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是開車的喬七。
喬七察覺她清醒過來,笑了一下:“醒了?”
顧白笙驚覺,看着她,眼神裏透出濃濃的戒備:“肖容?”
不用等喬七把身份自己說出來,顧白笙就已經戳穿了他。
“我還以爲你要過陣子才能緩過來。”
肖容沒有想到,他的假身份被顧白笙這麽快就認出來了。
看來,成壁死了之後,她在這段時間裏思考了很多。
也發現了很多。
“你要帶我去哪兒?”
顧白笙看向窗外。
覺得地貌環境已經與北城大相徑庭。
這裏不是北城。
“去幹淨的地方。”
肖容說話很奇怪,讓人覺得聽不懂。
“什麽幹淨的地方?”
顧白笙去看他的面容神情,覺得他有些不對勁兒。
肖容聽見他問,就靜谧的垂眼,微笑:“當然是沒有肮髒的地方,才叫幹淨。”
顧白笙聞言,擡頭看向了車子所行駛的方向。
遠遠的,她就看見了高.聳的雪山。
而這個時候,她也終于發現了哪裏不對勁兒。
她在肖容的高級越野車裏。
車内開着空調,所以她未能及時的察覺出車外寒冷的環境。
看見雪山,她才明白,肖容說的那個幹淨的地方是雪山,前面的龍川雪山!
“你要帶我進無人區的雪山?”
顧白笙在資料上查閱過關于龍川雪山無人區的一些資料跟報道。
龍川雪山氣候冷,海拔高。
雪層常年不化,而且極易發生雪崩跟自然災害。
無人區裏更是危險。
在這個季節進去,有來無回。
肖容帶她進雪山無人區,隻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要她死。
另一種,就是要跟她一起死。
可是,他爲什麽會忽然這樣做?
她已經無法對他構成威脅,成壁死了,曾之亞入獄。
肖家跟宋家可以分庭抗禮。
一直持續很長時間。
他爲什麽要铤而走險對他下手?
“這片雪山很幹淨。”
肖容的眼睛映照着成片入眼的雪山,有濃濃的向往,說的話也讓人覺得難懂,“這個世界太肮髒了。”
他一直生活在這樣肮髒的世界裏,如果一定要死,那麽他希望能夠死在一個幹幹靜靜沒有塵世肮髒的地方。
這樣,下輩子就不會再出生在這麽髒的地方了。
“肖容,你們肖家在北城正如日中天,你殺了我你也不會逃的了!”
顧白笙試探他的目的。
肖容也無隐瞞的意思,直接道:“誰說我要逃了?”
顧白笙震驚:“你要跟我一起進雪山?”
“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
肖容側頭,看她。
目光深沉溫柔,卻又含着令人覺得詭谲的偏執。
“我并不想跟你在一起。”
顧白笙表達自己的意思。
肖容失笑:“你的拒絕沒有任何意義,他們都抛棄我了,隻有你把我撿回來,所以,我不允許你再抛棄我。”
肖容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顧白笙并不明白他爲什麽這麽說。
而肖容一路往前開車,一路說起了近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方淩音,你知道嗎?”
肖容問顧白笙是否知道方淩音。
顧白笙就戒備起來:“知道,她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
北城裏關于他們兩個的傳聞可是一直都沒有斷過。
所有人都知道,方淩音跟肖容在一起。
“她必然要一直跟我在一起。”
肖容說着,從副駕駛的包包裏拿出來一個陶瓷罐子。
比拳頭大一些,卻也沒有太大。
顧白笙看着那個白瓷罐子,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這是什麽?”
“方淩音。”
肖容輕松說道。
顧白笙一瞬間愣住了。
他說這個白瓷罐子是方淩音?!
“她死了,她以爲她死了就解脫了,可以離開我了,做夢,”肖容嗤笑一聲,繼續道,“我把她火化之後裝在了這個罐子裏面,然後帶在身邊,她永遠别想離開我。”
“你瘋了?!”
顧白笙懷疑是他把方淩音殺了。
“她不是懷了你的孩子?你怎麽還能對她下手?!”
被顧白笙這樣質問指責,肖容也覺得想不明白:“是啊,她懷了我的孩子,爲什麽還下得了手?”
顧白笙擰眉看他。
肖容将白瓷罐子放回包裏,不再笑,而是目光看着前面的路:“她死後,我把他肚子裏那個孩子剖出來了,是那孩子害死她的,我不讓那個孩子繼續跟在她身邊。”
顧白笙越聽,越覺得肖容令人覺得悚然。
“她沒懷孕的時候還好好地,可是懷了孩子,她就突然自殺了。”
肖容疑惑,“到底有什麽讓她不痛快的,她要自殺?要抛棄我?”
顧白笙看着肖容。
看着他眼中的迷惘跟痛苦,覺得他的精神根本就不太正常。
而肖容也不在乎顧白笙到底怎麽看他,隻是道:“我被她抛棄了,我從沒有想過,連她都會抛棄我。”
方淩音膽小,軟弱。
所以他笃定如何對待她她也不會死。
可是,他錯了。
她死了。
他拿死亡報複他,抛棄他!
