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芷兮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這裏遇到夏侯烈。
夏侯烈,原主蘇芷兮的堂哥,也是燕國最年輕的統帥副将。白雪之中,那身着鴉青色長衫的男子站在面前,修長高大的身影給人十足的安全感,一張俊美的容顔簡直就是燕國吳顔祖。
古代人的基因都這麽好麽?
“對不起芷兮,我來晚了。”
夏侯烈大手輕輕地拍着蘇芷兮的頭,一雙墨色的瞳孔中寫滿了懊悔和自責。
“我聽到你出事的消息便馬不停蹄的從榮城趕了回來,可還是晚了一步,讓你遭了這份罪。”
從眼神到聲音到動作,無時無刻不透着溫柔和心疼。
蘇芷兮的記憶中,夏侯烈總是喜歡拍着她的頭輕聲的患者她的名字,就像現在這樣。
感受着男人眼中神色,蘇芷兮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意。
“沒事了烈哥哥,再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若是總想着那些事情不是再自找沒趣麽。”
蘇芷兮唇角的笑意讓夏侯烈更是心疼不已。
他恨不得捧在手心中的少女卻經曆了如此慘無人道的折磨,如果他能提前帶走芷兮,也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了。
“你放心,我會求太後準許你與九千歲合和離,到時候烈哥哥照顧你。”
啥?
夏侯烈的話讓蘇芷兮小小的愣了片刻,可随即,心底那一片溫暖湧上心頭。
真的與記憶中一模一樣呢。
即便是全世界都放棄了蘇芷兮,但唯有夏侯烈一人不會。
就算夏侯烈知道她在衆人眼中‘污穢不堪’,可還是願意照顧自己。
如果蘇家三小姐地下有知,知道千萬人中還有一個人心心念念着她的一切,怕也會暗笑九泉了吧。
“烈哥哥。”
蘇芷兮念着烈哥哥三個字,踮起腳尖,伸手輕輕地撫平他眉間的折痕。
“我在九千歲府暫且還算安穩,九千歲也沒有難爲我,烈哥哥不必爲了芷兮去忤逆舅母。”
夏侯烈的母親是燕國郡主夏侯雙兒,當年蘇家二爺與蘇家發生了一些事情,導緻蘇二爺入贅夏侯府,長子也随了母姓。
許是愛屋及烏的關系,舅母的态度還算不錯,并沒有因爲蘇芷兮是庶出的關系輕看幾分。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情之前,夏侯無雙或許會同意夏侯烈娶了蘇芷兮做個姨太,可如今蘇芷兮三個字在燕國等同于污穢之物,而且又是太監妻,但凡一個母親都不會讓自己前途無量的兒子與一個聲名狼藉的女子走得太近,更不要說其他的。
“即便忤逆又如何,我絕對不會看你在火坑中繼續人受着煎熬。” 自從蘇芷兮的母親死後,夏侯烈便照顧着蘇芷兮姐弟二人。
每每邊防歸來之日,總會帶上一些好吃好玩的來到蘇府,久而久之,郎有情妾有意,隻要等到蘇芷兮成年,夏侯烈便會與母親請求娶了蘇芷兮,讓她離開這個冰冷的是非之地。
但誰也不曾想到,一道聖旨讓蘇芷兮成爲了皇子的未婚妻,夏侯烈還來不及阻止什麽,悲劇又一次在蘇芷兮的身上發生。
感受着眉間那一抹淡淡的冰冷,夏侯烈伸出手将一雙小手緊緊的握在手心中。
“是我的錯,讓你受苦了。”
如果他能早一些回來,早一些和母親表明了一切,芷兮也不會受到這般羞辱,更不會嫁給一個太監做妻子。
“烈哥哥言重了,若是沒有烈哥哥,芷兮和弟弟怕是早已經死在了蘇家後院。”
看着面前滿目溫柔的男人,蘇芷兮心中那種前所未有的暖意不斷的流竄着。
說實話,她真的很羨慕蘇芷兮,能夠在絕望之地還有一個人真心的待她對她好。
“副統領,陛下召見您。”
侍衛看了一眼蘇芷兮,眼中幾分不削,那眼神和世人一樣如同看着世界上最肮髒的東西一般。
“芷兮,你等我,我去去便歸。”
“去吧。”
蘇芷兮從夏侯烈的手中抽出手,目送着夏侯烈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侍衛并未走,站在原地似乎要與蘇芷兮說些什麽。
直到夏侯烈的身影徹徹底底的消失在風雪筋肉,侍衛轉過身,無論是眼中還是臉上,一種赤果果的蔑視之情毫無保留的面對着蘇芷兮。
“蘇芷兮,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麽,副統領的前途無連接管,但凡你還有一點良知應該知道怎麽做。”
侍衛不得不提醒蘇芷兮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一個被千人騎萬人跨的肮髒下作東西,如今又是奸臣宦官的妻子,根本沒有資格和副統領站在一起,更别說那些不可能的事情。
面對侍衛的惡言惡語,蘇芷兮倒是沒有生氣,反而一雙蘇眸揚起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中有着侍衛太多看不懂的情緒。
“你叫什麽名字?”
