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間城郊的汽車旅館發生槍戰事件,現場留下了大量槍械使用過的痕迹,但是并沒有出現傷亡,也沒有找到什麽屍體,隻是有一輛在停車記錄中登記過的私家車失去了蹤迹,并且在兩公裏外發現了多達二十餘輛的報廢摩托車,除了前輪全部都出現了驚人的斷裂以外,這些沒有記錄的不明車輛都處于相當嶄新的狀态,目前風車區警方正在全力關注此事。
果然……正如我預料的那樣……那幫爛仔在聽到那個消息之後,一定會立刻着手準備。
這個縮在電腦前的男人名爲喬漢卡,直到兩天之前,他還是個衣冠楚楚、在道上叱咤風雲的大佬級别的人物,作爲風車區最大的情報交易者,他手上所掌握的信息,足以讓那些混迹于黑白兩道的家夥将他當作上帝來敬仰,也更有可能是将其當作魔鬼來畏懼。這樣一個男人,估計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會在兩天之後,從精神層面上被恐吓到變成現在這種地步。
一切都發生在兩天前。
那天晚上,他一如既往地在保镖的簇擁下回到自己的住所,随即開始例行清點來自名下各個賭場所交付上來的營業額,當然,這種瑣事并不需要他親自動手,那在一堆堆的鈔票小山之間,自有兩名專業的女仆用驗鈔機迅速清點着錢币的數量。而喬漢卡要做的,隻是端着一杯紅酒,并靜靜地坐在一旁,伴着那背景中連續不斷的驗鈔聲默默品味着這睡前的小酌,一切都是一如既往。
但是,今天似乎有一點不一樣。
當營業額清算完畢,衆多保镖推着滿載鈔票的小車前往地下金庫之時,燈光打開,眼前的一幕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是爲之一愣。
地下金庫的大門,早就已經被打開了。
與其說是【打開】,倒更像是【破壞】。那用特制合金所澆築而成的金屬巨門,此時此刻已經像是被蹂躏過的面團一般布滿了深淺不一的凹痕,警報系統在生效之前便被一擊粉碎,連帶着所有的電路都被扯斷了一空,更爲離譜的是……在那些凹痕的的最深處,都無一例外的是一道一眼就能認出的印記——拳痕,是甚至清晰到連皮膚紋理都完整無缺的拳印痕迹。
有人以徒手的方式,破壞了這座連坦克都不一定能射穿的金庫大門?
正當衆人驚疑不定的刹那,地下通道的燈光突然接連熄滅,應急燈管卻并未生效,一片詭異的黑暗之中,兩團猶如燃燒般的紅光猛然亮起,緊接着,就是無數由遠及近的哀嚎與骨裂之聲。在當時,置身于現場的喬漢卡聽着周圍那此起彼伏的慘叫,身體卻是連逃跑的意圖都未敢生出,雖然不知道是仇家還是什麽,但他隻能期待着對方的殺戮會在自己這裏停下腳步,因爲他手上有的是情報,他有信心,能夠用海量般的信息換回自己一條命。
十秒之後,燈光重新亮起,滿頭冷汗的喬漢卡顫抖着睜開了雙眼,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被鮮血染紅了整個上半身的男人,以及滿地已然破碎到不可名狀的殘肢。由于心中的恐懼,他隻敢迅速瞟對方面目一眼便立刻低下了腦袋,雖然隻是短短一瞬間,但他已經明白,在過往的時間裏,他從未見過這個男人一次。
“閣、閣下想要什麽?”努力控制着顫抖的聲音,喬漢卡提起勇氣,開始朝那個沉默的殘暴者抛出話頭,“碰上閣下這種強悍的存在,我可以認栽。錢,這裏想要多少有多少,情報,隻要是我能夠提供的,一律知無不言,隻要能放過我這條命,哪怕是現在給你舔鞋子也可以!”
