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刺眼的隔着眼皮就讓她覺得不适,等到稍稍适應一些,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更覺得難受了。
擡手擋了擋面前從窗簾縫隙裏射進來的光,她覺得長久不能視物的眼睛裏面有因爲強光刺激而産生的淚水。
她别過頭,看床上。
朦胧裏,宋霜已經起床了。
床上沒人。
也是,宋霜這段時間忙的很,她起床的時候宋霜都已經去開早會了。
她摸索着從床上下去,穿了拖鞋,進入衛生間,将衛生間的窗簾拉上,确定光線不會那麽刺眼之後,才将睡衣的退下半邊肩膀,去看自己的胸口。
胎記,在胸口很明顯。
但她以前從未在意。
什麽時候這道胎記成了她最後的退路呢?
這個世界真是變幻無常啊。
她扯了扯唇角,看着鏡子裏面的自己,覺得陌生又熟悉。
半年的時間沒有看見過這個五彩缤紛的時間,她再照鏡子卻發現自己并沒有在失明的這段時間裏變瘦。
反而被宋霜養的有些胖了,臉上的血色也不錯。
看起來比以前好多了。
不過,這樣好的氣色有什麽用?
宋霜不是照樣嫌她上不去台面?
他可以對她很好,把她養在家裏如珠如寶。
不過,也僅僅隻能這樣金屋藏嬌的對她好,永遠不可能讓她這樣失明失聰的人站在她的身邊。
想到在宴會廳外面看見的曾安蕊挽着宋霜的手臂言語帶笑的對着成壁跟仲夏。
顧白笙就搖搖頭,擡手拉上了睡衣。
一個兩個,都是騙子。
宋霜一直都是,成壁也一直都是。
她眼光可真是差啊。
“笙笙?”
宋霜的聲音從浴室門外響起。
顧白笙沒有理會,而是進了撐着半缸冷水的浴缸。
宋霜在浴室外聽見水聲立刻将浴室的房門打開了:“笙笙!”
顧白笙身上的睡衣濕了大半。
好像是摔進去的一樣,有些狼狽。
宋霜看見她掙紮眼睛亂摸,趕緊扯了旁邊的大毛巾過來包住她。
顧白笙感覺到自己被包住了,才擡手去摸宋霜的手臂。
宋霜知道她受了驚吓,在她耳朵上吻了吻,将她從浴缸裏抱出來。
然後去脫她的濕衣服給她穿幹爽的衣服。
顧白笙沒有亂動,就這樣茫然的睜着眼睛任憑宋霜擺弄。
宋霜給她将衣服換好了之後,吻了吻她的頭發,在她手心寫字:‘沒事了。’
“一不小心就摔進去了。”
‘以後叫我。’
“你不在。”
‘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顧白笙聽着他道歉,笑了一下,轉頭去看他。
宋霜看她面對自己的那雙眼睛,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今天要去醫院做檢查,緩一會兒我們去吃飯好不好。’
顧白笙點頭:“今天想吃奶黃包。”
宋霜在她手心寫字:‘有的,還有年糕。’
顧白笙露出一個笑容。
宋霜看着她的笑臉,心情稍稍好了一些:‘你喜歡吃的都有。’
“嗯,你對我真好,成壁哥哥。”
顧白笙主動去抱她。
宋霜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已經沒有脾氣去計較她認錯他的事情。
而顧白笙趴在他的懷裏,卻也覺得可笑。
宋霜到底爲什麽要忍到這種程度呢?
天天扮演着成壁,忍耐着她,照顧着她。
因爲愛?
喜歡?
還是自私的占有欲?或者說是男人那與生俱來的争奪欲?
因爲成壁也想帶她走,所以他絕不放手。
可惜,誰都不能帶她走。
成壁不配,宋霜也不行。
宋霜吃完飯之後,帶顧白笙去醫院做檢查。
說來也巧,進了醫院檢查做完的時候,剛好看見了走廊上的林鳳雅。
林鳳雅見到兒子,也有些意外,看見他身邊還有瞎了眼的顧白笙,林鳳雅就忍住了過去跟他說話的心思,而是給兒子使了個眼色,示意兒子待會兒過去找他。
宋霜讓張衡先把顧白笙送到車上,接着問了醫生關于顧白笙腦補的那塊淤血的事情,才又去找林鳳雅。
林鳳雅站在窗邊,看着樓下張衡扶着顧白笙上了車,就道:“你爸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想讓他在家裏閉門休養一段時間。”
宋霜沒什麽意見。
“宋氏集團的事情,會陸續全都交在你的手裏,你爸這段時間脾氣也有點古怪,不知道是怎麽了。”
林鳳雅照顧宋朝陽也有些心力交瘁,“他老是夢見林娴雅。”
說起林娴雅,林鳳雅仍舊覺得晦氣。
“那就讓爸爸好好休養一段時間吧,宋氏集團的事情我會安排好。”
“嗯,”林鳳雅點了頭,又想到什麽一樣,開口,“卓夫人今天約我喝茶。”
“卓闵柔?”
宋霜想到卓闵柔是顧白笙的母親,心裏有些忌憚。
“她跟您說什麽了?”
