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将步槍遞在老張的面前,清澈的雙眼中看不出絲毫玩笑的味道,“作爲一個士兵,你的人生已經來到了一個非常關鍵的分岔口,接下來,你的人生會有兩種結局,何種走向,需要你自己來定奪。”
“你……你究竟是什麽意思?”老張顫顫巍巍的接過步槍,即使是将這緻命的殺器握在手中,面對眼前這個言語古怪的煞星,他的心底裏也完全沒有升起半點【能赢】的想法。
“就像我說的那樣,擡起槍口,對我開槍。”男人拉開了酒紅色西服的前襟,将自己那堅實的胸膛展現在老張的面前,“這種距離,即使不用瞄準,打出的子彈也大部分都能命中我的軀幹,所以,接下來你是要用這把槍嘗試着把我殺死,還是跪在地上,等着我像對你的同伴那樣來對待你?”
他在說什麽?
我聽錯了?
老張握着槍柄,一股無名火氣瞬間湧上心頭。出生在和平地帶,作爲滬城的駐守軍,他從未與人真正的交戰過,手中的槍械除了在靶場也沒有在實戰中扣動過扳機,即使外界一直有關于反叛軍進攻帝國部隊的傳言,他也并沒有就此認爲自己會被派上沙場與人交鋒厮殺,但是,這不代表他是個懦弱的人。
如今,這個無名之人話語之間的嘲諷意味如同鐵錘一樣敲響了他的大腦,方才被對方殺戮所震驚的恐懼逐漸平息,那份軍人的血性重新讓勇氣回到了這具軀殼之中。他靠偷襲殺了我的同伴,我的戰友,饒不了他,絕對不能放過他!
扳機立即扣動,那個近在咫尺的男人瞬間便被着突如其來的彈幕所覆蓋,槍火噴吐,極速的明暗在老張的臉上交替閃爍:“死吧!死吧!!你這該死的怪胎!你——”
宣洩式的怒吼戛然而止,老張的瞳孔猛然收縮,在他的視線中,一種完全超出了他認知的恐怖景象正在上演。
M4卡賓步槍,是帝國底層士兵的标配武器之一。高強度的射擊速度與與之相匹配的優秀殺傷力,使得其擁有極強的威懾感,在火力全開的狀态下,它每分鍾足以噴吐出高達九百發彈藥,如果以人體爲目标,可能會相當輕松地就能将其打成難以拼接成型的碎肉。
所以,以肉體硬接步槍掃射的人類是不存在的。
但是眼前這個男人絕對不是人類。
以肉眼看去,那個紅衣男人的雙臂好像消失了一般,隻能隔着噴吐的槍火看到幾縷模糊的紅色虛影,但是,那絕對不是被子彈的沖擊給打碎的狀态,正相反,從周圍不時出現的莫名彈孔,依舊那各種偏移軌迹的彈道來看,這個無名的煞星,正在做一件絕對無法以常理來解釋的行動——
他在徒手擊飛子彈!!
并非是用肉體與骨骼的強度來抵禦子彈的沖擊,與之正相反,男人在極速之中揮動雙手,在那飛馳而來的彈雨即将命中的刹那,便極爲精準地擊打在每一枚彈頭的側位。咫尺之間,那足以撕碎整個人體的狂暴彈幕,竟沒有任何一顆子彈擊中男人的身體,金色的彈雨激流在他的面前分散綻放,全部與其擦肩而過,隻能徒勞地在周圍的牆壁與大地之上留下密集而無用的焦黑彈孔。
“叮。”
最後一枚在槍栓中彈射而出的彈殼輕聲落地,微微發紅的槍口彌漫着過熱的硝煙,即使已經打空了彈匣,老張的手指依舊在固執地扣動着扳機,發出“咔、咔、”的回響。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我是在做夢嗎?這一定是個噩夢。
特制的加長彈匣在短短的十幾秒之内已經全部打空,但是那個男人身體上卻毫無被彈雨洗禮過的迹象,甚至連那身華麗的酒紅色西服都沒染上半點揚起的灰塵。男人張開緊攥的五指,六枚被捏癟的彈頭出現在了他的手心中央,“隻有這幾發打偏了,很不錯,過了這麽多年,士兵的素質和武器的性能都提升得比我想象中要高很多。”
怪物。
除此之外,老張心中再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形容詞。
“我以前也是個軍人,所以,我多少也可以體會你們的心情。”男人輕描淡寫地将彈頭丢在一旁,随即拍了拍老張的肩膀,“你看,現在我們所處的環境,到處都是顯示曾經激烈交戰過的痕迹,這樣一來,就算後續有隊伍來收屍檢查,他們也會認定你們是【奮戰而死】,而不是沒用到被敵人瞬間解決。怎麽樣,你的人生以此爲結局,你覺得滿意嗎?”
