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久沒來過這裏了?
煙霧缭繞,軒一摘下唇間煙頭,食指輕彈煙灰,雙眼望着面前的一輛廢棄房車默默出神,在藤蔓與鏽蝕的紋路纏繞之間,一個已經略微斑駁,但依舊能模糊看出的圓環标志靜靜的停留在房車的廂門之上。
遠方的城市燈影之間,不斷傳來劇烈的爆炸與燃起的火光,這一切都在提醒着軒一,已經沒多少時間可供他懷念過去的時光了。燃盡的煙頭墜地,随即被一腳踩滅,軒一走近破舊的車體,将手掌貼上了冰涼的車廂艙門,口中緩緩說道“無名之人,爲未盡之事而來。”
話音剛落,隻見那原本沉寂的房車車身突然轟然一顫,積塵紛落如霧,耀眼的藍光自軒一手掌貼合車壁的位置呈環狀擴散而出,霎時間,整個被黑暗所籠罩的老城區都被這道強力的光芒照亮。幾秒後,光芒逐漸回歸黯淡,銘刻于廂門中心的圓環标志伴随某種破碎的聲音瞬間缺去一角,緊閉的大門表面漆皮飛速脫落,露出了它黑色平滑、極具金屬質感的本來面目。
“吱喀——”
軒一推開厚重的烏黑門扉,出現在他面前的,并不是房車的内部結構,竟是一條直通地下的隧道走廊,石階斜制而下,一眼望去幾乎望不到那深邃黑暗的盡頭。軒一歎了口氣,随即開始步步向下,燃着幽藍色火焰的燈具接連在其前方亮起,鞋底在石闆上踏的空響在空曠的廊間回蕩,被燈火拉長的黑影如窺視的鬼魂般飛速的閃動于兩壁。不管來時目的如何,每次走在這條路上,他都感覺自己其實是要去與死神見面。
腳步停止,第二道黑色的大門出現在了軒一面前。這次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是安靜的站到了門前,一道柔光在頭頂上方落下,用作掃描的微弱電流在軒一身體表面一閃而過,代表【确認成功】的電子交錯聲在門縫間傳出,緊接着,兩道黑門自行開啓,在其中沉寂已久的空氣開始再度流動。
“又見面了,老朋友們。”
白色的熾光燈由近及遠,依次照亮了整個地下空間,軒一淡然的走進了這空無一物的純白大廳,機械運轉聲開始四面八方躁動,平靜的地面發生異響,無數玻璃所制的透明展櫃在機關的運作下拔地而起,陳列其中的,是一支支依照年代、按照型号齊齊排列的各式槍械武器,刀具、弓弩、手槍、手雷、霰彈槍、榴彈炮、自動步槍、大口徑反器材步槍,甚至老式的重炮,一應俱全。軒一站在大廳中央,靜靜地看着一道道立起的展櫃填滿整個空間,短短幾分鍾内,方才還是一片空曠的地下倉庫,轉眼間便悍然成爲了一座小型的軍事武器博物館。
這便是被軒一稱作【酒窖】的地方。軒一認爲,武器如美酒,隻有來到真正了解它們之人的手中,才能發揮出其遠超尋常的最大價值。軒一的視線在展櫃間一一掃過,手指隔着玻璃在其表面充滿愛惜的細細摩挲,最終,一道最後升起的展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沒有安置任何武器,也沒有排列任何彈藥,最後升起的展櫃之中,隻是存放了一件穿搭在衣架上的黑色風衣。
而風衣背後所繪的标志,與圓環組織幾乎如出一轍,隻是并非閉合的圓,而是缺失一角的環。
“沒想到我還會再回來吧?”展櫃的玻璃擋闆自動打開,軒一伸進手去,将那件略顯破舊的風衣披在了肩頭,“那麽,再陪我走一趟吧,老友。”
…………
“砰——!!”
大樓在巨大的沖擊中轟然倒塌,民衆四散奔逃,而在樓體傾倒所激出的大片塵霧之中,身穿橙色囚服的罪犯們如獵食的野獸般飛躍而出,開始瘋狂的在人群之間展開報複性的狂攻“死吧!你們這些軟蛋東西!竟敢關住本大爺這麽久!!”“殺啊!搶啊!今夜,這個城市是我們的天下!!”“不要跑!給我站住!”
