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闵柔輕飄飄的擡眼看他,顯然是不信的。
宋霜還要繼續說,顧白笙卻抓住了宋霜的手:“親愛的,中午我想吃麻油蛋羹。”
宋霜在她手心寫字:‘好。’
趁着宋霜低頭寫字,顧白笙給卓闵柔使了個眼色,示意卓闵柔先走。
卓闵柔是有些舍不得這個女兒的,想要多陪她一會兒。
但是想到顧白笙不讓她暴露她的身份,還是忍着不舍,對宋霜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宋霜寫完字擡起頭,就看見卓闵柔已經離開,目光微轉,看向旁邊的張衡。
張衡走過來:“宋先生?”
宋霜看了看顧白笙,确定她是聽不到之後,才問:“卓夫人跟笙笙說了什麽嗎?”
“沒有,”張衡也不知道顧白笙已經恢複聽力視力的事情,隻道,“沒看見卓夫人在太太的手上寫字。”
宋霜松了口氣。
轉而跟顧白笙解釋:‘我要去醫院一趟,你等我十幾分鍾,我回來之後就跟你一起回家。’
“好。”
顧白笙應聲。
宋霜親自送她進了車裏,給她關上車門,又囑咐了張衡好好看着她。
這才轉身上醫院的病房樓。
宋朝陽在病房裏戴着氧氣罩,窗邊明亮的陽光裏有一個人影。
影子倒映在地上,削瘦颀長。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他艱難的問。
“千真萬确。”
宋朝陽目光有些渙散:“你能找到他嗎?”
“我幫您找到他,您會好好彌補他嗎?”
宋朝陽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
然而,門外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宋霜推門走了進來:“爸。”
宋朝陽沒有先去看自己的兒子,而是眼光微動,艱難的看向了窗邊。
窗邊那個人已經消失了,就像是一道來無影去無蹤的鬼魂一樣讓人捉摸不透。
“爸,您怎麽瘦的這麽厲害?”
宋霜這段時間忙于宋氏集團的公務,而宋朝陽稱病也很少見兒子。
林鳳雅沒說宋朝陽病的多嚴重,可是宋霜今日仔細一看,就發現宋朝陽至少在病後瘦了有三十多斤。
臉頰都已經凹陷下去。
“你心裏都是那個女人……還有心思管我?”
宋朝陽不滿于宋霜這半年來對顧白笙的照顧,所以話語之間不加掩飾。
“您好好養病,公司的事情我會幫您處理好。”宋霜本就聰明,即便是短短接觸宋氏集團這段時間,也已經對公司内部的運轉全都熟爛于心。
“我要閉門養病。”宋朝陽喘息微弱而沉重的開口。
“閉門?”
“連你……我也不想見。”宋朝陽看着這個兒子,眼中滿滿都是失望。
“爲什麽要做這樣的決定?”宋霜在過來看父親宋朝陽之前,聽母親說起過父親要閉門養病的事情。
可究竟是什麽事,讓宋朝陽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我嫌吵。”宋朝陽隻給了這樣的答案,接着又道,“你們别來亂我。”
宋霜蹙眉。
宋朝陽不願意再多說,擡起手,沖宋霜揮了揮:“出去……”
顯然,是不想再看見這個兒子了。
宋霜看着宋朝陽,眼神複雜。
宋朝陽閉上了眼睛,滿臉的病态憔悴,很是疲憊。
宋霜無奈,起身離開。
當病房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宋朝陽的眼睛又慢慢的睜開了。
他的眼中,是病中的憔悴跟混濁,還有幾分讓人看不透說不清的茫然冷酷:“弱肉強食啊,我的兒子們。”
宋霜頓住腳步。
轉頭看向病房門。
緊閉的房門内,他的父親究竟是怎麽想的他看不透。
不過,他隐約有種父親放權之後,要起一場風暴的危險預感。
這種預感十分強烈。
“霜兒?”林鳳雅見兒子從丈夫的病房裏出來了,趕緊迎上來,問他,“你爸跟你說什麽了?”
“他說要閉門靜養,不想讓任何人去打擾,連我也不要再去了。”
“啊?”林鳳雅對于兒子所說的,臉上表情有些震驚,“他還是這麽說啊?”
“嗯。”宋霜沉沉應聲,眼底有思索琢磨。
“都怪你這半年來把心思都放在了那個女人的身上,惹得你爸不高興了。”林鳳雅埋怨,“你們好歹是父子,必要的走動還是要有的。”
“爸爸不想看見笙笙,笙笙那邊離不開人。”
宋霜說的簡潔。
隻要一天宋朝陽無法待在存有顧白笙的環境裏,那麽他們一家人就不可能共處一室和睦談笑。
“聽說她能說話了。”林鳳雅也偶爾關注一點關于顧白笙的情況。
宋霜應聲:“三個月前就能說了。”
“眼睛呢?”林鳳雅又問:“眼睛能不能看見?”
