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倩雪自己都過不去這個坎,一回國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立馬就跑到江映月這邊來了。她也是想要在江映月這裏得到一個能讓自己說服自己的理由吧。
“小姨媽,我沒有選擇原諒他。因爲我願意陪他走最後的一程路,我也沒有原諒他。我想我這一輩子都很難原諒她對媽媽做下的事情,我也過不去心中的那個坎,放下她把我攆出家門的事實。可無論如何,曾經18年的養育之恩也擺在那裏。即便是如今,我也能夠清晰的想起來,當年他作爲我父親疼愛我時的模樣。如今他的生命就隻剩下很短暫的時光了,就算是抓住這很短暫的時間,讓我自己解脫掉吧,我不想我剩下的後半輩子全都要活着,他的陰影之中。”
胡倩雪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了,因爲他也沒有辦法看浙江音樂,一輩子都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中,一輩子都活在母親去世的痛苦之中,人都已經去了那麽多年了,該懷念的懷念該放下的也都該放下了。
畢竟活着的人還有活着的人的生活,老是沉溺在過去,又有什麽用呢?無非是,徒添煩惱,增加一些傷心和難過罷了。胡倩雪那樣的疼愛江映月,又怎麽忍心看着她煩惱傷心呢?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我還是看不過去,你去陪她。我心裏才是真的恨呀,姐姐跟他那麽多年的夫妻,他居然最後那般的不顧夫妻情分,抛棄了你的母親,非要和那個小賤人在一起。幸虧他後來得到的報應是那樣的,也算是老天有眼,知道,收了他們這些賤人,還這世界一個清靜。”
“小姨媽,事到如今他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如今一切已成定局,無法回頭,他自己也每天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與後悔之中。你就消消氣吧。他真的不剩下多少時間了。與其有這時間去計較,你不如回家好好陪陪小姨父。”
江映月說的倒是在理,有這個時間去痛恨他,還真不如陪伴自己最要緊的人。
胡倩雪自然也是能夠聽得出好賴話的,明明是帶着興師問罪的情緒而來。可是一見到江映月,無非就是抱怨了兩句,生了一下悶氣,又被江映月給哄住了。沒辦法,這和自己的孩子幾乎就沒有什麽區别。胡倩雪哪有不在意江映月的感覺的,不但在意,而且還在意的很。
“你呀。姐姐不在了之後,對付我,你倒是有一套又一套的辦法。那個人他真的病得那麽重嗎?我聽說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活了,是不是真的?”
江映月點了點頭說:“是的,喬院長那邊已經通知我,大約也就在這一個月時間裏了,他病情惡化得非常快。藥石無靈,無論什麽辦法都沒有辦法延緩他的病情的情況。我想這也是爲什麽上一次體檢之後,他都沒有發現問題,而直到在監獄裏面才一次次忍受之後,最終忍受不住倒了下來。他的病情比别人發展的要快很多倍,原本這也是身體各異,情況不同。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卻沒想到居然會這麽快。若不是因爲這樣,我哪裏會經常去醫院看他呢。既然是要去,那種該是把活着的這些帳,都給算算清楚吧。
今天我帶着她去媽媽的墳前,當我看到她自己從輪椅上跌下來,跪在媽媽墳前道歉的樣子。其實還是有些動容的,但我不會原諒他,這也是肯定的事情,因爲他做的那些事情沒有辦法讓我原諒他。小姨,我知道,我去看她,你心裏面可能會不高興,不過……”
江映月話還沒說完,胡女士已經先搶了他的話頭:“是,我不高興,我當然會不高興了。他對我們作出了那樣的事情,對我們造成了那樣的傷害,總之我是沒有辦法原諒他的。甚至在來之前聽你說這一番話之前我心裏都還埋怨着你呢,憑什麽當初他把你趕出家門之後,不聞不問,如今她病了要死了,就需要你這個女兒了嗎?我原本還打算狠狠的修理你一頓呢,不過你說這一番話,我也消了氣。不過終究是他做了對不起咱們的事情在先,也不怪我連你去看他,照顧他,都心裏不爽。他這樣的人,根本就不值得有人去照顧她終老。”
“小姨媽你消氣了就好,别的都不重要。我知道你心裏都是爲了我,我去見他也完全不都是爲了他。更多的是爲了我吧,楚先生也說,我需要有一個過程才能解脫我自己的情緒。”
