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多年,早已經物是人非。
此時,一道記憶中的聲音響起,伴随着孩童的笑聲與男人的憤怒生傳入蘇芷兮的耳中。
蘇芷兮的視線随着那道身影看去,笑意,緩緩浮現在唇角。
“小兔崽子你别跑,你要是再跑老子就不要你了。”
“略略略,爹爹不要我了,娘親要我啊,我可是娘親的寶貝。”
跑在男人面前的小女孩兒調皮的挑釁着自己的父親,而那父親正是當年的顧雲卿。
一襲褐色長衫,顧雲卿比六年前成熟了很多。
“小兔崽子你跑慢一點,别摔着!”
顧雲卿想要上前,口中雖然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的叫着, 可眼中的擔憂卻是在擔心自己的女兒受到傷害,可沒等上前走幾步,又停了下來回過身跑去。
尋着顧雲卿所跑的方向看去,出現在蘇芷兮眼前的則是一個腹部隆起的女子,那女子一襲水藍色的長裙,美眸中盈盈的笑意美好而又單純。
“娘子,你慢一些,小兔崽子你别跑那麽快。”
顧雲卿一邊要擔心自己的女兒,一邊還要攙扶着夏涼葉,可眼中卻是止不住的幸福着。
“娘子你慢一些,郎中說你懷了雙生子莫要急着,大哥這幾天也讓人拿來了不少補品呢,一會我都炖了給你補身子。”
“夫君擔憂了,葉兒不是小孩子了,倒是夫君要照顧若若和我,受累了。”
被顧雲卿寵愛着,夏涼葉的眼中微波流動着,每一個眼神都寫滿了溫馨。
“什麽受累不受累的,今生能遇到葉兒是爲夫最大的幸事,慢一些。”
“好。”
淡淡的月光之下,顧雲卿攙扶着懷孕的夏涼葉,二人身前跑着一個萌萌的女娃子,美滿和諧的一幕讓蘇芷兮真心的羨慕着。
沒想到再一次一别相見,倒是這二人的生活過的最是滋潤。
“蘇主,你認識他們麽。”
呼延珏走到蘇芷兮身邊,順着蘇芷兮的視線看着那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一家三口。
“故人。”
“即便是故人,珏去邀請他們來與主人叙叙舊。”
說着,呼延珏便轉身準備離去,卻被蘇芷兮止住了腳步。
“無須去驚擾了他們的生活。”
顧雲卿和夏涼葉有自己的生活。
她是一個從深淵中歸來的人,看到兩個人幸福便好,何必去擾了别人的清平。
話音落下,蘇芷兮起身來到了床邊,将身上的白衣退下後躺在床上睡了過去。
呼延珏走上前,輕輕地爲蘇芷兮掖好了被子,看了一眼閉上雙眸睡去的女子,目光不由得在那張安靜卻是冰冷不安的容顔上停留了許久,最終,呼延珏撿起了地上的白衣,轉身離開了房間。
睡夢中,蘇芷兮回到了六年前的臨縣,那時候的顧雲卿和夏涼葉一個是顧家雲遊歸來的二公子,一個是有着雙重人格的女子,一别多年,每一個人都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如今的顧雲卿和夏涼葉組建了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快快樂樂的過着平靜的生活,着實的讓人羨慕。
是啊,真的好羨慕。
盡管現實中不願意去想起,可夢境中的一切偏偏要和蘇芷兮作對一般。
噩夢參雜着過往的一幕幕殘酷的出現在她的夢裏,那錐心的痛苦更是無休止的彌漫着。
……
在臨縣修整了一夜,第二日衆人啓程前往顧城。
這幾年的時間中,每年都是顧雲涯不遠萬裏的來到無極山尋她,這一次,換她主動去看望顧雲涯。
幾日的路程轉瞬即逝,顧城的城門近在眼前。
早已經收到了消息的顧雲涯站在顧城門前,陽光直下,一襲雲竹白衣翩翩優雅,狹長溫暖的眸子在看到蘇芷兮的那一刻起,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溫柔便隻給了她一人。
好似在都城之時,每當蘇芷兮前往顧宅爲顧雲涯看病的時候,他會等在門前,切切的期盼着那女子的出現。
顧城。
一襲雲竹白衣的顧雲涯站在城門前,目光之中所有的溫柔都集中在蘇芷兮一個人的身上。
似乎将整個世界的愛都給了他一個人。
一年多的時間未見,即便過了一分一秒,在顧雲涯的心中也像是過了千百年一樣的煎熬。
隔着陽光,蘇芷兮側身下馬,一步一步走向顧雲涯。
“一年未見,你瘦了不少。”
看着面前的白衣男子,蘇芷兮笑着,笑容中與故人一般的溫柔讓三十七人你看我我看你,一個個不解的看着顧雲涯。
他們甚至蘇主是什麽德行的人,嫌少對一個男人這般笑過。
眼前俊美的男人究竟是誰?
