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簡單僞裝的孤門坐在候機室之内,用看報紙的餘光瞥視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人,在他身邊打扮成了一個學生模樣的翼鳥與其隔着一個座位,并帶着耳機若無旁人地搖頭晃腦,但事實上,那耳機線的末端雖然延伸至背包深處,卻并未與任何電子設備相連,經過這兩天緊鑼密鼓的戰鬥,二人腦中那根緊繃的神經仍然是沒有放松半點。
“離飛機起飛還有多長時間?”
一個穿着皺巴巴的老式西服的中年人坐在了二人中間,隻見其在口袋中取出一隻懷表,在看清上面的時間之後,他自言自語般地用沙啞的聲音開口道。
“白頭鷹區現在正處于交戰時期,聽說【自由意志】的反叛軍們已經攻進了費城,現在,費城以西的機場已經全部停飛了,隻有紐約的還沒有關閉。”孤門目不轉睛地翻了一頁報紙,同樣用自說自話的語氣低聲說道,“根據你所說的,【黃石】,便是那個所謂的黃石自然保護區,沒想到Dr.吳會藏身在那個地方。如今我們想前往那裏,隻能先從紐約的機場降落,然後再想辦法穿過交戰區,現在,離登機差不多還有兩個小時。”
“還真是麻煩啊。”再次使用人臉面具進行僞裝的韓非仍然像之前那般天衣無縫,隻見其不動聲色地緩緩掃視了周遭一圈,随即微笑道,“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好像嗅到了點兒跟蹤者的味道。”
“我也感覺到了,不過很奇怪,雖然氣息無處不在,但始終鎖定不了那家夥的位置。”孤門放下報紙,并拿起身旁的咖啡喝了一口,“最好快點解決掉,不然上了飛機以後事情就麻煩了,難保不會出什麽亂子。”
“咱們三個坐在一起,還是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他找不到下手機會的。”韓非緩緩站起身來,像一個普通中年人那般抱怨着錘了錘自己的後腰,随後,他微微側臉,并朝孤門狡黠地眨了眨眼,“坐在這裏等會吧,既然他沒有機會,那我就去給他創造點兒機會。”
…………
“喔?”
距離孤門一行人幾排座椅之後,眼見那夾在中間的中年人起身離席,混迹于人群之中的短發男人立刻便站起身來,準備跟随其後。雖然那三人皆是經過了一番變裝,但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監視之下,被稱之爲【雲龍】的王之影執事還是以觀察的經驗,通過其各自細微的身體動作判斷出了他們的真身,既然孤門長夜和翼鳥仍在原位,那麽,正朝洗手間走去的那個男人必定是殺死了魚幻的韓非。
“該死的東西……”緊咬的牙齒幾乎将牙床壓碎,盛怒的雙眼緊盯着那道佝偻的背影,此時此刻,雲龍早已将樸金成的警告給遠遠地抛到了腦後。
在王之影這個組織之中,雖然怪人雲集,互相之間除了任務以外很少産生交集,但也還是存在【友情】這種頗爲罕見的東西,而魚幻,便是唯一一個被雲龍當作摯友的存在。如今,亡友慘死,甚至遺骨都被制作成了納刀之物,任何事情都已經無法制止這個男人心中所熊熊燃起的複仇之火。
不對,冷靜,不要被恨意影響了判斷。
能殺死魚幻的男人,絕對不會是平庸之輩,如今擅自離開同伴的視線,很可能是察覺到了跟蹤者的存在,而在故意引誘我現身。
原本跟随韓非背影前行的雲龍相當自然地向旁邊一轉,開口與免稅店的店員交談着禮品的價格,而前方的韓非似乎并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隻是自顧自地走進了洗手間之中。雲龍假裝不經意地朝孤門與翼鳥座位的位置瞥去一眼,發現看到後者不但也沒有反應,甚至連視線都沒朝這裏移動一下。
或許……是我想多了?
不,絕對不能大意,必須要謹慎行事。
目送着韓非已經拐進了洗手間的通道之中的身影,雲龍雙眼微眯,一個計劃悄然在其心頭浮現而出。
…………
怎麽還沒跟過來?
