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鋪之間,被槍林彈雨所撕碎掀起的棉絮飄落紛飛,然而,卻絲毫不見半點應有的猩紅。持槍暴徒之中,一名爲首的黑面罩快步向前,随即一把掀開已然破碎不堪的被褥,一道人影從中迅速滾落而出,衆人立即慌亂着上膛并朝着那道人影再次開火,然而,當他們穩住情緒之後才發現,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隻不過是幾塊枕頭縫合而成的粗糙人型而已。
“人呢?人呢?!他媽的!”
黑面罩氣急敗壞地扒開同伴擁擠的身體,随即在門牌号上迅速掃視了幾眼,“48号客房,沒錯啊?就這麽蒼蠅屁股大點兒的地方,能讓這個該死的亞洲佬溜到什麽地方去?”
“頭兒!你看這個!”眼見首領震怒,蒙面暴徒們立即開始緊張地搜索整個房間,不一會兒,其中一名暴徒便急聲朝着一處方向指了過去,“電、電話線!”
随着所指的方向,衆人的目光定格在了位于床頭櫃的座機電話上。隻見那電話末端的線路已然在原有的地方被截斷,取而代之的,是一條範圍極長、且穿過了通風口的加長版通訊線,顯然,方才的那一通确認電話并不是由這個房間接收到的,真正的接聽地點,是在那通風口深處的某一處房間,若想找到那個地方,除了鑽進通風道順着通訊線一直爬到末端以外别無他法。
“原來如此,那混蛋訂了兩個房間,還真是狡兔三窟啊。”黑面罩重重地朝牆面上一錘,凹陷的裂縫随着牆皮的剝落而顯露蔓延,一旁的暴徒見此情形,原本緊張的心情已經開始逐漸向慌亂升級:“頭、頭兒!要不然先撤吧!那小子肯定得到風聲跑路了!再這樣下去,我們肯定會暴露的!”
“你給我閉嘴!”夾雜着恐慌的呼喊聲對本就焦躁不堪的黑面罩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對他來說,這次行動本就擔着極大的風險,如果失敗,那所有的參與者都不會放過自己。隻見其正要擡手給那個擾亂軍心的家夥一拳,忽然,一道靈感一閃而過,他猛地推開同伴奔出房門,并朝着汽車旅館在偌大的停車場指了過去,“停車場,沒錯,根據監控,這家夥是徒步入住的,要想逃跑,他必須借助汽車!找出來!他還沒離開這裏!德瑪納,你帶幾個人守住旅館大門的出口,其他人,跟我一起去搜停車場!”
啧,反應有點太快了,處心積慮所布置的局面隻能赢得區區十幾秒的逃跑時間嗎?
停車場,某輛黑色轎車之中,一道瘦削的身影正在聚精會神地碰撞着手中兩頭引擎線,暴徒們的腳步與呼喝之聲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越發迫近,電路火花在這黑暗的車内閃滅消散,卻完全不能達到孤門發動汽車的目的,反而因爲這碰撞而出的刺眼火花徒增了暴露位置的風險。
“怎麽回事,現在的車質量都這麽好嗎?我記得十幾年前給汽車打火可是我的拿手絕活啊,連軒一都不會這一招。”孤門自嘲地笑笑,汗珠卻是在額前不斷地滲出,手電筒掃視的光芒已然近在咫尺,但是汽車卻沒有半點要啓動的迹象,“這下是真的糟了……現在我還不能——”
“要不要我來幫你一把?”
黑暗之中,一道來自身旁的懶散聲音毫無征兆地突然響起,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孤門飛速抽腿朝着右側全力一踹,然後方才詢問出聲的前者卻是好像早就料到如此事态一般,升降滑輪開啓,那人的身形迅速随着座椅朝後仰倒而去,并及時躲過了那瞄準頭部太陽穴位置的重度飛踢,使其隻是一腳踹爆了右側車門的窗戶。
“什麽聲音?!”