“她跟我問了一些笙笙的事情。”
“問這個做什麽?”宋霜覺得不對勁兒。
林鳳雅也覺得奇怪:“我也很好奇,不過,她不肯細說,隻問了一些你們婚後相處的事情,就不再談了。”
林鳳雅不太想繼續說卓闵柔,提醒兒子:“你去看看你爸,你爸非要閉門休養,你問問他是個什麽想法,我問他他也不肯說。”
林鳳雅這樣囑咐,宋霜就應下來,轉頭要往病房去。
隻不過,臨走之前往樓下看了一眼。
正好看見顧白笙沒有上車,而是被一個婦人牽着走到了路邊去。
他在樓上,并不能立刻看清婦人的面容,不過即便是這樣,他也依舊察覺到,那人是卓闵柔。
“我待會兒去看爸爸。”
宋霜的心裏沒來由的一跳,立刻往樓下去。
林鳳雅見兒子走的匆忙,伸手想要叫住他,宋霜卻根本沒有駐足的意思。
眼見着兒子進了電梯直接下樓,林鳳雅知道攔不住,也沒有去追,而是轉頭看向了樓下。
樓下顧白笙身邊的婦人讓她覺得眼熟:“卓闵柔?”
林鳳雅也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沒錯,那個人就是卓闵柔。
“這是我的照片,卓夫人。”
顧白笙将照片給卓闵柔遞過去。
卓闵柔一見那張照片,整個人就愣住了:“這……”
這就是她女兒身上的胎記啊!
“卓夫人,你應該認得。”
卓闵柔眼裏湧上淚水,看着面前失明的顧白笙,鼻子發酸的搖頭:“怎麽會這樣啊,我的女兒!”
她伸手要把顧白笙抱在懷裏。
顧白笙卻制止了她的動作:“卓夫人,宋霜下來了。”
卓闵柔抓住顧白笙的手,憤慨不已:“怕她做什麽,媽媽現在就帶你走!”
“卓夫人,我現在還不想走。”
卓闵柔聽着顧白笙左一句‘卓夫人’右一句‘卓夫人’,心裏實在不是滋味。
“你在怪我當初沒有保護好你,讓人把你帶走了嗎?”
顧白笙微笑:“怎麽會呢?我能再跟您相認已經是最幸福的事情了,隻是,我還有沒有辦完的事情。”
“什麽事?”
卓闵柔問。
顧白笙唇角帶着淡淡的笑:“我的聽力已經恢複了,但是我的眼睛還沒有恢複,我騙宋霜說我聽力視力都沒有恢複,希望您能幫我保密。”
“那你沒辦完的事情是什麽?我能幫你嗎?”
卓闵柔願意幫這個受苦的女兒做任何事情,她跟父母失散的這麽多年裏,實在是受了太多苦了。
“能幫我,但不是現在,所以,請您幫我保密,也不要告訴任何人您已經找到了我,不然我會有生命危險,”顧白笙叮囑她,“切記,就算是曾先生,您也不能告訴她我的真實身份。”
卓闵柔不知道她爲什麽要她這麽做,開口想要問。
卻聽見顧白笙說了一句:“他來了。”
卓闵柔順着顧白笙的目光看過去,發現宋霜果然吵着他們這邊快步走了過來。
“擦擦您的眼淚,把照片收起來,母親。”
顧白笙一句母親,叫的卓闵柔心頭酸楚。
卓闵柔迅速擦了眼淚,收起照片。
正好這個時候宋霜也走了過來。
他很緊張:“笙笙。”
他走過來,握住了顧白笙的肩膀。
卓闵柔看見宋霜如此緊張顧白笙,心裏有些惱恨宋霜明知道顧白笙是她的女兒卻不直接告訴他們,害他們夫妻尋尋覓覓就是找不到。
“卓夫人,”宋霜确定顧白笙沒有什麽異常之後,轉過頭看向卓闵柔,“您怎麽會在這裏?”
卓闵柔當然不會說顧白笙私下裏悄悄聯系了她。
她輕輕撫了撫鬓發,道:“我身體不太舒服,剛做完檢查出來,正好遇見了小宋太太。”
“您身體沒問題吧?”
宋霜表現出了一個晚輩對長輩應有的禮貌關懷。
卓闵柔笑了笑:“沒事,就是女兒的下落遲遲沒有,有些失眠,休息不好而已。”
聽到卓闵柔又提起找不到女兒的事情,宋霜也沒有多問,而是看向顧白笙:“冷嗎?我們回家?”
看宋霜如此緊張顧白笙,卓闵柔心裏重新審視起宋霜來。
“宋先生昨晚跟蕊蕊一起參加了成先生的晚宴吧?”
卓闵柔故意這麽說。
宋霜果然轉過頭,看向了卓闵柔:“我對曾小姐沒有别的意思,隻是單純的一起作伴參加了那場宴會而已。”
卓闵柔點點頭:“那就好,我的女兒,也跟宋先生這樣的人不合适。”
宋霜擰了擰眉,覺得這句話有深意。
然而卓闵柔并不給他琢磨的時間,就接着道:“老實說,小宋太太年紀輕輕失明又失聰,您這個丈夫當得有些不合格啊。”
宋霜無言反駁。
卓闵柔冷冷看着他:“如果小宋太太是我的女兒,我可不會讓她嫁給你這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