韓非慢悠悠地走到洗手池前,一邊感受着清水在指間的流動,一邊借助鏡子觀察着身後來回進出的行人,在其視線之中,并沒有什麽看上去神色異常的旅客,大部分都隻不過是普通的路人。
然而,很快,韓非就察覺出不對勁了。
使用完洗手間的旅客皆是因各自的目的匆匆離去,而在那出入口的位置,卻并沒有再進入任何新的面孔,短短幾分鍾内,整個洗手間隻剩下了韓非還處于其中。
而在這時,那個老舊的房門,卻突然發出了門軸摩擦的尖叫之聲——有人進來了。
“嗯?”來者是一個衣着樸素的老者,隻見其看着空曠的衛生間怔了怔,随即出門探頭确認了一下自己有沒有走錯地方,顯然,他似乎也爲機場的洗手間如此冷清而有些詫異。
“哈……”韓非挑了挑眉毛,随即關閉了水龍頭,并抽出身邊牆上的紙張緩慢地擦拭着手上的水迹,在他身後,一臉莫名其妙的老者也來到了洗手池邊上,水流再度落下,僅有一步之遙的二人沉默着做些手頭上的事,偌大的洗手間之中,隻剩細微的水流之聲潺潺而下。
锵。
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一道金屬之聲在背後響起,韓非迅速蹲伏閃避,在他原本站立時的脖頸位置的牆面之上,已然多出了一把嶄新的餐刀。刹那之間,隻見韓非雙手撐地,一記自下而上的重踹瞬間飛踢而出,而那老者閃避不及,直接就被一腳連帶着身後的牆面一齊被踹翻在地,并連續撞倒三個小便池方才止住身形。
“就這?”韓非拍了拍雙手上沾染的灰塵,随即一臉不屑地拔出了牆上的那把餐刀,“用的還是這種鈍玩意兒,不會是剛剛才在餐廳裏偷的吧?”
無人回答,沉默的老者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起,隻見其在衣袖之中再度連續閃出數道刀光,而韓非則輕松将其一一彈飛擊落,并搶身欺近至老者的面前,隻見其一記耳光重重砸下,那老者便當場被直接搧下了半張臉皮,然而在那傷口之處,卻并非意料之中的那般黑蟲橫飛,鮮紅的血肉在眼前浮現,這名老者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嗯?”韓非的身形因這一幕而微微一頓,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一般,趁此機會,那臉龐血肉模糊的老者猛然持刀在韓非的臉上飛砍而過,一道巨大的疤痕在後者的人臉面具上瞬間綻放開來,深紅的肌肉紋理在其中隐隐顯現。
見面具被毀,一股無可抑制的暴怒在韓非心中奔湧而上,隻見其鐵鈎般的五指猛然握住老者的臉骨,不待其做何掙紮,他便直接将其單手提起,并使後者的全身轟然撞在了身旁牆壁的鏡面之上,巨大的蛛網型裂紋在鏡面以及背後的牆壁上瞬間炸裂開來,韓非扼住深在牆壁之中的老者,緊接着就這樣直接将其在磚石内部全力摩擦推進,潔白的瓷磚一片片地被噴濺而出的鮮血所染紅,随即又被撞擊而來的老者臉部塊塊轟碎,最終,韓非将隻剩半個腦袋還算完整的老者在牆中猛然拽出,随即雙手高舉,并往地面上狠狠一掼,猶如重炮般的轟擊聲震耳欲聾,在這被硬生生砸出的深坑之中,隻見那老者已是連半點氣息都不再出現。
“狗東西,這下滿意了?嗯?虧我還想對人類手下留點情來着。”破損的人臉面具被一把揭下,韓非氣急敗壞地朝着殘屍的腦袋猛然一踏,隻見其擡手抹了抹臉上所濺的鮮血,随即便頭也不回地轉身走出門外。在走出門口之時,他瞥了眼洗手間門上所挂的【維修施工】圖标,随即惡作劇般地将其翻轉到了【盡請通行】的反面,而後大笑幾聲,便重新帶上一張人臉面具去尋找孤門的座位了。
洗手間中,被撞碎的小便池水管緩緩滋着溪流,而在地面之上,大量的鮮血與碎肉在水泊間暈染開來,而後,一股濁霧在殘破的屍體之中逐漸湧出,幾個呼吸之間,雲龍那身着黑色西服的短發身影便已彙聚而成。
“果然……出手極其果斷與殘暴,的确不好對付。”皮鞋小心地避開地面上濺開的血迹,短發男人輕輕摩挲着颌下的短須,随後,一絲微笑逐漸浮上了臉龐。
“不過至少,他還是上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