“郡主府侍衛高恒。”
侍衛說出了自己的身份,而且在自己的名字之前加上了郡主府三個字,無疑說明他今日所說的話也是夏侯烈母親的意思。
“勞煩高恒侍衛回去告訴舅母,就說芷兮知道該怎麽做。”
“既然知道,那便最好不過了。”
得到蘇芷兮的答案,高恒轉身離去,不再與其糾纏。
人啊!
總是趨利避害。
她理解舅母派侍衛來說明這些的原因,即便侍衛的态度再惡劣,她也不會與夏侯烈走的太過于接近。
在世人眼中,自己的身上疊加了種種負面的詞語,這些都會影響到身邊的人。
她又怎麽會忍心去傷害如此溫柔的烈哥哥呢。
雪,越下越大,迷了人眼。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中,蘇芷兮站在亭花園内任由大雪打落在身上,當雪色與妃色交接,宛如盛開在雪中的梅花,美的那樣慘烈。
“阿嚏!”
正在醞釀感情的蘇芷兮大大的打了個噴嚏,生生的破壞了一副詩情畫意讓人陶醉其中的美景。
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蘇芷兮提着裙子三步兩步的跑了回去。
還想着學電視劇裏面的女主美上一把,真是應了一句話,穿的少果然不能在大雪天裝逼。
容易感冒。
“阿嚏!”
宴會一直進行到晚上才散去,皇帝命陌逸留在皇宮中商讨要事,這要事是什麽衆人心中自然明了。
燕國皇帝沉迷修仙無法自拔,陌逸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獻上一粒金丹,助燕國皇帝修煉仙體,好早日飛升成仙。
今日,正是陌逸獻上金丹的日子,自然要留在宮中幫助皇帝修煉仙法。
蘇芷兮倒是好奇,也不知道燕國皇帝和陌逸是如何修煉仙法,雙修麽?
咦!
好惡心。
蘇芷兮全身雞皮疙瘩乍起。
夜晚的雪停了下來,烏雲散去,月色正濃。
銀白色的月華照在雪地上,月滄雪一人走在離宮的宮道上,按照來時的路原路返回,一路上與影随行孤單的很,甚至有點慎得慌。
慘白慘白的月光。
偶爾吹過的寒風卷起地上的白雪盤旋幾圈吹到臉上,就像有人用一雙冰冷的手摸着你的臉。
是不是驚起飛過的鳥撲騰着翅膀,更是爲這夜色增添了一抹恐怖的氣氛。
蘇芷兮不是害怕,隻是有點虛。
按照一般電視劇或者小說的套路,一個人的時候最容易發生點什麽,什麽鬼啊神啊之類的東西忽然間就會竄出來吓你一跳。
雖說建國之後不準成精,可這是在古代啊。
“蘇芷兮。”
果然,虛什麽來什麽。
一道陰沉的話語從陰暗中幽幽的回想着。
咕噜!
聽着身後有人叫着自己的名字,蘇芷兮并沒有回頭。
她真的不是害怕,作爲二十一世紀唯物主義的雇傭兵,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自然是不信的。
“蘇芷兮。”
那聲音再起,森幽的話語中夾雜着怒意,伴随着低沉的氣息,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回響在耳邊。
近了!