“行了,我知道了。等他要死的時候,你記得告訴我一聲,我也去看他一回。這個世界上,他原本沒有什麽親人和你媽媽結婚以後,咱們家的親人就是他的親人。如今他和咱們家早就已經劃清了關系,他這都要死了,恐怕也沒有幾個親人去看她。我是一個從前的親人,好歹也去送送他吧,畢竟有些話這麽多年來,我都沒有機會跟他說一說。如今,他都要走了,也該是時候跟他好好的說說了。想我姐姐當初,真是太傻了。”
胡倩雪如今提到這些事情都還義憤填膺,顯然當年猝然失去了親人,對于胡女士來說也是非常大的打擊。
“好,過幾天我安排一下,小姨媽你要去的話就去吧。其實你想去再見他一回,跟我經常去看他,道理都是一樣的,她人都快要死了,咱們心裏的情緒總得找一個出口。”
胡女士此刻已經無話可說了,因爲江映月說的也有那麽幾分道理,她也是明白的。
“你别盡光跟我說這些好聽的,你家裏面養的那個小賤人的孩子,我還沒跟你說道呢。”
胡女士出入這邊也有好長的時間了,見過江厭離的次數也是不少的。雖然之前江映月都吩咐過,隻要胡女士過來的時候都盡量不要帶江厭離出來。可怎麽都是會碰到的,就算不碰到,難道胡女士就不知道那孩子在這個家裏面了嗎?胡女士又不是傻子,他不但不傻,而且還異常的聰明呢。
隻是因爲江映月在坐月子,她看到了也當沒看到,從來不提罷了。
并且最要緊的一點是,那孩子也是有育兒嫂和保姆在帶的,幾乎花費不了江映月什麽心思和力氣。所以胡女士才很少開口,但很少開口,不代表她完全不會開口,如今再想起來了就順便提了。這也算得上是新帳,老賬一起算了。
雖然胡女士是來算賬的,不過江映月倒是一點也不緊張。因爲江映月也知道胡女士也是個心善的,那樣一個小孩子都還不到一歲呢,她又能計較到哪兒去呢?更何況,江映月跟他多說到幾句,難道胡女士還能讓他把那孩子給丢出去嗎?心地善良的胡女士怎麽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的。
“小姨媽,你不說到這孩子我都差點忘了。那小厭離你也已經見過了吧?你可有仔細的看他的長相容貌嗎?”
胡女士生氣,翻了個白眼說道:“小賤人生的,我看他做什麽,還仔細看,也不怕污了我的眼睛。”
江映月聽着胡女士這樣嫉惡如仇的話,忍不住笑了笑:“小姨媽,原來你都沒有仔細看過那小厭離的長相呀。那可真是可惜了,要不然我讓秋嫂抱下來給你瞧瞧,你仔細的看看?”
“不看,不看,我看他做什麽,小賤人生的,我看着他就來氣,你要給我看,抱在我手上,那我可就顧不得了,說不定一生氣直接就給扔到大門外去了。也就你,小沒良心的,還把那孩子給帶到家裏面來養着,怎麽着,你是真當她是你親弟弟呀?”
胡女士是越說越生氣的樣子,江映月卻知道胡女士在生氣,也不過是因爲心裏氣不順。就真的能做得出來他說的那樣的事情。
“小姨媽,你别說,從血緣上來講,他還真的就是我親弟弟呢。别生氣了,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不是嗎?我估計現在謝雨璇要是見到這孩子的長相,都能氣得從棺材闆裏面跳出來。這小厭離長得不像江弘文,也不像謝雨璇,反而是長得像我。你說,這算不算是一段緣分?謝雨璇辛辛苦苦的懷着那孩子拼了命的去生了下來。最後他卻一命嗚呼,根本沒有和這孩子的母女緣分。他們母子沒有緣分,那孩子倒是和我親近。你想想看,謝雨璇拼盡全力,拼上了自己的生命,幫着我生了一個孩子。
這孩子一出生,連謝雨璇長什麽模樣都從來沒有見過。出醫院之後便被我帶回家了,從此以後,他是我的弟弟,也是我們家的一份子。在他的生命裏,沒有謝雨璇這個母親。也沒有江弘文那個父親,他唯一有的,就隻有我這個姐姐。将來要如何教他,教育他,都是我的事情,對他有養育之恩的也是我。小姨媽,難道你不覺得,這就是冥冥之中,一切注定的嗎?
謝雨璇他欠了我一條命,如今,就當她是還給我一條命。
隻怕他就算是在天上看着,看着他的親兒子和我培養出,如母子一般的關系。他也是傷心欲絕的,這便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了。”
“你呀,我該說你什麽好?你孩子長得像你怎麽了,他原本就是和你有血緣關系的人,像你也不足爲奇,偏偏你還就爲了這個非得養着他。我要是你,我看着他都膈應死了。不過,說來也是。哪有一個女人能看到自己的孩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去跟一個和自己有仇的女人,關系好的跟親母子一樣。她要是在天有靈,當真是要從棺材裏面跳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