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小手藝本來是蘇瑾瑤曾經在訓練野外生存的時候,無意中學會的。有時候一次野外生存要在荒蕪人迹的大山或原始森林裏待上一個月的時間。所以除了每天爲了生存的捕獵和躲避野獸的奔逃之外,就是找一個安全的樹洞或是窩在樹梢,随手捏幾片樹葉編出個小玩意,算是消遣。
蘇瑾瑤不愁有沒有生意上門,反正沒有花費什麽本錢,隻不過是出了些力氣而已。
何況,就算是做生意開店,也需要有個被人認識的過程才行。
眼看着日頭升到了頭頂,雖然才四月的天氣,可正午的時候溫度也算是很高了。甚至能夠感覺到寬闊的路面都曬得冒起一層的熱氣。
蘇瑾瑤獨坐在涼棚下面,不急不躁的擺弄着手裏的小蚱蜢,偶爾還會端起翠竹筒喝上一口泛着竹香的山泉水。
“踏踏”終于有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跑得很是輕快。
蘇瑾瑤朝聲音來了的方向看去,之間遠方一片薄塵飛起,是一匹快馬飛奔而來。
蘇瑾瑤并沒有什麽動作,也沒有開口吆喝。因爲她知道,如果是急着趕路的人,除非特别饑渴的時候,否則是不會停下來休息的。
果然,一騎快馬飛奔而過。馬上的人穿着短衣、快靴,手裏的鞭子一直朝馬屁股上招呼,連頭都沒有轉一下,毫不把蘇瑾瑤的這個小涼棚放在眼裏。
又等了一會兒,蘇瑾瑤感覺到了腳下地面發出微微的震動。但需要側耳去聽,才能夠聽到車輪碾壓地面的聲音,還有馬匹偶爾打個響鼻聲和馬蹄聲。
蘇瑾瑤這才站起身來,朝來人的方向看去。
隻見一支五輛大車、前後各兩人的隊伍已經走到了百十步開外,隻不過因爲馬匹的速度不快,所以沒有先聽到馬蹄聲。但地面都能夠感覺到震動,證明這車上的貨物必定不少了。
蘇瑾瑤心知,這應該是一支運送貨物的車隊。便招了招手,遠遠的喊道:“大哥,趕路辛苦了。進來喝杯清甜的山泉水吧。”
“呦,這兒什麽時候有個茶鋪了?”爲首的中年男子似乎遠遠就看到了這個竹棚,本來還是一臉戒備的樣子,但是看到蘇瑾瑤一個才十來歲的小姑娘,這才放松了心情,搭起話來。
蘇瑾瑤已經把對方的表情盡收眼底,一見那男子擰眉戒備,就知道這馬車上的貨物必定不一般。
心思轉了轉,蘇瑾瑤将劫财的念頭壓了下去。她可不想剛剛有個清清白白的開始,就把後半生的自由斷送進去。
雖然說以她的身手,就算是現在體弱、嬌柔,想要殺人越貨也是有希望的。
可既然擺脫了殺手的身份,蘇瑾瑤就不想再做個攔路的劫匪了。
蘇瑾瑤便笑盈盈的答道:“不是茶棚,沒有茶。隻是小丫頭在山上打的山泉水而已。給大哥歇歇腳,解解渴。”
蘇瑾瑤說着,已經端起了一隻倒了泉水的竹杯,朝爲首的那個中年漢子走了過去。
那漢子在蘇瑾瑤朝他走來的時候,眼神緊盯着蘇瑾瑤的步态,直到确定蘇瑾瑤腳步虛浮,是不會武功的,這才放心讓蘇瑾瑤走到身邊,随手接過了她手裏的竹筒。
“頭兒……”中年漢子身旁的年輕男子低聲叫着,似乎是有提醒之意。
那漢子看看蘇瑾瑤,又看看手裏的竹筒,問蘇瑾瑤道:“小姑娘,這水是賣的,還是請我喝的?”
