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問她。
“是。”
顧白笙點頭。
宋霜也點點頭：“好，我會讓助理把協議再送過來，希望你不要後悔。”
“不會後悔。”她道。
宋霜轉身離去。
已經沒了跟她繼續說下去的欲.望。
他從醫院驅車離開，腦子裏面浮想起來的都是顧白笙跟成壁在一起的畫面。
不知道爲何，想到這些畫面，他心中就是一陣煩亂。
區區一個女人而已，又不是什麽天仙貴胄，也沒有非她不可的理由，爲什麽一想到要跟她離婚，心裏面就這麽不爽？
他喊了莫紹言一塊兒出來喝酒。
莫紹言一看他喝了滿桌的酒瓶，就倒吸了一口氣：“她答應離婚了？”
“嗯。”宋霜淡淡道，似乎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是他的煩悶又如此明顯。
要說不在意，莫紹言真的不信。
莫紹言覺得，他現在就是在自欺欺人。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跟她這麽多年也早就沒了新鮮感，那就換一個嘛，”莫紹言過去攬他的肩膀，看他已經喝了不少，就把酒杯順手從他的手中拿走，并且一塊兒說顧白笙的壞話，“況且也不是長得很漂亮啊，是不是？”
宋霜瞥他一眼，沒說話。
莫紹言嘴角抽動一下，感覺宋霜似乎不是很贊同自己說的。
莫紹言摸摸鼻子，斟酌了一下語言，才繼續說：“這個世界上比她長得漂亮，比她乖巧懂事的到處都是。”
宋霜悶悶喝酒，依舊不語。
莫紹言見他始終不說話，就接着說：“她簽了離婚協議之後，咱就跟她沒有任何關系了，她愛跟誰走就跟誰走。”
宋霜放在桌上的手指屈了屈。
莫紹言本以爲他會贊同自己說的，跟顧白笙徹底撇清關系。
卻不想，宋霜突然把酒杯往桌上一放，開了口：“不行。”
“什麽？”
莫紹言沒有聽清這兩個字。
宋霜便又重複了一遍：“不行。”
莫紹言訝然。
宋霜擡頭，已經有了醉意的眼瞳裏，帶着執着到令人驚駭的固執。
…………
“真的決定要簽了嗎？”
曲曉波握着顧白笙的手，覺得有些苦澀。
宋霜雖然欺騙了顧白笙，但是這麽多年以來，對顧白笙還是好的。
更何況，他們之間沒了小深，還有一個小敏。
顧白笙心中已經做了決定，不會再變更。
看曲曉波有勸慰她再做思考的意思，就笑了笑：“死而複生的人，換做是誰都會牢牢把握住吧？”
這話，其實戳到了曲曉波的心裏。
曲曉波不是沒有經曆過戀人離世的痛楚，即便是現在有莫紹言在她身邊陪着她。
但是，仍舊時常想起已經去世的那個人。
“換做是你，你也會做跟我一樣的決定。”
顧白笙道。
曲曉波三言兩語就被顧白笙說服，點了點頭：“是，你說的沒錯，換做是我，也會做你現在這樣的決定，可是，你真的要接受dream記憶手術？”
“是。”顧白笙反手，握住曲曉波的手，拜托她，“我會忘記很多東西，這是我重新得到成壁的代價，到時候，如果我想不起他，你要記得，提醒我。”
她眸光深遠，卻充滿希望：“提醒我，我最愛的人是成壁。”
曲曉波不願意逆她的意思，點了點頭：“嗯。”
曲曉波陪了她一會兒，便因爲家中的女兒需要照顧，先走了。
胡慧想要進門照顧女兒。
可是，看見女兒别過去的頭，便硬生生刹住了步子。
她不想見自己……
胡慧心中深知這一點。
猶豫之後，還是退到了門外，繼續留在走廊的長椅上坐着等。
顧白笙不是沒考慮到自己這樣的态度會傷害到胡慧。
但一想到自己在婚前被進行了dream記憶手術，是經過了胡慧的同意，是被胡慧這個母親也欺騙了的，心中就豎起了一道坎兒。
怎麽都過不去這道坎兒。
她不能接受被自己最親的人蒙騙，不能接受母親的謊言。
即便這個謊言是善意的，在當時來說是爲了她好。
她在醫院裏等了一天，等到傍晚的時候，坐起來，看窗外的太陽餘晖，默默算計着成壁歸來的時間。
卻等來等去，等到太陽落山都不見成壁回來。
她漸漸心急起來，看着太陽徹底落下山，整個大地都被一片黑色籠罩，她無來由的心慌，仿佛感覺到了即将被成壁再次抛棄一樣，白日裏對宋霜說‘成壁絕不會再次抛棄她’的自信一掃而光。
她不管不顧的匆忙從病床上下來，拖鞋都沒穿好，就往門外跑。
嘭————
一聲輕響。
額頭撞在了個某個人堅硬的胸膛上。
她頭腦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胸膛的主人就擡起手，摸上了她的頭，責備：“匆匆忙忙要去做什麽？也不看路？”
如此熟悉的聲音響起來，令她鼻子一酸，差點就熱淚盈眶。
“成壁哥哥！”
她擡起頭，看成壁的臉。
成壁薄唇露出一個笑容：“是我。”
“我以爲你又要丢下我！”顧白笙擡手，撲在他的懷裏抱住她。