三十七人的目光皆是落在顧雲涯的身上,想要弄明白他的身份是誰,爲何會讓蘇主這般差别的對待。
“一年未見,你更是瘦了。”
顧雲涯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地觸摸着蘇芷兮的臉頰,心中更是心疼着。
六年前,都是蘇芷兮用溫暖的手來觸摸他冰冷的掌心。
如今,卻是他用所有的溫熱去撫摸着她冰冷的容顔。
指尖感受着涼意,感受着從蘇芷兮身體裏散發出來的冰冷,顧雲涯上前一步,張開雙手将蘇芷兮抱在懷中。
“芷兮。”
将蘇芷兮整個人都抱在懷中,顧雲涯想要用自己的體溫将懷中冰冷的女子焐熱。
他明了,芷兮在無極山的每一天都要承受着劇烈的痛楚,要承受非人能承受的煎熬。
如果可以,他願意代替芷兮承受所有的疼痛,所有!
站在蘇芷兮身後的呼延珏半眯着一雙上揚着的眸子,眼中的陰沉之意表明了他現在所要表達的心情。
一旁的漓江用手肘撞擊着呼延珏,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表情調侃着呼延珏。
“啧啧,跟在蘇主身邊這麽長的時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蘇主對待一個男人的态度如此的……如此的縱容。”
對,就是縱容的态度。
若是别的男人這麽抱着蘇主的話,怕是早就被蘇主打殘廢了。
反之這個儒雅的白衣男子安然無恙,可想而知二人之間的關系一定很特殊。
嘿嘿,這就有意思了。
“呼延珏,你地位不保了啊。”
漓江一句話,又是如一道警鍾般回響在呼延珏的耳邊。
漓江這種白癡都能察覺到蘇主和白衣男人之間的關系斐然,他又怎麽會感覺不到。
“非也,非也,你二人怕是誤會了什麽。”
韓青将視線收了回來,小聲的在漓江和呼延珏二人面前嘀咕着自己的見解。
“如果在下猜的沒錯的話,抱着蘇主的男人應該就是燕國顧家的公子顧雲涯了。”
雖然衆人已經離開了七國許久,也而被關押在不歸海許久,不過也是多多少少聽聞了關于顧家的事情,畢竟在燕國數一數二的家族有誰能不知道。
但是傳聞顧家的大公子顧雲涯早就已經死了,沒想到非但活得好好地,而且還和蘇主牽扯上了關系。
果然,蘇主身邊的人個頂個的不簡單。
“書生這麽一說貧僧也想起來了,你還記得在南宮家聽到的那些話麽,蘇主曾經給顧家的人治療過病情,無疑就是顧雲涯了。”
所以,蘇主和顧雲涯也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以至于他們現在所看到的這一幕。
衆人說歸說,不過漓江還是确認一點,以一個男人的角度判斷,他十分确認面前的顧家男人深愛着蘇主。
“呼延珏,你的競争對手很強大啊。”
漓江陳述了自己的結論,那眼中寫滿了看熱鬧的神色。
韓青和和尚怎麽會不知道漓江這話要表達什麽内容,呼延珏和救蘇主而死的男人長得很像,所以,蘇主将那一份愧疚和自責的情感施加在了呼延珏的身上。
雖然這一份感覺模模糊糊,但他們相信,這其中絕對沒有男女之間庸俗的情浴之感,蘇主将這一切看得很清,反之呼延珏故意要混淆這種感覺,甚至将自己代入了夏侯烈的角色之中。
呼延珏這個人不簡單,做什麽事情都有目的性,蘇主也明白呼延珏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過還是因爲某些原因,并未拆穿呼延珏的所作所爲,這才讓呼延珏默認了自己的行爲。