蘇瑾瑤冰雪聰明,自然就一下子明白了這漢子的意思。他們是押運着重要東西的,自然很是小心謹慎。而這條路上以前什麽棚子都沒有,今天突然冒出個歇腳的竹棚,還有人送上免費的山泉水,這其中就大有蹊跷了。
蘇瑾瑤趕緊道:“不瞞大哥,我家住在山後面的屏山村,家裏窮的很,又沒有壯勞力,爹爹癱瘓在床好幾年,娘親也過世了。我姐姐給人家洗衣服補貼家用,弟弟就上山砍柴。我也是這兩天才想到在這裏開個供人歇腳的地方,算是給往來離家趕路的人一個方便,也求幾文錢打賞,我好補貼家用。”
“呵呵,小姑娘說的好慘啊。你家倒是事多。”後面的一個男子笑了一聲,似乎是不信的。
蘇瑾瑤也是回以一笑,脆聲道:“大哥信不信是您的事,事情真不真是我的事,我沒有必要在這兒騙您,因爲畢竟是萍水相逢。何況,我也不要您的貨物您的馬,就算是騙了您的同情,也隻要幾文錢算是賣個故事而已。”
蘇瑾瑤說完,那爲首的中年漢子倒是先樂了。把蘇瑾瑤遞給他的那晚水仰頭一飲而盡,笑道:“小姑娘說得不錯,倒是實話,也顯得頗爲大方。就沖着你這份機靈和口才,大哥必有賞錢。來,再來點水。”
說完,那漢子将手裏的竹筒遞給了蘇瑾瑤,又往懷裏一摸,摸出一小塊銀子來,遞給了蘇瑾瑤。
那銀子雖然不大,約莫隻有兩分銀子,可畢竟是銀子不是銅闆。
蘇瑾瑤之前特意問過小城兒這銀子和銅闆的換算,才知道一兩銀子等于十錢,一錢銀子等于十分,而一分銀子等于十二文錢。這兩分銀子到了蘇瑾瑤手裏,那就是二十四文啊。
試想蘇菲兒幫牛嬸收拾一天的菜地,才賺三文錢啊。蘇菲兒給村裏别人家洗衣裳,有時候大半個月才能賺三十文。而小城兒爲了别人搶了一文錢,哭的跟什麽似的。
而自己接到手裏的這二分銀子,可是不知道多少頓的米飯了。
蘇瑾瑤心裏自然是歡喜的,算是有了第一筆的收入,也可以證明她這個小竹棚是真的可以白手起家的生财之地。但蘇瑾瑤可沒有表現的太過明顯,接了銀子誠心誠意的說了一聲“謝謝”,便将這四個押車的男子迎到了棚子下面。
蘇瑾瑤給每人倒上了一杯竹筒山泉水,又道:“大哥賞的銀子不少了,這水請随意喝吧。”
那四個押車的男子這次都接了蘇瑾瑤遞過來的竹杯,爽快的一飲而盡。之前那個不信蘇瑾瑤說家事的那個年輕男子抹了抹嘴巴,說了一聲:“不錯,好泉水。”
“是啊,這山裏最清甜的泉水,我一早上就打好了又在竹筒裏泡過,别有一番竹香。”蘇瑾瑤自然不會忘了給自己的竹香泉水好好的推銷一番。
蘇瑾瑤作爲殺手性子清冷,不善于迎合,但并不表示她不會營銷。反而恰恰是因爲殺手的身份需要隐藏,所以她這種頂尖殺手更是需要扮演各種角色。從商界精英到白領it,都是得心應手。而且最精通的還是看人面色、識人心思。
而現在蘇瑾瑤就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賣水的小丫頭,要得就是這份清純和質樸,反而令幾個人都倍生好感。
爲首的中年漢子擡頭看看這竹棚,又看看擺好的石頭小凳子,無不透着返璞歸真,倒是由衷的贊了一句:“想不到這樣的山溝溝裏,倒是能出一位如此靈秀的妹子。”
