽醫書的?”
“什麽藥?什麽醫書?”蘇瑾瑤倒是給弄糊塗了,不知道高老爹突然怎麽會有這麽一問。
高老爹便道:“我聽人說你不傻了之後就會寫字了,還說這是當初你娘教的。我便想着,是不是你娘當初離世的時候,給你留下過什麽東西?若是有……麻煩你拿出來,救學斌一命,要多少錢我都會去想辦法的。”
“古學斌他怎麽了?”蘇瑾瑤莫名的心裏一慌,轉而就明白古學斌爲何爽約了,原來是出事了。
見蘇瑾瑤問起,高老爹還顯得比較爲難的樣子。但是想了想,似乎是下定了決心,才道:“學斌他舊病複發了。以前你娘給的藥還剩下一些,偶爾複發還能維持一下。可是這次他發作我才發現,之前剩下的藥已經全都沒有了。我就想問問你有沒有藥。”
看了看蘇瑾瑤,高老爹又道:“算了,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娘未必給你留下了什麽,畢竟你娘去的時候,你還沒有這麽大,也還是……那個樣子的。”
說完,高老爹一臉失望又無奈的轉身就要走。
蘇瑾瑤卻一步上前拉住了他,急道:“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他是什麽舊疾?我現在沒有藥,但是或許我能想辦法呢?”
“真的?”高老爹的眼睛頓時亮了亮,繼而看看天色道:“可是這麽晚了,我帶你到山坳裏去,你家裏人知道了會擔心的吧。”
“那就不讓他們知道。走吧,趁着還不是太晚,去看看。看過之後,我再回家問問我爹看看我娘去世的時候有沒有什麽東西留下。”蘇瑾瑤說完,就先一步往山坳的方向走去。
不過,要從這條路往山坳方向走得繞山過去,或是得像是古學斌那樣從山壁縱躍上去,然後直接回去。
蘇瑾瑤會攀岩,但她并不想在高老爹面前顯露自己,所以走的是繞過山的路。
高老爹急急忙忙的追了過來,跟在蘇瑾瑤身後走了一段之後,有些爲難的問道:“蘇家丫頭,我背你走行不行?你這樣走,怕是要走一陣子才能到呢。”
蘇瑾瑤抿着嘴本來想要答應,可是眼前恍然就想起古學斌背着自己時候的後腦勺和肩膀。那份記憶是她不想要被另外的感覺碰觸的,所以想了想,就搖了搖頭。
見蘇瑾瑤不同意自己背她,高老爹窘了一下。繼而道:“蘇家丫頭,我是學斌的舅舅,年紀和你爹也差不多了。我不會對你有惡念的,我是真的着急,畢竟學斌現在還是一個人在家裏呢。”
蘇瑾瑤也知道這樣走起碼要走四十來分鍾,索性擡頭看了看面前的山壁,然後道:“高老爹,我有一事相求。”
“你說。我盡量照辦。”高老爹不明白,怎麽這個丫頭說道還這麽多。不過現在着急,也隻能先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