如今突然出現的顧雲涯對呼延珏來說絕對是一空前巨大的對手,甚至可以說未曾上陣便敗了下來。
“一路上奔波辛苦了,我準備了房間,你先休息。”
顧雲涯攙扶着蘇芷兮上了馬車,三十七人七匹狼跟在馬車的身後。
一路上,呼延珏的目光一直盯着馬車,那眼神恨不得将馬車看出一個窟窿來。
“别看了,有本事沖進去把顧雲涯弄死。”
迦南上上下下白了呼延珏一眼,光看着有什麽用,喜歡蘇主就用實際行動證明,強者才配擁有自己的東西,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車上而無動于衷,那是弱者的表現。
此時,一直冷臉的呼延珏笑了起來,上揚着的眸子也漸漸地平緩着。
“蘇主喜歡什麽樣的男人分是她的自由,我的任務就是好好的服侍蘇主。”
又換上了尋日來的笑顔,呼延珏的表情讓一衆人紛紛皺起了眉頭。
衆人甚至呼延珏是什麽樣的人,他能說出這種話來就代表着心中謀劃了好了一切。
這小子要幹啥?
難不成打算強行推到蘇主?
有好戲看了!!!
和尚韓青漓江等人你看我我看你,那一臉等待看好戲的表情别提多賤了。
馬車緩緩前行着到了顧家宗族的府邸。
經過六年的時間,顧家早已經不是從前的家族,在顧雲涯的治理下,顧家在商業上的成就更上一層樓,而且都城的聚福樓也被顧家買了下來,并且将聚福樓的火鍋餐飲業開遍了大江南北。
顧雲涯沒有打擾蘇芷兮,看着那合衣倒在床上的女子,回過身輕輕的關上了房門。
但就在顧雲涯離開小院之時,早已經等待在院子外面的呼延珏叫住了他。
“顧家家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顧雲涯停下腳步,尋着聲音回頭看着呼延珏。
顧雲涯訓着聲音回頭看向呼延珏,陽光之下,那張與夏侯烈太過于相似的臉卻有着明顯的不同。
雖然不曾與夏侯烈有過太多的交集,但他知曉,每當夏侯烈看着芷兮的時候,那一雙琥珀色的眸子滿滿都是溫柔的愛意。
反之,面前的男子眼中則是狡黠的算計之意大過對芷兮的愛。
停下了腳步的顧雲涯冷冷的看着呼延珏。
在面對蘇芷兮的時候是一個态度,顧雲涯是這個世界上最儒雅溫柔的男子。
可面對别人的時候,顧雲涯冷的如同冰山上的積雪,那雙狹長的眸子不在充斥着溫度,隻有冷冽的寒意。
“何事。”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回蕩在天地之間,顧雲涯冷眸斜睨着呼延珏,那氣息除了冷再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詞。
“顧家家主應該知道蘇主再次回來的目的。”
呼延珏并未被顧雲涯的冰冷所震懾,上前一步,看着眼前态度截然不同的男人。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顧雲涯的話語如冰錐一般,每一個走都深深地戳着衆人的心髒,不僅僅是呼延珏,就連隐藏在暗處看戲的韓青漓江和尚等人亦是被這氣息冷的脊背發寒。
不虧是和蘇主有關系的男人,瞧瞧這氣勢,隻能用一個字來形容真特娘的冷。
不過這也讓衆人更加期待這場好戲的上演。
究竟呼延珏會說些什麽,顧雲涯又會如何回答,啧啧!!!