硬漢從來不适合喬漢卡所處的世界,是能屈能伸的道理支撐着他爬到了現在的位置,所有的那些一同起步的愣頭青們都死得其所地埋在了往事裏,而他則坐在他們疊起的墳頭之上,悠然地喝着紅酒揮灑鈔票,順便緬懷一下那些英勇與無畏。
有命在,才有錢賺。
然而,在說出這句話之後,那個浴血的男人卻依舊保持着詭異的沉默,仿佛是個用盡了發條的人偶,在執行完了自己的任務之後,他便失去了維持行動的能力。正當喬漢卡被這詭異的氣氛幾乎逼到暴走,那個男人卻突然開口道:“我,要請你,做一件事。”喬漢卡發誓,他從來沒聽過這種古怪的腔調,簡直就像是一個剛剛生出語言能力的稚童,在母親口頭言語之下跟着說話的聲音一般。
“那麽……是什麽事?”手指緊張地搓動,喬漢卡皺着眉頭低聲問道。
“很簡單,去酒吧,随便找個人,聊一聊,維斯特家族覆滅的事,要讓所有人都知道,維斯特家族的錢,是被那個會計撬走的。”男人腦袋一歪,繼續用那一句一頓的古怪音調說道,“你,聽明白,了嗎?”
“就……就這麽簡單?”喬漢卡不敢置信地問道,如果隻是爲了這點事,就不能坐下來跟我好好談談嗎?價錢完全好商量啊!何必做到這種份上?
“我,這樣做,是爲了讓你明白,不去做的後果究竟如何。”男人拍了拍喬漢卡的肩膀,随即頭也不回地朝着通道之外走去,“記住,一天時間,如果做不到,或者失敗,這些人,就是你的下場。”
時間回到現在。
“以我的名聲,每天跟在我後邊,恨不得把耳朵貼在我嘴上來換取一點情報的家夥大有人在,哪怕是假的消息也是趨之若鹜,但是……他究竟是什麽人?爲什麽要把魚餌挂在那個維斯特家族的會計身上?”喬漢卡揉着太陽穴,随即狠狠地灌了一口咖啡。這兩天裏,他幾乎每一次睡眠都會被噩夢所驚醒,每當其閉上眼,總會看到那個渾身鮮血的男人朝他的喉嚨伸手扼去,以至于這幾天他隻能靠着濃度極高的咖啡來強撐着疲乏的精神。
“現在事情鬧到這個地步,恐怕泰格那家夥會被迫以分享賞金的代價,來撮動警局局長一起圍捕那個亞洲佬,等等,這麽說……難道那個男人其實是想通過警力系統的監控網絡來确定亞洲佬的位置,然後坐收漁翁之利,或者……借刀殺人?”
啪,啪,啪。
正當喬漢卡極速思索之時,在他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陣不該在此處出現的鼓掌之聲,心髒劇烈震顫,甚至連回頭的瞬間都不敢浪費,喬漢卡猛地朝着鼠标旁那擱置已久的手槍抓去,然而,一雙如同鐵鈎般的大手卻早已落在了他的肩頭,并随即将其剛剛離座的身體一把按回座位原處。
“你倒是還算聰明,難怪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
這個聲音,之前沒有聽過。絲絲冷汗在喬漢卡額間順流而下,那雙按在自己肩頭的手掌仿佛澆築的鋼筋一般令其在座位上難動分毫,甚至連回頭去看那道沙啞男聲來源的機會都沒有。正當他驚慌不已之時,一個從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他面前鍵盤上的圓球狀物體更是讓喬漢卡差點吓暈過去。粘稠的紅色血液在鍵盤字母的縫隙間流溢、浸染,昨天還猶如兇神般的那個男人,此時此刻,隻剩一顆雙目無神的頭顱停留在鍵盤之上。
“不過很可惜,這并不妨礙接下來我要對你進行的處決。”
頸椎清脆的扭裂聲響徹整個暗室,甚至連求饒的話語都未吐出半句,腦袋被一百八十度反轉的喬漢卡便了無生息地砸落在了地闆之上,出現在他眼中最後的畫面,是那個站在他背後的健壯身影,那雙燃燒般赤紅的雙目,以及……那副帶着詭異笑容的蒼白面具。
“很好,現在罪惡被處理了,僞劣品也抹除完畢了,那麽接下來……隻剩你了,Dr.吳。”
目光緊盯着電腦屏幕上的新聞條目,面具之下,一道殘破的微笑逐漸猙獰。
“一切……都是爲了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