“大哥謬贊了,就是爲了在這路上讨個生活而已。不過,這大山裏孕育的靈秀倒是真的,要是幾位大哥不嫌棄,以後路過這裏就來喝口水,算是給小丫頭我一份生計,感激不盡。”
蘇瑾瑤又拿起一個自己編的小蚱蜢、小蜻蜓,笑道:“不瞞幾位大哥,這是小丫頭第一天開張,幾位大哥也是我這鋪子的第一波客人。這幾個蚱蜢是小丫頭親手編的,算作個小禮物,謝過大哥給的賞錢,也謝謝大哥給的好彩頭。”
蘇瑾瑤說完,走到每人面前送了一個小蚱蜢,還不忘甜甜憨憨的一笑。
爲首的那個漢子接過蚱蜢“呵呵”一笑,回頭對另外的三個兄弟道:“看看這小姑娘,倒是真有趣,來喝碗水,還有這禮物送。小姑娘我問你,你光靠這賣水,能賺多少錢呀?你這一個竹筒要山上山下的抗,也怪累的,賺得錢也是辛苦啊。”
蘇瑾瑤自然想過這個問題。從她打算借着地利經營這麽個小水鋪開始,定價就一直是她的難題。
按理說就算是創意再新穎,畢竟這裏不是大旱之地,水也未必多麽的緊俏,最多就是這個地點很好,能引人來歇腳。所以定價低了,蘇瑾瑤會覺得浪費時間、不劃算;定價高了,就不會有人來買了,反而失了一個商機。
也是直到她把這個小竹棚搭起來的時候,心中才有了真正的計較,就是憑賞。
凡是能走官道、又是騎馬或是坐車的人,要麽是官、要麽是商。所以不管是哪一種人,出手都必定大方。所以蘇瑾瑤覺得把打賞當作一個噱頭,喝水免費,隻憑打賞。
如今這中年漢子一問起來,蘇瑾瑤就笑了,照直說道:“不瞞大哥,這水就是山上的清泉水,我就是賣個力氣,把泉水帶到這裏而已,也沒有什麽本錢。若是趕路的人辛苦,自然是可以随便喝水的。至于銀錢嘛,就和我剛才對大哥說的一樣,全憑客人的心思,看賞。您覺得坐在我這裏心情舒坦,能夠緩一緩趕路的辛苦,那就給我幾文錢,算是給小丫頭一個辛苦錢。若是口袋裏沒有零錢,不方便就算了,水還是好水,請大家喝的。”
“哎呀,這小姑娘的心思真靈秀,還能有這麽個賣水法?若是我們喝了你的水,真的不給錢呢?”之前那個年輕男子又說話了。好像他就一直多話,還喜歡逗弄蘇瑾瑤這個小丫頭。
蘇瑾瑤也不惱,因爲她感覺到對方沒有惡意。換句話說,要是真的有人敢對她心生惡念,不管是腰間的牛角刀,還是旁邊籃子裏的柴刀,都能輕易要了這幾個人的性命。
可既然對方沒有惡意,那便是真的對自己這創意有興趣,蘇瑾瑤倒是不吝啬說出來,也巴望着多幾個回頭客,或是經人家口口相傳,能夠把自己這小竹棚傳揚出去。
蘇瑾瑤便道:“大哥問的好,不給錢那就是爲了圖個方便呗。出門在外,有人照應自然是好的,可難得是一路都有親人、朋友陪伴。那我這個小水鋪就當作是給各位客人獻出的一份溫暖吧。隻要您肯來坐坐,就算是小丫頭的朋友了。給朋友送上一碗水,還要得什麽錢呢。”
“哈哈,說的真是大方。”爲首的漢子笑了幾聲,然後把手裏的竹杯放下,說道:“好了,說了一會兒話,倒是也解乏。小姑娘的心氣靈、又大方,不錯不錯。以後我們走這條路送貨,肯定都來你這裏坐坐。小姑娘,還沒問,你這水鋪常開嗎?”