“既然顧家家主知道蘇主這次回來的目的,還希望顧家家主不要因爲自己的關系而阻礙了蘇主的腳步。
“然後呢。”
沒有理會呼延珏話語中的威脅之意,顧雲涯雙手負在身後,狹長的眸子冷意又是濃烈了一分。
呼延珏微微上揚着眉頭,感受着從顧雲涯眼底迸發而出的攝人氣息,一抹笑意冷冷的浮現在唇角。
“沒有然後,我不過蘇主的侍衛,不想看到蘇主因爲某個人的關系做出了什麽不解的舉動,而耽誤了蘇主歸來的目的。”
呼延珏話裏話外都在告訴顧雲涯離蘇芷兮遠一些,他們要做的事情不是你這種滿身銅臭的商人可以參與的,不要成爲蘇芷兮的絆腳石,有多遠就滾多遠。
這邊是呼延珏此行找顧雲涯的目的,意在立威。
他自然是不喜歡看到蘇主和别的男人走得太近,可有些話還是要替蘇主說明白的。
短暫的沉默之後,顧雲涯微微轉過身,即便夏熱炎炎的光芒也驅散不開他眼中的冰霜,可當提起蘇芷兮三個字的時候,眼中的寒霜瞬間退去,轉變成了所有的溫柔。
那神色之間的轉變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僅僅一瞬間,從極寒的地獄到了溫熱的天堂,隻有一個深深愛着女人的男人才會做到如此地步,才會在提及一個女人的時候,無論是眼中還是臉上,那笑都是發自内心的歡喜。
“芷兮的事情便是本族長的事情,本族長早已經爲芷兮鋪好了前路,她要瘋魔本族長便陪着她一起瘋魔。”
顧雲涯當然明了蘇芷兮回來的目的是什麽。
承受了六年的苦難。
承受了六年的屈辱。
承受了六年的仇恨。
六年之後的再一次回歸,芷兮想要奪一切,即便是這個天下又怎麽樣。
那個人欠她的,他會幫着芷兮拿回來。
天下人欠她的,他會幫着芷兮讨回來。
即便這天上地下,即便這山河變成血色又如何。
蘇芷兮想要瘋魔,他便陪着一起瘋魔好了。
顧雲涯的目光轉過,冷眸再一次浮現出滿眼的寒意,落在呼延珏的身上。
“本族長的事情無須你來幹預,你不過是一個替代品罷了,注意自己的身份。”
冷冽的話音落下,顧雲涯不再理會呼延珏,身影漸漸消失在遠處。
這讓隐藏在暗中的韓青等人連連搖頭,一個個感受着空氣中殘留着的寒意,紛紛吞咽着口水。
不得不說顧家的族長是一個相當危險的人物,可以說是危險到了極點。
剛才那一瞬間,如果顧雲涯想要殺了呼延珏的話,他們根本沒有任何能力去阻止。
慶幸顧雲涯沒有下殺手,也慶幸呼延珏懂得分寸沒有繼續說下去。
怕是換作他們三十七人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無法與顧雲涯這種危險分子匹敵。
偏偏,這般無情之人在面對蘇主的時候又是那般的溫柔,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的好都給蘇主一個人。
這樣極其矛盾的兩種的表現真的是天差地别。
“顧雲涯這人很危險。”
“相當危險。”
經曆過呼延珏的這件事情之後,衆人統一做了一個決定,便是不招惹顧雲涯這種人,要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對!
絕對不能招惹!
夜晚的時候,天色漸漸的黑了下來,将整個顧城籠罩在一片陰暗之中。
睡醒了的蘇芷兮在呼延珏的伺候下洗了臉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而趙明已經在門外等候了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