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克隆技術并非僅僅隻是在世上再創造出一個完全相同的你這麽簡單。
試想一下,假設有這麽一個富翁,他用半生的精力營造了出了龐大的商業帝國,然而,在其成功的刹那,他卻被确診身體内部器官已經多項衰竭,生命宛如風中殘燭,而偏偏他的體質極爲特殊,即使動用大量金錢去搜索,也難以找尋到哪怕一個合适的器官捐獻者。
而這個時候,一個與他血型完全匹配、細胞組合如出一轍、甚至每一根毛發都與其毫無差異的年輕克隆人被制造了出來,充滿活力的肉體,緊緻有彈性的皮膚,一眼看去就能明白的精力旺盛的内髒器官,而這個克隆人的所有權,可以通過富翁最擅長的金錢交易輕松獲得。
如果你是這個富翁,你會怎麽做? 像是觀賞藝術品一樣隻是感歎着自己年輕時的面容嗎?
别逗了。
毫無疑問的大換血手術被徹底執行,衰竭的器官如獲新生,松弛皺紋的皮膚全部替換,甚至那些尚未出現問題的肉體組織也全部更新了個遍,至此,富翁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暢快感,他可以以年輕的肉體去享受前半生打拼下來的金山銀海,去盡情的感受人生的美好。
而那個克隆人呢?
誰在乎。
農民将豬養大,賣給屠戶以後,他會在乎今年販豬的收入比起去年好像少了許多,屠戶會在乎這隻豬的出肉量有沒有看上去那麽多,而前來購買豬肉的客人會在乎這案闆上橫陳的紅肉有沒有注水、放在鍋裏口感到底有沒有那麽好吃。
至于豬怎麽想,管他呢。
克隆人雖然是人爲制造,但其同樣具有人類的身份,一旦克隆技術泛濫,并運用到了器官交易之中,那将是對人權最嚴重的踐踏,試想一下,如果連人類自身都能作爲商品出售,那麽所謂的人格、尊嚴、同類之心,都将會成爲一個徹底的笑話。
而這,僅僅隻是其中一種構想。
出于慎重的考慮,當時尚且處于聯盟時期的執政團體最終對此項技術下達了封禁的命令,而這起風波也很快便過去了,畢竟,在那個全員奮戰的時代,所有技術都像是在比賽一般飛速的發展,像這種技術,不過是群浪之間所泛起的一朵水花,很快就被人們所遺忘了。
但是,有個人卻深深的記住了這項技術,利用職務之便,他盜取了封藏在檔案庫之中的技術論文,在獨自一人的漫長研究之下,當論文中的實驗還停留在克隆羊的階段之時,他便已經開始着手用靈長類進行試驗,無數的素體死去,無數的生命衰竭,最終他得到了在他眼中通往天國的旅票——他親手制造出了一個人類……不,應該說,他制造出了神!
這個男人,被後世稱作Dr.吳。
而這個以潛藏在軒一毛發中的DNA所克隆出來的最初之作,他沒有爲其命名,隻是滿懷希望地将其送進了戰場。在Dr.吳看來,那個名爲軒一的男人所做的一切,是對人類發展至今的科技最大的嘲笑,憑借什麽遠古的神力,就能輕松做出無數科學家嘔心瀝血的研究成果都難以到達的成就,被稱之爲人類真正的希望?
那麽努力至今的我們究竟算什麽?
世界上沒有比這更屈辱的事了。
但是,這份難解的怨念,今日終于得到了排解,憑借無數次的跌倒,他終于高高的站起,經過對基因序列的調試,Dr.吳制造出了一個脫胎于軒一,卻比其更爲強大的人類兵器,【青出于藍】,這個詞語或許很适合用在這裏。
不過,很顯然,沉浸在成功的滿足感之中的Dr.吳并沒有想到,他究竟創造出了一個怎樣的怪物。
首先出現異常的,是實驗體那模糊的道德感。被秘密送去戰場之後,Dr.吳觀測到,雖然實驗體送回的戰鬥數據相當可觀,并且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其他各項指标,實驗體都表現出了極其優秀的水準,隻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事是,在每次戰鬥途中,無論是對于那些已經投降的敵軍戰士,還是已經标明是友軍的士兵,實驗體都會毫不留情的将其迅速抹殺,幾乎每次出動,與其同行的士兵大部分都不會存活,更多時候,甚至我方的戰損率還要超過敵方數倍。似乎在實驗體的眼中,無論敵友,都隻不過是一碰就碎的紅酒袋而已。
而更令人不安的是,随着時間推移,實驗體每次回到基地,都會去問Dr.吳一個問題——【我是誰?】,起初,Dr.吳并沒有在意這個問題,他隻是一遍遍地告誡對方,讓對方隻需要記住,自己是爲人類取得勝利而制造的人型兵器,僅此而已。而同樣的,Dr.吳也并沒有注意到對方那一次次愈加失望的臉龐。
直到有一天,他震驚地發現,那名實驗體開始以【軒一】這個名字自稱。
虛假的名字,以道聽途說所拼湊出的記憶,自圓其說的謊言,這一切的一切,都讓Dr.吳越發難以掌控這個承載了死亡之力的怪物,他終于意識到,這個克隆體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樣是個無時不刻執行命令的人型兵器,作爲一個克隆人,或者說,作爲一個人類,他終究會産生【自我】這種意識,即使是以虛假的謊言所編織而成的過往人生,眼前的實驗體也已經完全将其奉爲了【真實】。
至此,沒有人能再束縛住這隻扭曲的怪物,凡是令其自圓其說的記憶産生動搖的質疑者,已經全部倒在了血泊之中,從他叛逃出實驗基地之後,他的人生,就隻剩下了一種存活下去的理由——
找到那個【假貨】,隻有殺了他,我才能成爲真正的【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