“你……你這怪物……你究竟是什麽人?!”
面對士兵那恐懼到極緻的怒吼,男人摩挲着下巴,竟然還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什麽人嗎?這倒是難住了我……我的名字,還有我的人生,都已經被人盜走很久了,現在我隻能算是個【無名氏】吧?不過,我之前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
我曾經的名字,叫做【軒一】。
也曾經有人稱呼我爲【殺神】。
聽聞這話,一股無力的感覺襲湧全身,老張目瞪口呆地癱坐在地面之上,嘴唇微微張合,卻是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
軒、軒一?他不是已經被押送進城中心了嗎?難道他逃出來了?怎麽可能?!總崗哨怎麽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自稱【無名氏】的男人在完全失去了戰意的士兵身旁輕輕走過,“被你們押送進城中心的家夥,就是那個盜取了我人生的惡賊。我的名字,我的過去,我所有存在的意義,都被他毫無廉恥地剝奪、侵占,而現在——”
我來取回自己的名字了。
一道血線悄無聲息地在老張脖頸間綻開,找到了突破口的洶湧血壓立即噴濺而出,代表着生命力的猩紅激流如血雨般在空中潑灑,将死的軀體仰倒而下,彌留之際,無名氏那逐漸遠去的背影刻在了老張最後的視線之中,同時,他似乎突然明白了某件事——
那個男人的西服,最初應該是白色的?
…………
“局長在休息。”
作戰指揮中心,作爲局長助手的萊恩制止了來者的腳步,“有什麽事,請在這裏說就好了。”
“沒什麽,隻是想當面彙報情況而已,既然局長在休息,那我就稍後再說吧。話說回來,這次你也跟來了啊?”來者正是這次完美完成押送任務的墨瑟·菲特,此時的他正熱絡地試圖與萊恩聊上幾句。雖然與其他執行官們的關系格格不入,但是對于這個跟在局長身旁沉默寡言的異瞳少年,墨瑟一直都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這可能與二人都是被衆人所排斥的對象有關。
不過話雖如此,萊恩對于這位第一執行官也仍像對待其他人一樣保持着距離感,“局長在的地方我一定會在,這沒什麽可驚訝的,墨瑟閣下,恭喜你此次行動成功。現在,你不去與其他執行官閣下們彙合嗎?爲了保證審判過程的安全,他們現在都已經駐守在了商業街的各處。”
“啊啊……那些廢物們,跟他們待在一起渾身都不自在。”翡翠色的眼眸流露出了一陣明顯的厭煩,墨瑟擺了擺手,“過一會兒我會直接在門口把守,你順便替我跟那幫不中用東西們說一聲,有我在,沒他們表現的機會,讓他們抓緊交辭呈滾回家去吧。”
看着墨瑟那大搖大擺遠去的身影,萊恩不禁輕輕歎了口氣,作爲圓環執行局内部有名的麻煩制造者,墨瑟那針對同行所展現出來的戾氣與不信任向來都讓局長頭疼不已,但他本人似乎毫無這方面的自覺性。
就在這時,耳機中最後一道就位的口令讓萊恩回過了神來,他明白,此次行動最關鍵的一步終于要來了。想到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随即走進了營帳之中。
“局長,各部門都已經準備就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