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多年了，誰都沒又體諒過我的處境。我明白，楚家的人他們都不是母親，他們都沒有自己親自生過孩子，他們不能體會我的感受。”
說着，高清雅又覺得委屈極了。
剛剛拭去的眼淚，這又伸手去抹了抹。
江映月看她還是可以聊的，于是幫她抽了兩張紙巾又遞上去。
高清雅接了。
“對不起孩子，剛才，是我情緒失控了，才會對你說那樣的話。我……我其實平時不是那樣的人，可是好多時候，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
高清雅一邊抹眼淚兒，一邊拉着江映月，話鋒變得軟了下來。
江映月反握着她的手。
“我知道，你沒錯，可是你這樣，隻會把情況弄的越來越糟糕，也隻會把你所愛的人推得越來越遠。你想想，當年或許是不是就是因爲這樣，楚爸爸和你之間的關系，才會破裂的？”
此刻，江映月一句話，又卡在了高清雅的七寸上面。
雖然她内心是極度的不願意承認這樣的事情，可是，但絕對不能否認的是，這就是事實啊。
她自己其實是知道原因的，可是，她不知道自己可以怎麽樣。
因爲，無論怎麽樣，無論做什麽，她都改變不了結局。
她改變不了自己的孩子被帶走的事實，她要不回來這個孩子。
夏雪和她明裏暗裏的鬥，她雖然早就已經輸的一敗塗地了，可是，她不能随便就認輸啊。要是真的認輸，輸的連再見自己孩子的機會都沒有的話，那該是何等凄慘的下場啊。
“其實，你心裏都明白的，對不對？”
江映月看着高清雅的微表情，心裏感歎，感謝上帝，學法律的時候，她選修了心理學。她覺得如果能稍微懂一點兒心理學的話，能夠更加容易看穿她當事人或者對方。這樣更方便她了解情況，更方便她赢得官司。
沒想到，今天還用來搞定的‘婆婆’了。
高清雅沒有說話，坐在沙發上，情緒低落起來。
“其實，今時不同往日。楚爸爸人已經不在了，那個橫在你和夏女士之間的天平也等于不存在了。從前，楚寒城是個孩子，他在任何事情上面都做不了主，他隻能任由你們做大人的擺布。可是現在的情況，也不一樣了。對不對？”
江映月簡直拿出了自己做律師的看家本領，直接把高清雅當成了自己的客戶來對待了。
“你是說，寒城如今能夠自己做主。他可以認我這個媽，認我這個唯一的媽媽嗎？”
“高女士，楚先生他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你對他是有生身之恩，可是，夏女士對他也有養育之恩啊。爲什麽在自己能做主之後，楚先生沒有抛棄夏女士，因爲夏女士确實也盡了一個母親應當盡的責任。養育的人是夏女士吧，教育的事情也是夏女士吧。再說了，老楚先生并沒有和夏女士離婚，楚寒城的戶口簿和夏女士的在一起，關系那一欄上面，還填寫着養母子的關系呢。于道義和法律，楚寒城對于夏女士都是有責任的。”
江映月這麽一說，高清雅又要哭了。
“十月懷胎，是他們搶走了我的孩子。憑什麽到現在來，我的孩子還要感激他們的養育之恩呢。難道，我生下來的孩子，我自己不會養嗎？”
“是啊，這是楚家對你做的太過分，是老楚先生對你做的過分，他虧欠你的。可是，虧欠你最多的那個，已經不在人世了呀。難道，這筆賬，你要跟自己的親生兒子來清算嗎？清算的話，難道楚寒城不冤枉嗎？他一被生下來，連選擇的能力都沒有，就被帶走了。他也很委屈啊，哪個孩子，不願意和自己的親生母親在一起呢？母子啊，血脈相連，被迫分開是多麽殘忍的事情。這是對你殘忍的事情，可同樣也是對楚先生很殘忍的事情呢。可是，和你承受了一樣痛苦的人，你爲什麽還要爲難他呢？”
高清雅愣了一下。
江映月說的話，這麽多年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
楚寒城，他也是被迫的。
而她這個當母親的，這麽多年，做了什麽？
她随着楚寒城漸漸長大，開始不斷的逼迫利用，想要利用兒子的意願重新搶奪回他，至少，是要讓他偏向自己的感情天平。
“毫無疑問，母親愛孩子，那是天性。可孩子，天性也是愛母親的。可是，到底是因爲什麽，讓楚先生害怕你，也害怕夏女士？因爲，你和夏女士，都用了同一種方法去逼迫楚先生。而這樣的逼迫，已經讓他産生了很不好的影響。不怕實話告訴你，楚家的家庭情況這麽複雜，我、同樣作爲一個愛孩子的母親的我，是不願意讓我的孩子，踏入這樣的環境中的。因爲我不想，我的兒子，再繼承了楚寒城身上的痛苦，來自于你們的壓力。”
“高女士，我的兒子就在樓上睡覺呢。作爲母親，我爲了避免讓我的兒子免遭傷害，我可以不顧一切，甚至不惜犧牲和您之間的關系。所以，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你和楚先生的關系呢？其實，我不反對圖圖多一個奶奶，隻是，圖圖需要的，是愛他的奶奶，而不是争奪他，想要把他掰成兩瓣的奶奶。同樣，楚寒城也是如此。”