顧白笙覺得他眼中的背上不像是裝出來的,疑惑:“你愛她?”
肖容覺得好笑:“她隻是個替身,我怎麽會愛她?”
“什麽替身?誰的替身?”
顧白笙想知道,肖容把她當做誰。
肖容開口便道:“你。”
他起初,是把她當做顧白笙的替身的。
可是,現在說出這話之後,他通過後視鏡去看顧白笙的臉,卻又覺得不對。
“不是你,她跟你長得一點都不像。”
方淩音跟顧白笙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像。
既然是兩個不像的人,又談何說是替身呢?
“她不是你的替身。”
肖容神經質的喃喃:“她就是她,她是她自己,她是方淩音,不是你。”
他自言自語了一會兒。
忽然又回到了原來的話題:“她爲什麽要抛棄我?”
他仿佛想不明白這個問題,看着遠方的雪山,垂了垂眼睛:“沒事,到了那裏,她再也沒有辦法抛棄我了。”
他要帶方淩音,帶着顧白笙,一起永遠的留在這龍川雪山裏。
這一次,誰都别想抛棄他!
…………
北城。
沒有任何關于顧白笙的消息。
因爲顧白笙的忽然離開,肖玄,宋霜,卓闵柔,都陷入到了極度的焦慮之中。
卓闵柔已經經曆了太多失去子女的悲痛。
即便是曾疏朗跟曾安蕊并非是她的親生兒女,可是,他們的離去也讓她悲痛不已。
如今,面臨着唯一的女兒也下落不明的事實,卓闵柔幾乎崩潰。
肖玄就算是從旁安慰開解,也無法使得卓闵柔安靜下來。
“她到底去哪兒了?”
“肖容到底帶我的女兒去哪裏了?”
卓闵柔反複去查看肖容留下的視頻,企圖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迹,能夠使她盡快的尋得女兒。
然而,找不到。
根本就找不到。
卓闵柔悲痛疲憊,扶着額頭開始哭泣。
宋霜跟肖玄同樣着急。
肖玄甚至收拾了行囊,要去全國各地尋找。
宋霜知道他這樣的想法,立刻阻攔:“我已經讓人在全國各地找他們的蹤迹,一旦有線索,你跟我一起去他們所在的地方,你不用單獨行動。”
“我們找不到她。”肖玄看他:“我們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你的人也無法查詢到他們的線索。”
肖玄的一番話,令宋霜無語反駁。
的确,他并不知道顧白笙現在身在何處。
“沙漏就快要漏完了……”
肖玄的目光呆呆的落在遠方的沙漏上。
沙漏裏的沙子,已經無法再支撐二十四個小時。
當初肖容在視頻裏面說過,沙漏裏的沙子漏完了之後,顧白笙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肖玄想要走。
想要離開這個沙漏。
宋霜漸漸明白了過來:“你不相信我們能夠找到她。”
肖玄被戳中下懷。
無言的低下了頭:“我們去哪兒找她?”
他情緒極度低落,絕望已經蔓上了心頭:“這個世界這麽大,人那麽多,我們大海撈針,總也無法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内找到他們。”
“你已經判定救不了她了?”
宋霜問。
肖玄吸了口氣,擡起頭,面對宋霜:“是……”
雖然他不想要承認。
不過,在毫無音信線索的情況下,他的确是不相信能夠救得了她。
他們找不到她。
救不了她。
所以他無力的快要窒息。
他不想面對顧白笙死去的消息。
所以,他要走,要逃。
隻要離開沙漏,顧白笙的死訊就不會傳到他的耳朵裏。
聽不到死訊,她就還活着。
“你走吧。”
宋霜不再阻攔。
肖玄跟他的争執,已經引起了卓闵柔的注意。
卓闵柔聽見了他們兩個的争吵,擡起眼睛,看着他們兩個。
一個還在徒勞的等待着消息,找尋着蹤迹。
而另一個,因爲無法面對即将到來的死訊,已經想要迫切的逃離。
肖玄知道自己愧對顧白笙跟卓闵柔,所以,跟卓闵柔說了一聲‘對不起’。
在這聲對不起說完之後,立刻便轉身,離開了宋家。
卓闵柔看着肖玄離去,垂下了眼睛:“沒有希望了,對嗎?”
她問宋霜。
宋霜無言回答。
是啊,肖玄說得對,人海茫茫,他們大海撈針,怎麽能從二十四個小時之内,找到顧白笙的蹤迹呢?
就算是不斷地找,不斷地找。
最後找來的,也可能隻是顧白笙的死訊吧。
難以想象,他的一生,都将活在顧白笙的死訊帶給他的恐懼之中。
“笙笙?你在哪兒?”
他低聲問,卻并沒有人可以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