又瞬間變成了小無尾熊，要挂在成壁的身上。
成壁唇角微勾，擡手抱住她的背，輕輕拍了拍：“怎麽總愛胡思亂想？”
顧白笙悶悶撲在他的懷裏不說話，又要哭了的樣子。
成壁知道，接下來必然是一陣好哄才行。
所以側頭，給身後看的就要驚掉了下巴的陽春跟阿榮一個眼色，示意他們先回去。
陽春結結巴巴的開口：“那，那我跟阿榮就先走了，成哥。”
“嗯。”
成壁應了一聲，寬闊的胸膛動了動，接着，便溫柔的垂眼，把顧白笙給抱了起來。
陽春更震驚了，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阿榮趕緊扯着陽春走：“走了，别看了。”
“你看到沒？咱們直男成哥居然會公主抱人家女孩子唉！”
“好了，哪個男人都會好吧。”
“我還以爲咱們成哥沒有這個本能呢。”陽春大驚小怪。
阿榮被她說的發笑：“成哥的本能跟别的男人比起來一樣不少，隻不過是不對着你使罷了。”
兩個人八卦着走遠。
成壁将病房門踢上，抱着顧白笙去病床邊。
再把顧白笙放在病床上的時候，顧白笙還不松手，牢牢抱着他的脖子：“成壁哥哥？”
“還不松手嗎？”
成壁望着她，笑問。
顧白笙被成壁如此近距離的問到，覺得臉上一陣發熱。
手指剛要松開。
忽然，成壁附身，将薄唇印在了她的額頭上。
顧白笙感覺到他嘴唇的熱度，立刻閉上了眼睛，去細細感受。
這是生命鮮活的溫暖。
他活着，在自己身邊的最有力證明。
“成壁哥哥爲什麽回來的這麽晚？”
顧白笙很好哄。
最起碼對于成壁來說，是很好哄的女孩子。
隻要一個吻，就能讓她瞬間乖巧安靜下來。
她雙眼盈盈看着他，内裏含着說不盡的擔憂：“是不是工作很棘手？”
成壁從來都不把自己工作上的困難危險告訴顧白笙，因爲職業的原因，從前不說，現在自然也不會說。
他總是将保密放在了第一位。
“沒有很棘手。”
“那爲什麽回來的這樣晚？”
顧白笙糾結這個問題。
“明天會回來很早。”
顧白笙被這麽哄，高興了一點：“以後也都會回來很早嗎？”
她知道成壁因爲職業原因，沒有辦法像是其他人的愛人一樣時時刻刻陪伴自己的女友。
她能理解成壁，隻不過，因爲上一次成壁的突然消失，她總是草木皆兵，心中害怕。
不斷去問，就算是問不出什麽，得到成壁的一點點承諾她也會安心一些。
成壁仿佛能夠理解她内心的想法，所以，她不斷問起的時候，他也總是耐心的回複她，隻希望她可以有一點安全感。
成壁看她今天沒吃什麽東西的樣子，就主動起身：“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
“不用了，”顧白笙擡手，抓住要走的成壁，“我不餓，你陪着我。”
成壁看她抓自己的手握的那樣牢，就知道她真的需要自己的陪伴。
想了一下，還是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陪她。
隻是，擡手去拿了個蘋果，用水果刀削了皮，準備給她吃。
他給水果削皮的時候，也在同她說些有趣的事情，希望能讓她開心一點。
可是，顧白笙好像有心事一般，根本沒有往耳朵裏聽。
成壁發現這一點之後，便停下手裏削果皮的動作，問她：“笙笙，是不是有事想跟我說？”
顧白笙被成壁如此問，咬了咬唇，決定跟他直接說。
“我跟宋霜的離婚協議，你是看了的，對嗎？”
顧白笙問他。
成壁點頭：“嗯。”
顧白笙跟宋霜的離婚協議他看過，而且非常仔細的看過。
離婚條件苛刻到令人覺得匪夷所思。
“dream記憶手術在國内不是合法手術。”
成壁開口。
他對此也有了解，這就算是在國外，也不是面向大衆的手術，而是用于一些特殊的用途。
“我想接受這個手術。”
顧白笙開口。
成壁長眉一擰，立刻反對：“我不同意。”
顧白笙已經深思熟慮，也想過成壁絕不會同意自己去做這種冒險的手術。
但是……
“如果不接受dream記憶手術，宋霜不會答應跟我離婚，”顧白笙神色堅定，“我當初嫁給他，是因爲手術跟你已經死亡的雙重原因，才陰差陽錯跟他在一起，現在你回來了，他也有了新歡，我沒有必要再去給這段婚姻增加時限，我應該跟他分開。”
“我必須接受這個手術，”顧白笙伸手，主動去握住了成壁的手，“成壁哥哥，就算是我接受了dream記憶手術，也絕對能夠再次記起你，你不會抛棄我第二次對嗎？”
成壁看着她緊握自己手指的那雙手，眼中擔憂明顯：“這個手術有副作用，你已經接受了一次，要想起來，需要至少十年的時間。”
“我們有很多十年，而且我相信，在我想起你之前，我還會愛上你。”
顧白笙對此很有自信。
成壁卻看着她自信滿滿的臉，輕輕敲了敲她的腦門：“我還是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