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藍交替的車頂燈停止閃爍,黃黑色的隔離線開始封鎖整個事發現場,在巡邏警員的彙報之後不過五分鍾,兩個街區内的所有警力便已經将這個本就不算寬闊的馬路塞了個滿滿當當,倒不是因爲什麽事業心突然爆棚,而且因爲這次事件核心太過紮眼——維斯特家族。
衆所周知,【教父】維斯特是風車區的一大老牌勢力,早在戰争結束之前便紮根于此,以倒賣軍用物資起家,在這數十年之内成功掌控了風車區所有商業的發展,經由某種金錢手段的操控,即使是象征着帝國律法的風車區警局都開始對維斯特的各種斂财手段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維斯特家族的勢力與日俱增,在這遙遠的地帶,就連帝首陛下的威嚴都難以比肩【教父】的聲望。
然而,就在今天,風車區的土皇帝、風車黑幫的領袖、振臂一呼萬人雲集的【教父】維斯特,竟然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死在了自家快餐店的冷庫裏?還連同着自己的副手與軍師,以及衆多有名有姓的極惡殺手一并暴斃當場。若不是警局内有衆多被收買的警員,以及那個直達警局内部的警鈴訊息,恐怕這位枭雄即使在地下爛成了一副白骨也不會有人知曉吧?
那麽,是誰做的呢?
如果是在前幾天,所有人大概都會毫不猶豫地給出同一個答案——萊頓家族,在衆多當地勢力臣服在維斯特腳下之時,隻有這個新興幫派還在死死地阻止着維斯特商業帝國版圖的推進,也不知從何而來的資助,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幫派總有各種手段與武器打退維斯特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如果說維斯特家族出了什麽事的話,那麽動手的人必定是他唯一的死對頭——萊頓家族。
但是,可惜的是,這個完美無缺的答案,已經随着兩天前的一場報警電話而煙消雲散了,萊頓家族,已經同樣被團滅在了自家的工廠之中。同樣的首腦暴死,同樣的人員團滅,同樣的無聲無息,沒有人知道究竟是誰幹掉了這兩座壓在風車區之上的大山,但是可以确定的是,所有被巨額高利貸壓垮的商人們、所有被壓榨合同捆綁在工廠中的工人們,以及那些被握住受賄把柄的黑警們皆是松了一口氣。
“事情終于有點意思了。”
輕輕吹散咖啡杯上的熱霧,一道矯健的身影潇灑地躍過封鎖線的阻隔,開始若無旁人地闖進了這案發場所,但周圍的警察們并不打算去阻止那個莽撞的家夥,因爲,如果想要解開這團迷霧中的鎖鏈,那個人是唯一的人選。
偵探,翼鳥。
雖說是有個偵探的名頭,但這個人在日常中其實更多的是打打零工,接各種與探案毫無關系的雜活來維持生計,那件看似時髦的風衣已經是多年的舊款了,沒飯轍的日子也大有常在,但用這家夥自己的話來說,那就是“無聊的案子太多了,多到我都懶得去接,還不如刷刷盤子來的有趣。”
但是,這并不代表此人隻是個虛名之徒,恰恰相反,這個名爲翼鳥的偵探,其推演能力已經達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曾經有人如此說道,如果翼鳥處在認真狀态之中,或許就連以【智】跻身七傑的菲尼克斯局長都難以與其匹敵。
而這番言論,正出自菲尼克斯本人之口。
一股濃咖啡的香味随着那道冒失的身影迅速充斥了狹窄的地下通道,看着周圍警員的滿臉嫌棄的神色,翼鳥滿不在乎地抽了抽鼻子,随即慢悠悠地捧着杯子進入了事發現場——儲藏室之中,一進房間,翼鳥便被眼前的場景弄得微微一愣,随即不自覺地嘿然一笑,“嚯,這有點意思啊這個。”
一張鐵制的圓桌,三名圍坐一圈的陰沉老人,十餘名持兵矗立、神色猙獰的兇徒打手,以及那陳列在桌面上的十幾枚從中開裂的彈頭,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修羅場既視感,但是,在如此場合下,最爲詭異驚悚的反而是他們的動作——
他們都是靜止的。
仿佛有某個無形之手對房間裏面人物按下了【暫停鍵】一般,他們的身體都凝固在了暴起前的一瞬。病态般血紅的眼球,鼓脹緊繃的青筋,即将嘶吼出聲而誇張放大的下颚,以及那位坐在圓桌首席本該穩操勝券、表情卻因突如其來的異變而過度扭曲的【教父】維斯特,在場所有人都定格在了這一瞬間。
視線逐步掃過這如同蠟像館一般的房間全貌,咖啡杯輕輕放下,翼鳥屏住呼吸,盡量放輕全身的動作,并慢慢靠近一個離自己最近的靜止人體,開始踮起腳尖進行觀察。
在接下這個案子的委托之前,最先吸引翼鳥的是一份來自巡邏警員的報告,他是最早發現命案事發的人員。據他彙報,在快餐店後門的小巷中,有一大灘尚未凝固的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順着同樣血迹斑駁的安全通道,他與一起巡邏的同事發現了這處隐蔽的地下倉庫,就像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那樣,他們都被這些極其逼真的【蠟像】給吓了一大跳,然而當他們觸碰了其中一個人像之時,那種真實且劇烈的恐怖這才徹底擊潰了二人的意志——
一個靜止在原地的兇徒,隻是被指尖輕輕的觸碰之後,無數條平整且觸目驚心的紅線便同時浮現在了他的身體之上,緊随而來的,便是其身形如同河壩決堤般的坍塌,方才還高大威猛的人體,刹那之間便碎裂成了無數細小的肉塊爆濺滿地。據事後的法醫測量,那些血肉的屍塊,連同摻雜在一起的骨骼、内髒部分,都有同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共同之處,那就是……它們的大小,皆爲一緻,都是由1立方毫米構成,上萬組碎塊,沒有一個出現差錯。
“生命被終結了,肉體卻沒有意識到被傷害,依舊在自顧自地周轉運行,直到謊言被戳穿的那一刻。”腳步微微後撤,觀察完畢的翼鳥歎了口氣,随即大搖大擺地坐在了圓桌末端的那張空椅之上,“再加上武器運行的軌迹,長度大概是一米二到一米三之間的刃狀物,嗯……是叫武士刀還是什麽太刀來着?呵,這幫人真是夠好笑的,答案幾乎都明擺到眼前的案子,非要讓我來走這一趟。”
用武士刀當武器,能在瞬間之内,同時将在場所有人像是案闆上的生魚片一樣斬殺成一立方毫米的碎塊集合體,甚至事後還能保持住完整的人型。能做到這種事,達成這種劍技的人,這世上還會有第二個?
“你說是吧,孤門長夜先生?”
手指輕輕捏起桌上所陳列的一枚被平整切開的彈頭,翼鳥挑釁式地吹了下額發,随即眼睜睜地看着那枚彈頭再次碎裂成無數粉末,同樣,是如初一轍的、并且更爲細小的平整方塊。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