突然間,槍聲響起,一名罪犯嚎叫着在地面翻滾,在他死死捂住的肩頭,鮮血正在不斷溢出。“到此爲止了!你們這些敗類!”布洛克重新給手槍上彈,在他身後,剛剛得到解救的警員們已經跟随他的腳步一同來到了混亂的街面,準備結束這場騷亂。
“怎麽回事?韓非不是說警察們都已經被解決掉了嗎?” “怎、怎麽辦?他們手裏有槍啊!”畢竟隻是一群沒有頭領的烏合之衆,眼見局面突然改變,自覺失去勝算的罪犯們各自面面相觑,長久以來被關押在獄中所培養出的低下心性開始起到了負面作用。
“放下手裏的武器,四肢趴在地上!投降!”布洛克見震懾有了成效,便趁熱打鐵的繼續大吼,并再次朝天空開了一槍以示警告。在一片糾結的沉默之中,那個被槍擊中躺在地上掙紮的罪犯們慘叫聲如同鐵錘般,一聲聲打擊着罪犯們的底氣,終于,有人支持不住,雙膝一彎,眼看就要跪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他卻消失在了原地。
一聲沉悶的碰撞聲在布洛克身旁突然響起,布洛克回頭一看,隻見方才還站在他身旁的一名警員已經被砸到在地,而站在他身上的,竟是剛才那名罪犯!布洛克這才意識到,他剛才的屈膝并非是要做下跪的動作,而是将要進行遠程跳躍前的蓄力姿态!
“我們有幾千人,他們隻有不到一百人,我們爲什麽要怕!”隻見那名罪犯竟在囚服間摸出了一張笑臉面具帶在了臉上,肌肉迅速膨起,他朝着罪犯們怒聲大吼“韓非早就預料到了你們這群廢物遇到突發情況後就會大亂,所以他已經把這神奇的面具發放給了我們這些意志堅定的人!兄弟們!現身吧!!”
話音剛落, 警員隊伍的後方瞬間傳來一陣驚叫,又有幾名面具囚犯突然現身,開始對着警員們全力突擊,布洛克的視線迅速在那幾人胸前挂着的囚号掃過,他明白了,這幾個被賦予面具的人全部都是罪行最重的死刑犯,也隻有這種人才絕對不會向監獄投降。喊殺聲在後方傳來,一見又有了主心骨,方才還舉棋不定的罪犯們此時再次被激起了對自由的渴望,全部燃起鬥志朝着警員們殺來。
“這下糟了。”布洛克開槍示警,然而這再也阻止不了他們,甚至朝他們身體開槍,身後的人也會踩着前面的屍體繼續進攻,這群人已經完全陷入了極度的狂熱。手腕被使勁一握,手槍險些因疼痛而脫手,布洛克擡頭看去,血紅色的雙眼正在那囚犯的面具孔洞間燃燒,“放棄吧!你們這群警察一定會全部死在這裏!”“死的比你晚就夠了!”布洛克一腳踢在他的裆下,後者怪叫一聲,随即在倒退途中被子彈亂槍打死。顯然,這種質量低劣的面具并沒有賦予他韓非般的強悍防禦力。
“雨城警局!全員聽令!”布洛克迅速更換彈夾,在一片混亂的撕打之中,他那堅定的聲音響徹城市上空,“爲了民衆的安全,就算死!也不能讓這群敗類得逞!殺啊——!!”
…………
“噗……”
難以抑制的血流在喉間湧出,桑德斯半跪于地,胸前黑炭般的狼毛已經被血液的殷紅染至斑駁,他想站起身來繼續戰鬥,兩腿卻絲毫不聽使喚,再也生不出一絲力氣。
強過頭了,他爲什麽會突然變得這麽強?
在桑德斯的周圍,十幾名狼人精英皆已喪失了戰鬥力,即使有着月光照耀的加持,手腳被幾十次撕裂的他們也已經沒有了再生的體力,隻能像現在這樣殘缺的躺在地上,徒勞地粗重喘息。
桑德斯擡頭看去,在那樓頂之上,隻有那個古怪的人類還在與韓非做最後的纏鬥。金牙道長此時已是披頭散發,額角不斷滲出遊走在生死之間的冷汗,他一手桃木劍,一手月牙禅杖,正極其費力的格擋着韓非如同暴雨般的攻擊,但從那兩件兵刃不斷綻出的裂紋來看,他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怎麽了怎麽了!你的那些花招呢?!我還沒看夠呐!”奚落的大笑萦繞在金牙道長耳畔,韓非攻速再度加快,終于有一拳突破開了格擋,狠狠地錘在了道長的胸口。這次再無曾經那種護體金光,隻見道長口中猛然噴出一口鮮血,手中兩把武器同時爆碎,而自己也倒飛而出,在天台的地面上滾出了一道筆直的破碎之路。
“咳……”承受如此重擊,金牙道長竟還未就此身亡,隻見其顫顫巍巍的在地面爬起,一塊奇特的玉石在其袖中掉出,并在落地之前便斷作兩截。“損失已經超過預算太多了,貧道真是苦也。”
“有意思,以你的實力,再來幾百個也不是我的對手,所以,你到底爲什麽這麽拼命擋在這裏?”韓非抱臂斜立,饒有興趣的看着眼前這個怪異的道人。
“嘿嘿……貧道掐指一算,今日,你面露死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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