“好像有什麽炸掉了?”
“是那邊傳來的!跟我來!”
因爲這般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整個停車場所停靠的車輛都開始爆出陣陣刺耳尖銳且此起彼伏的警報之聲,在這深夜猶如野貓用耳膜磨爪一般折磨着沉眠之人的精神,很快,汽車旅館的所有房間燈光都依次打開,大量從睡夢中被吵醒的客人都咒罵着開門查看情況。
“easy man,easy~”孤門長夜的身旁,正在被出鞘長刀抵住喉部的人影高舉雙手,并小心翼翼地朝着孤門露出善意的微笑,“你看,我又給你争取了不少逃脫的時間,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哦。”
“你是什麽人?爲什麽會在這裏?”孤門一邊質問,一邊迅速地查看周圍的動向,正如這個神秘人所說的那樣,原本近在咫尺的暴徒們都因爲突然出現的大量群衆而失去了蹤影,看來,他們并不希望暴露自己于公衆之前。
“好說,在下【翼鳥】。”神秘人歪了歪腦袋,借助外面不斷閃滅的汽車警報燈,孤門這才發現,坐在副駕駛上的是一個有着少年般清秀面孔的短發女孩,“至于爲什麽在這裏……要不然閣下先把刀放下,我慢慢跟你講?放心,事态如此,那幫家夥是不可能再在這裏動手了,不過他們倒是會在你駕車駛出旅館之後再進行第二波追擊,唔,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
思索片刻,長刀锵然歸鞘,孤門冷眼望着對方,“嗯,你身上的确沒有殺氣,跟那些家夥确實不是一路人,而且【翼鳥】這個名字我似乎也略有耳聞……那麽現在,告訴我,他們是什麽人?爲什麽要追殺我?”
“簡單來說,他們是警察,當然,他們都是當初被風車家族收買,受【教父】控制的黑警,說不定這裏面可能還有幾個你認識的家夥。至于他們爲什麽追殺你……其實就有些荒誕了。”翼鳥諷刺一笑,繼續快速說道“自從【教父】死了以後,樹倒猢狲散,他們這幫賭徒和酒鬼因爲失去了經濟來源,以及被曾經跟教父做過交易的把柄,整天惶惶不可終日,然而這個時候,一個恰到好處的消息傳進了他們的耳朵裏——教父維斯特暴死的原因,據說是因爲家族内部火并。”
“有人說,二當家跟軍師爲了一筆貨款交易的問題,雇了大量的人手襲擊了會面地點,而教父也早有防備,早就集結了保镖在身邊,兩幫人在那個交易地點打得一片混亂,最後同歸于盡,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可這關我什麽事?”孤門皺着眉頭問道,“我的确是給維斯特先生做過事,但是事發當日,我甚至都沒見過他。”
“破壞了附近街區的監視系統的确是個隐藏身份的好手段,不過這不代表沒有人能根據現場的痕迹來判斷出真相,至少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翼鳥聳了聳肩,“我就直說了,孤門長夜先生,雖然在過去幾年裏你一直都是保持着低調,甚至改變姓名甘願給一個地頭蛇當走狗,以至于連我都沒能注意到你的存在,但是,依然有人在一直盯着你。”
“爲什麽這種聽起來就像是在酒吧後半夜醉鬼吹牛時編出來的垃圾傳聞,會打動那幫深陷泥潭的黑警們铤而走險呢?答案自然是因爲錢。編織這條傳聞的幕後之人,他看準了這群渣滓對錢财的饑渴,所以,在那個故事的末尾,他将真正的目标——也就是你,給放在了一個恰當好處的位置,那麽,這個故事就成了這樣:
【黑幫火并,衆人暴死,現場高達百萬的交易現金不翼而飛,據說,維斯特家族的會計,那個不起眼的亞洲佬正在慌慌張張地要離開此地,說不定……錢就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