又近了一步!
越來越近的将腳步聲靠近。
此時,一直修長的大手拍在蘇芷兮的肩膀上,說時遲那時快,蘇芷兮雙手抓住男人拍在她肩膀上的手,一記狠狠的過肩摔将人摔了個人仰馬翻。
“吓唬老娘,你母親了……個……萬壽無疆,永遠健康的。”
一句地道的官罵還未出口,最後一個字幾乎是氣若遊絲,蘇芷兮随後便換成了另一句萬壽無疆永遠健康的祝福話語。
月色之下,被摔倒在雪地上的男人皺着劍眉,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充斥着濃烈的厲色,幾乎要将蘇芷兮戳出個窟窿來。
“蘇芷兮,把你剛才那句話重複一次。”
男人聲音冷冽的很,比這寒風還要寒冷得多。
蘇芷兮咧着嘴,一抹陽光般的笑意浮現在臉上,露出一口小白牙在月色下仿佛閃耀着光芒。
“大冷天的,誰把三皇子給放出來了,怪滲人的。”
“你再說一次。”
“三皇子沒聽懂麽?年紀輕輕的怎麽耳朵還不好使了。”
面對想要将她碎屍萬段的燕雲珩,蘇芷兮卻笑得更是燦爛。
燕雲珩,燕國三皇子,蘇芷兮的未婚夫。
看着雪地中怒視着自己的燕雲珩,蘇芷兮蘇眸中輕蔑的笑意更濃。
原以爲是一個灰姑娘與白馬王子的惡俗故事,至少大結局幸福美滿。沒想到卻是渣男賤女将柔弱的包子推向火坑的狗血劇情。
原主蘇芷兮還以爲等待她的将會是一個美好的味道,起碼不用在蘇府過着有一天每一天的日子。
可等到被推上花轎做了替嫁的那一刻才明白過來,自己不過是衆人手中博弈的一顆棋子而已。
可憐的少女最終服毒自盡,結束了年輕的生命。
不過想到這裏,幾個問題不由得浮現在腦海之中。
第一,她到現在都記不起來究竟是誰給她的毒藥,腦海中隻有一個一閃而過的場景,一名身着黑色長袍的男子若隐若現的消失。
第二,就是在她上了花轎之後,是誰要劫走了花轎,并且對已經死去的女主做出種種不可描述的行爲,盡管并沒有真的發生實質性的事情。
可連屍體都不放過,打算物盡其用的那群喪心病狂之人,究竟是針對蘇府還是針對九千歲府,亦或者是同時針對兩方勢力?
越想越亂,問題就像滾雪球一般不斷地變大。
蘇芷兮搖了搖頭将這些雜念全部甩去。
她現在目前最大的問題隻有一個,就是從死太監手中獲得每日所需的解藥,而後開始研究解藥的配方,然後遠遠地離開燕國,最後去找邊關的山村尋找蘇芷兮的弟弟。
完美的計劃!
“蘇芷兮。”
燕雲珩半眯着琥珀色的眸子,眼中厲色更濃,甚有将蘇芷兮大卸八塊的架勢。
在侍衛的攙扶之下,被蘇芷兮過肩摔摔倒在雪地上的燕雲珩站起身,目光陰森的盯着面前一臉懶散傲慢的女人。
被燕雲珩叫着名字,蘇芷兮回過神來,眼中不削之意更濃。
“啥事?沒事兒的話我就先走了,三皇子自己慢慢欣賞無邊的夜色吧。”
被燕雲珩盯着全身不自在,蘇芷兮不再理會渣男欲要錯身離開,誰知卻被燕雲珩一把抓住了肩膀,那發狠的力度簡直要将骨頭捏碎一般。
“本宮準許你走了麽。”
“呵!”
