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吳慶卻在抽了半支煙之後說:“我記不清了,那天晚上的事情發生的太快了,我實在是記不清了。”
聽着這句話,江映月和羅梓嘉面面相觑。
記不清?羅梓嘉簡直要瘋了,她花費時間專門到這裏來見他,不是聽着三個字的。而且,這三個字,根本什麽用處都沒有。
記不清?
江映月深吸了一口氣,穩了穩情緒說道:“吳先生,請你盡量回憶。作爲你的律師,羅律師需要每一個細節,或許就是哪一個細節,就能救你保你。你說記不清,這算是什麽意思? 不需要幫忙的意思嗎?剛才在拘留所外面,我們還見到了你的父母,他們甚至想要親自進來看看你,确定你好不好。”
一句記不清,還真是……
吳慶埋着的頭,稍微擡起來了一些。
他眼神呆滞,臉色蠟黃,下巴上面的胡茬子無一不在說他在這裏的日子過得有多麽差。
“江律師說得對,也許就是一個細節,就能拯救你現在的處境,你明白嗎?”
“那天晚上,我在酒吧裏面碰到他們。我喝了酒,喝了很多,他們在舞池裏跳舞,幾乎就是全場的焦點。那個女人,身材火辣,那天晚上又穿的很性感。我看到那個男人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親吻她我就……我喝酒了,心裏有些不平衡。”
吳慶開始認真地在回憶,羅梓嘉和江映月也在認真的記錄關鍵詞。
喝酒,跳舞,性感,親吻……妒忌!
“我喝的可能太多了,看到他們走的時候,我也跟了過去。他們開車離開的,我就開車跟上去了。或許我想隻是跟一段就算了,畢竟他們回家的話,我也未必能跟着去她們家的。可結果……”
說到這兒,吳慶眼神慌亂的四處看了一眼,然後就撿起旁邊還剩下了一小半的煙,把煙頭喂進嘴裏,用力的吸了兩口。
星星點點的火光閃爍一陣,吳慶抽了一口煙才稍微平複一些心情。
“他們在路上,在郊外的路上停了車。我的車跟着停在了後面不遠處,沒過多久,我就看見了車子的動靜。我知道,那對狗男女他們在做那種龌龊事。我氣不過,就下車過去了。我從路邊撿了一塊闆磚,砸了他們車窗,打斷了他們的好事。男的就下來了,一看到是我,就對我拳打腳踢。我前妻下車後看到是我,也嘲笑我,說就是因爲我沒用,所以才找了别的男人,還說在離婚之前,就已經……已經在……”
如果可以,吳慶恨不得把這些話,帶入棺材。一輩子都不讓任何人知道,可是現在,他卻不得不說。
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情況,隻要律師得力,父母那邊自然是會用盡全力去幫他争取有利條件的。他是獨子,掩蓋這些踐踏自己自尊心的話,卻毀掉自己一輩子,讓父母老而無人養,孩子小而無人看,那豈不是更添罪孽?
“吳先生,對方先對你大打出手,然後呢?現場是有兇器的,兇器是哪兒來的?”
“是我車上的。”
“你車上的嗎?”
“是,我被打了,幾乎沒什麽還手的餘地。我喝醉酒,氣憤不過,就喊着說要殺了他們這對狗男女。結果他卻嘲笑我,笑我沒那個本事。我氣昏了頭,轉身回到車上拿了刀。”
羅梓嘉眉頭微皺,問道:“你的車上爲什麽會有刀,你随車帶着刀是要幹什麽?”
“我……”
“爲什麽會有刀,必須要有個合理的解釋。”
誰車上會随身帶刀?
羅梓嘉這麽一問,旁邊的江映月看了羅梓嘉一眼。不過沒說話,隻是一眼之後,江映月回到自己的資料上,繼續記錄東西。
吳慶雖然狀态不佳,可是卻立馬說道:“刀是出事前幾天和朋友出去野餐燒烤切東西準備的,被落在了車上,之後沒帶回家。”
羅梓嘉聽着,舒了一口氣。
江映月也平靜的在記錄,羅梓嘉也在記錄。
羅梓嘉‘嗯’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是怎麽殺了一個比你強壯,且每天鍛煉的健身教練的?還能想起具體細節嗎?”
“能想起一些,當時我拿了刀沖着他們兩人,我前妻躲在後面,那男人一步步逼上前。他一直用言語激怒我,說我不敢動手。我很氣憤,可是我也不敢殺人的,拿刀也是爲了威逼他們認錯道歉。我隻是想要他們道歉認錯的,可是,他仗着自己強壯有力,不但不道歉還直接上來還要打我。他說了一句,我這種人,就是欠缺教訓,不打不老實。”
羅梓嘉認真的記錄了。
江映月看了看放在旁邊的錄音筆,依舊繼續手錄。
“之後呢?”