“不能。”
“那耳朵呢?耳朵能不能聽見?”
“也不能。”
林鳳雅大失所望:“你難道要一輩子跟這樣一個女人在一起嗎?”
她的兒子,從出生到現在都是優秀高貴的。
跟他相配的女人也應該是人中之鳳。
可是,爲什麽到頭來卻是一個又聾又瞎的女人做了他兒子的另一半?
“我不嫌棄她,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宋霜說的是真心話。
林鳳雅卻苦笑:“這樣你多累啊?上班要撐起宋氏,下班回家卻又要照顧一個又聾又瞎的女人,你不覺得累嗎?”
宋霜這半年都是這麽過的,他有時候也覺得累。
但他覺得也很快樂。
“沒有她,我覺得這個世界一點色彩都沒有。”宋霜轉頭,看向母親,“她可以不用做一個好的賢内助,隻要好好生活在我身邊,在我目所能及的地方,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林鳳雅聽着兒子說的,搖搖頭:“傻孩子。”
她的兒子,真是中了邪了。
一直都是這樣,爲了這個女人兜兜轉轉的就是怎麽也放不下。
“對了,她剛才怎麽跟卓夫人碰上了?”
林鳳雅想起兒子剛才追下樓去的事情,隐約覺得兒子太緊張了一點。
“你好像有點怕她跟卓夫人接觸,爲什麽?”
知子莫若母,林鳳雅把兒子的一切反應都看得清清楚楚。
“沒有,您看錯了。”
宋霜并不承認,“笙笙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宋霜沒有多留,按了電梯下樓去找顧白笙。
林鳳雅看兒子沒有跟自己多說的意思,搖了搖頭。
身後的管家過來,輕聲道:“宋先生找您。”
林鳳雅訝然看向丈夫宋朝陽的病房,斂神去見丈夫。
“我想出國休養。”
“出國?”林鳳雅着實驚訝,“怎麽突然做這種決定?就算是在國内,你要閉門靜養我也不會讓人來打擾你的。”
“鳳雅,我身邊隻有你了,”宋朝陽看着天花闆的目光移到林鳳雅的身上,“你願意跟我一切去國外嗎?”
林鳳雅心裏一緊。
宋朝陽居然要她跟着一起去國外?
怎麽回事?
依照他現在在北城的地位,閉門謝客,沒有人會故意來打擾的。
他卻非要去國外,還要帶她一起去,是要躲避什麽人嗎?
“你不願意,那就留在國内吧。”
宋朝陽歎了口氣,“我累了。”
“朝陽,”林鳳雅心裏覺得不好,伸手握住了他的手,緊緊攥着,“朝陽,到底出什麽事了?你告訴我!”
他們夫妻多年,她不相信宋朝陽會忽然放棄北城的一切去國外。
他辛苦打下的基業大半都在國内,他怎麽可能離開?
宋朝陽本來都已經想閉上眼睛休息了,聽見林鳳雅追問,想了一下,道:“北城要起風了。”
“什麽?”林鳳雅不明白。
“風很大。”宋朝陽又說。
“什麽風?”
宋朝陽扯了扯嘴角:“腥風,還有血雨。”
“那我們怎麽能離開?”林鳳雅抓緊了宋朝陽的手,“真就是起風了,我們也要留在霜兒的身邊,陪着他一起度過這段時間,我們是他的父母啊!”
宋朝陽笑着搖搖頭,擡手将林鳳雅緊攥着自己的那隻手被扒開了。
他很冷漠:“我管不了,你也管不了。”
這不隻是宋家要起風波,還有成家,甚至是曾家,肖家。
北城商圈馬上就要被攪亂了。
大勢所趨,他不想拖着病體在這裏嘔心瀝血的跟年輕人勾心鬥角。
“我的身體撐不住了,鳳雅,你要是聽我一句勸,你就跟我一起走。”
“不,我不走,”林鳳雅相當堅決,“我兒子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她的兒子身邊有個失明失聰的女人拖後腿,如果北城真的雲波詭谲,要起腥風血雨,那麽她一定要站在他兒子的身邊,跟他兒子一起進退。
“蘇城林家還沒有原諒你,不是嗎?”宋朝陽忽然說出來的話讓林鳳雅怔住。
林鳳雅看向自己的丈夫。
宋朝陽提醒他:“沒有蘇城林家支持你,你拿什麽作爲霜兒的後盾?”
林鳳雅啞口無言,沒有蘇城林家的支持,她的确沒法幫上兒子太多的忙。
“有我這個母親在,總比沒有要好。”
宋朝陽勸她:“你留在這裏隻能拖霜兒的後腿。”
“不會,”林鳳雅倔強,“我隻會幫霜兒。”
“随你吧,我明天就去M國養病,你在國内好自爲之。”
宋朝陽決定做的非常迅速,沒有半分的拖泥帶水,顯然是計劃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