江映月的話，實在是徹徹底底的将這些年關鍵的症結給挑了出來。
其實，這麽簡單淺顯的道理，她們都是應該懂得呀。
一個比一個聰明，一個比一個善用手段。可是偏偏就是這麽簡單的道理，她們竟然都忽視了。
“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最早做了錯誤的選擇，把他帶到這個複雜的家庭來。在這樣扭曲的關系裏面我不但不能保護他，我還一而再再而三的傷害他。我差點，是不是也要傷到我的孫兒呢？”
“如果你換一種方式來愛他們的話，就不會有傷害。”
“可是……可是這麽多年了，我的委屈，我的寂寞，我……我有太多不能言說的痛苦，而這些痛苦，我根本找不到一個感情的出口。”
高清雅從未有一個人，可以這樣聊聊。
難得，倒是和江映月聊起來了。
“調節自己的心情，穩定自己的情緒，是每一個成年人的必修課。自己那雙腳下走的路，别人誰都替代不了的。”
“我明白，可是我有點兒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情緒。就像是剛才，我真的是很想見見孫兒，所以才……”
“剛才那個點，真的太早了。一般小孩子都還在睡覺，你就算是再怎麽樣，也沒辦法見到的。”
“你會讓我見我的孫兒嗎？”
“當然，我讓玉嫂帶你去洗洗臉，補補妝。圖圖應該就要起床了，等你收拾妥當，他也起床下樓了。我想，圖圖是應該喜歡見到一個慈愛的奶奶的。當然了，如果您還哭着喊着罵着，我想，圖圖會害怕的。”
高清雅直接被江映月勸的服服帖帖的，她擦了眼淚問道：“我可以去哪兒洗洗臉呢？”
江映月一聽，稍微安心下來。喊了一聲：“玉嫂，帶高女士去一下衛生間。”
“好的，太太。”
玉嫂這邊帶着高清雅去衛生間。
江映月看人進去了，自己才一下子癱軟的坐在沙發上。
也不知道，楚寒城這麽多年，到底是怎麽在這樣水深火熱的生活之中挺過來的。
這也太……水深火熱了。
兩個女人，要把他給掰碎了似的。還各有各的特色，真是……服了。
楚寒城上樓之後，看圖圖還沒起床，自己實在是不放心樓下的情況。想着江映月怕是也搞不定高女士那樣的脾氣，擔心的往樓梯這邊走了過來。
結果就看到樓下，高清雅女士一路上被江映月說的服服帖帖，還大有幡然醒悟的樣子。
楚寒城是意外的。
他沒想到，近三十年都搞不定的女人，都安慰不下來的情緒，還可以被江映月這樣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這似乎也太神奇了。
除了感覺到很神奇之外，楚寒城更多的是聽到江映月說的那些話。
那些，幾乎字字句句擊中他心的那些話。
此刻，楚寒城忍不住，他匆忙下樓，來到江映月的面前，站定。
江映月本來癱在那兒歇息，說了那麽久，累啊。
卻隻見楚寒城就那麽站在自己的面前，也完全沒有要走的意思。
“怎……”剛要問什麽，可話還沒說完呢，江映月就立馬被楚寒城一個熊抱擁入懷中。
江映月直接愣住，話也說不出來了。
楚寒城這忽然的擁抱是幹什麽呢？
足足愣了十幾秒之後，江映月才稍微緩過來一些。
她被楚寒城緊緊的抱着，四肢不安，都不知道該要怎麽安放了。
“楚先生，你怎麽了？”
江映月開口了，楚寒城卻将江映月抱的更緊了。
“謝謝，謝謝你剛才對我媽說的那些話。謝謝，真的很謝謝你。映月，謝謝你。”
除了江映月，再也不可能會有人那樣去跟高清雅說話了吧。
“這……”江映月有些緊張。
比晚上同住一間卧室還要緊張。
因爲，楚寒城離她實在是太近了。并且，是在兩人清醒的情況下。
江映月實在是有些不能适應啊。
“我其實沒做什麽，隻是跟高女士講了一些很淺顯的道理而已。其實，高女士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所以，她才勉強聽了兩句，你不用這樣激動的。那個什麽……你能松點嗎，有點兒太……”
“對不起對不起……”
楚寒城忙着松開了江映月。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江映月微微的搖搖頭：“就是有些快要喘不過氣來了，那什麽，圖圖還沒起床嗎，我上去看看吧。”
這樣抱下去，很容易那什麽擦槍走火的啊。
兩個适齡大青年，又常年吃素，身體也不是不需要的呀。
說着那麽煽情的話，真的是太……太危險了。
江映月趕緊的找着借口，想要快速的脫離危險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