蘇瑾瑤忙道:“開呀。我說了,就算是爲了方便往來的朋友,也得開呢。大哥不棄,經過就來坐坐,小丫頭歡喜不盡。”
“好,以後路過就來坐坐。”中年漢子說完,就起身出了棚子,準備走了。
而另外三個年輕點的每人起身都從口袋或是袖子裏摸出幾個銅闆來,回手放在了他們坐過的石頭小凳子上。
雖然再沒有銀子打賞,但每人留下好幾文錢,也着實不算少了。畢竟幾杯泉水,真心是沒有本錢的。
蘇瑾瑤一邊道謝,一邊将這四個漢子送了幾步。再回頭收起石凳上的銅闆,數了數,最少的也給了五個銅闆,另一個給了七文,還有一個給了十文。加在一起就是二十二文,也快要趕上之前那中年漢子給的二分銀子了。
說實話,蘇瑾瑤也沒想到這第一單生意就能如此順利。她還本着頭幾次都要白白送水的念頭呢,卻沒想到這樣求賞的法子真心比定價要好的多。
蘇瑾瑤把錢收好,再次坐下來望着眼前的路。此時在蘇瑾瑤的眼裏,這條路可是一條生财之道了,以後蘇家的好日子,可真是不遠了。
又等了一會兒,接連有兩輛馬車和幾個騎馬的人從這裏經過。
蘇瑾瑤看人的本事極準,看着騎馬的是着急趕路,也沒有吆喝人家進來。倒是招呼那兩輛馬車的人過來歇歇,不過兩輛車都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隻是減慢了速度看了看,便離開了。
蘇瑾瑤知道,這裏突然多出個賣水的小竹棚本來就是很突兀的一件事,畢竟這條路也好多年了,就是因爲前後很遠才有驿站,所以走這條路的人才會來去匆匆。
而如果要人接受自己這個小小的服務區,并且在這裏歇腳,也得給經過這裏的人一些時間。最起碼的,出門在外的人都圖個安全,估計絕大多數人都怕這裏的水“不幹淨”。
又等了一會兒,蘇瑾瑤就準備收了攤子了。因爲她計算過時間,自己選的這個路段剛好是兩頭驿站的中間,早上出發趕路,到她這裏便是中午時分,若是再走的晚了,趕到下一個驿站就要黑天了。
往往着急趕路的人,也不會有心情來這裏喝水的。她這個小水鋪再擺多久也是沒有意義的。
其實這裏也沒有什麽可收拾的。竹棚就不打算拆了,反正明天還是要來的。而且蘇瑾瑤打算把這個小竹棚日趨完善起來,也許以後要蓋一座酒樓也說不定呢。
就是蘇瑾瑤親手做的盛水的竹筒、還有幾隻竹杯,要找個地方好好的收起來。畢竟這算是前期的投資,和裝酒的壇子,盛飯的碗是一個道理的,哪能用一次就扔呢。蘇瑾瑤覺得現在自己可是窮人了,得學會節省點過日子了。
三根竹筒隻有一根裏的水喝光了。蘇瑾瑤就把另外兩根竹筒的水也倒掉,明天還要重新盛水。因爲水過夜也就不新鮮了,會影響口感和味道的。
蘇瑾瑤想了想,既然這山上也沒有什麽人來,她索性就将竹筒和竹杯都扛回到山泉邊。放在一片茂密的灌木叢裏,不仔細看倒是不會被發現。
收了攤子,其實時間還早。若是按照鍾表的時間計算,也就是下午的三點多鍾。
蘇瑾瑤沒有立刻回去,而是在山裏轉了轉,菜了些蘑菇,又砍了兩根竹子,準備回家讓蘇顯貴編筐用的,這才下了山。
蘇瑾瑤現在兜裏有錢了,二分銀子加二十二文銅闆呢。雖然不是什麽巨款,可這畢竟是無本地買賣,也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桶金。雖然還不是真正的金子,但這是個好的開始。
蘇瑾瑤想起之前打到的那隻野兔還沒有吃,又想起昨天小城兒說好久沒有吃米飯了,便想着先用這銅闆買點米、面。隻有吃的好了,身子骨結實了,才能把精力和體力都用上。
蘇瑾瑤向小城兒打聽過,知道村裏田地最多的人家就是吳家。吳家多餘的糧食和菜吃不完,就會拿出來賣,也會定期往鎮上的飯館送。村裏有的人家地太少,糧食不夠吃,就都去吳家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