面對一臉盛怒的男人,蘇芷兮轉過頭,一雙蘇眸微微上揚着,看着那雙氤氲滿滿的琥珀色眸子冷笑出聲。
“怎麽,難不成三皇子還想和我叙叙舊。”
“憑你,也配!”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蘇芷兮明顯看到了燕雲珩眼中那種如看污穢之物的神色,就像在看世界上最肮髒的垃圾一樣。
不用燕雲珩說什麽,蘇芷兮便知道渣男眼中的神色爲何。
但這一切究竟是誰在幕後推了一把蘇芷兮,導緻原主服毒自盡,以至于之後種種事情的發生。
若是其中沒有燕雲珩什麽事情,打死她都不相信。
“若三皇子不是與我舊情複燃,又何須這般拉拉扯扯,如今我已經是九千歲夫人,三皇子還是避嫌的好。”
啪的一聲,蘇芷兮一掌拍開燕雲珩牽制着她的大手,可下一秒,燕雲珩卻再一次伸出手掐住了蘇芷兮的脖子,将其狠狠的抵在了冰冷的宮牆之上。
“不要挑戰本宮的耐心,本宮想讓你活便活想讓你死便死,說東西在哪裏。”
漫天大雪紛飛在夜色之中,雪花飄落在蘇芷兮的眼前,一種窒息感越是濃烈着。
此時,背靠着宮牆的蘇芷兮緩緩張開口,一抹笑意勾勒在唇角之上。
“三皇子不要這樣,芷兮已經是九千歲的夫人了,求你不要這樣,救命啊!不要,不要!!!”
正當蘇芷兮用力的嘶喊,恨不得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此時此刻的燕雲珩正要對她做了什麽不軌之事之時,一道陰沉磁性的聲音夾雜着風雪回蕩在茫茫夜色之中。
“本官雖知曉你與夫人之間的事情,但芷兮已經是本官的夫人,還忘三皇子高擡貴手。”
剛剛還是月色正濃,此時卻是大雪漫天。
似乎很應情應景以及映照了蘇芷兮此時的内心。
脖子被燕雲珩緊緊的掐住,即便不能被他掐死,可還是難受的很。
“相公公,人家要死了!”
此時此刻的蘇芷兮整個人被燕雲珩掐住脖子抵在冰冷的宮牆上,而且由于身高上的差異,蘇芷兮的雙腳懸在半空中。
可死太監裝做什麽都沒看到的樣子,繼續以那不急不慢的口吻說着她們之間的關系。
“三皇子請放手,芷兮和三皇子之間的情情愛愛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情情愛愛?
聽着陌逸口中說出這幾個字,蘇芷兮一雙蘇眸瞪圓了。
陌逸,你眼睛是放屁用的麽。
她和燕雲珩之間哪裏有情情愛愛,你特麽是要把她推向死亡的萬丈深淵麽。
果然,當陌逸話音落的那一刻,燕雲珩大手一用力,掐住蘇芷兮脖子的力度更甚一分。
尼瑪!!!
死太監絕壁是故意的這麽說的。
成,既然你不仁也别怪她不義了。
爲了不讓自己被燕雲珩在陌逸的刺激下被掐死,蘇芷兮趁着燕雲珩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情況下拔出發髻上的簪子,并且用金簪的尖兒對準燕雲珩的命門。
“相公公,救人家麽。”
鋒利的簪子對準燕雲珩的脖子,隻要陌逸敢說一個字的廢話,蘇芷兮保證讓燕雲珩血濺三尺。
到時候出了事兒,她就說一切都是死太監指示的,看誰擰得過誰。
這一刻的場景有些詭異的複雜,燕雲珩掐着蘇芷兮的脖子琥珀色的眸子怒視着陌逸,陌逸一臉平靜,一雙微微上揚的丹蘇眸看着蘇芷兮,蘇芷兮手中拿着金簪子對準燕雲珩的命脈。
雖然三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繞,但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
知道的她是九千歲陌逸的妻子,是三皇子燕雲珩的前未婚妻,燕雲珩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想要掐死她來威脅陌逸。
不知道的還以爲燕國九千歲和燕國三皇子之間有一腿,而自己則是他們之中的那個小三,三皇子爲了和九千歲在一起不屑一切代價也要弄死自己。
這劇情,真特麽狗血。
“相公公,人家痛的無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