“之後,之後一陣搏鬥,我也不知道怎麽的,刀就隔斷了他的頸動脈。”
“你不知道?”
江映月擡頭,看了吳慶一眼。
“可能是在打鬥中,不小心被刀割到的。我當時也被吓到了,大動脈血噴如注,人直接就倒下去了,很快就不省人事。我前妻也被吓到了,等她回過神來,我就看到她去拿了手機要去打電話。我不知道她是要叫救護車還是要報案,我被氣糊塗了,借着酒勁,紅了眼就捅了她。我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刀,反正最後,她倒在車子裏面,車子裏面全都是血。”
“男性死者身上的緻命傷是勁動脈被割開沒錯,可是身上還有多出刀傷。剖腹,腸子外流,鼻子還有某器官也被割掉,這個你還沒說。”
江映月擡起頭,她看了資料,是知道死者死相的。
吳慶擡起頭,半晌,才說道:“他該死,是他勾引了我前妻的。是他,都是他。”
羅梓嘉一直知道,就這種情況而言,過失殺人,其實是很難得到的結果。
即便緻命的原因是過失殺人,可是之後破壞屍體呢?
那就不是過失殺人的事兒了不是麽。
“人已經死了,爲什麽還要去毀壞屍體?毀壞屍體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江映月看了看羅梓嘉,希望這個問題讓她來問,讓羅梓嘉不要插嘴。
雖然江映月在這方面肯定是沒有羅梓嘉厲害的,可是,這個問題,她必須要點給吳慶。
“毀壞屍體?我……我是……”吳慶看了羅梓嘉許久,最終沉默了,半晌之後,他才開口:“我不記得了,我那時候,肯定是瘋了。”
“精神失常?”
羅梓嘉似乎是提示性的問道。
吳慶趕緊點頭說道:“是,我那個時候根本就不記得我做了什麽。兩具屍體擺在我面前,我被吓瘋了。”
“嗯,吳先生,你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吳慶搖搖頭,又忙着點頭說道:“有。我和我前妻離婚之前,其實感情一直很好。她提出離婚很突然,折騰了一段時間後,才徹底離婚。離婚之後,我依舊付給她一些生活費,因爲她沒有工作。”
“嗯,還有嗎?”
羅梓嘉冷靜的應聲,又問。
“有,前妻父母那邊,我也給了不少補償金。因爲離婚的時候,前妻沒有跟我争孩子的撫養權。于是給前嶽父嶽母一部分錢當做是補償,這些都是私下協定的。不過有簽了協議書的,都在我父母那邊放着。不管是離婚前還是離婚後,我都沒有對不起前妻和她的父母。甚至離婚之後也還照顧有加。羅律師,這些能幫上我嗎?”
“有這些的話,自然能說明,你不是一個十足殘忍的兇手。兇殺案,隻是意外事故。”
“那就好,那就好。那個健身教練,真的是在打鬥中,我不知道怎麽割到他的頸動脈的。我不想的,我也不敢殺人。”
羅梓嘉點頭。
話說完,約定的時間也到了。
吳慶被帶回去,羅梓嘉和江映月也快速收拾好東西之後離開。
一路上,江映月都沒有說話。等到了車上,她系好安全帶之後,江映月才終于忍不住看向了羅梓嘉。
“師姐,你不覺得,他依舊有故意殺人預謀殺人的嫌疑嗎?”
“月月,他不是窮兇極惡的那種兇手。”
“我知道。他不是窮兇極惡。他或許是因爲給不了他前妻想要的和諧生活,所以前妻跟人好上,離婚了,跟人走了。可是都已經離婚了,人家不管是在哪兒幹什麽,和他還有多大的關系?就算健身教練意外失手,可是他爲什麽還要殺了前妻?甚至殺死之後,還割掉了對方一對胸?”
這還不算是窮兇極惡麽?
江映月隻覺得,羅梓嘉這一次借這個案子,接的太過輕率了。
哪怕是在剛才問的問題中,羅梓嘉都還有故意提醒吳慶,引導他說話。
對方倒也是極其聰明的,一提醒就立馬上道立馬懂了。
“月月,其實我本來不太想要你加入我這個案子的。你也知道,我缺少一個機會。我以爲,你能夠理解我的。”
江映月一愣,她看着羅梓嘉,實在是沒想到羅梓嘉會說這話。
“師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