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鳳雅迅速反應了過來。
她的兒子,是将來要擔負起整個宋氏集團的人,如何會草率說出這樣的話來。
爲一個女人陪葬,給一個女人殉情?
何其可笑?
“那他爲什麽要下去呢?”
胡慧示意林鳳雅看斷崖下面。
李雯昕幫林鳳雅打着強光手電筒,在手電筒的白光之中,霧雨迷蒙,崖下的其中一個高大身形艱難的順着斷崖的石頭往下滑落,顯然正是宋霜。
林鳳雅嘴巴張了張,喉嚨中仿佛卡了什麽,一時難言,無法反駁胡慧所說的。
“你兒子可以爲我女兒殉情,你三番五次害我的女兒,也是在害你兒子。”
胡慧此話就是提醒林鳳雅對她的女兒不要屢下殺手。
而林鳳雅被這樣指控,也有些訝然。
隻是,這訝然的神色在臉上停留了幾秒,便迅速的調整,嚴厲的目光轉頭落在了李雯昕的身上。
李雯昕心虛的緊,卻在林鳳雅看向自己的第一時間,出口否認:“媽,不是我……”
林鳳雅保養極好的一雙手,戴着漂亮的翡翠戒指,微微攥緊了些。
情緒幾經調整,才暫時壓住。
她沒有理會李雯昕,而是看向了斷崖下自己兒子的身影。
…………
斷崖上石頭尖利嶙峋。
顧白笙迷迷糊糊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想要動一動身體。
然而,一動渾身就疼的厲害。
她的身體仿佛散架了一樣。
手指曲起的簡單動作,都需要用極大的力氣才能做到。
“成霆……”
她開口,沙啞的聲音吐出來這兩個字也有些艱難。
“笙笙?”
本以爲不會得到回應。
可是忽然,有人應了。
她有些不真實的感覺,懷疑自己是幻聽了。
下一秒,就有人過來,将她鈍痛無力的身體從地上扶了起來。
天上有雨絲開始墜.落下來,雨水落在了兩人的身上,也模糊了顧白笙的視線。
顧白笙頭腦脹痛,眼前的視野也并不清晰。
但是耳朵裏卻能聽到對方的聲音跟喘息。
身體也漸漸感受到了對方扶她坐起來的力道。
“你怎樣……”
“我沒事。”成霆從車中出來,千鈞一發之際,擊碎殺手車子的後車玻璃,将她拽了出來。
隻不過,兩人無法阻止下落的頹勢,在車子墜.落山崖的同時,也跌落在斷崖上,滾落了下來。
成霆的身體素質比顧白笙好了許多,雖然滾落山崖也受了極大地損傷,可是卻比顧白笙明顯要好許多。
顧白笙落在地上,肩膀蹭到了尖利的石頭。
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劃破,一被他扶起來,就能感覺到背後衣服洇滿了血。
“你受傷了。”
成霆意識到這一點,有些着急。
顧白笙意識開始模糊了起來。
想要開口指導他暫時給自己包紮住傷口,但是,卻沒有力氣張口說話。
就連睜開的眼睛也因爲抵不住沉重的眼皮,而漸漸開始閉合:“我……”
“别擔心,沒事的,搜救隊很快就能找到我們!”
成霆知道她此刻受傷疼痛加上滾落山崖的多重損傷已經難以支撐清醒的意識,在她即将昏迷之前,重重跟她保證:“沒事的,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有事。”
顧白笙耳朵聽到的聲音也像是被疾風驟雨淹沒了一樣,沒有保持太久的清醒,甚至沒有來得及回應一句,就徹底昏迷了過去。
昏迷之中。
顧白笙看見一個年輕羸弱女孩,在潔白的靈堂中跪坐這,她看着白色菊花擁簇着的黑白色遺照,眼睛睜的大大的。
眼淚像是永遠都流不幹,止不住一樣,從眼睛裏無盡的滑落,洶湧而出。
旁邊的人在議論紛紛。
“聽說肚子裏面有了成家的孩子。”
“可憐啊,才這麽年輕就要守寡。”
“還沒有訂婚結婚,孩子打掉就好了。”
“噓,可别亂說,好歹是成家獨子的遺腹子,這孩子如果不生下來,血脈就斷了。”
“成家不會接納她的。”
“成壁從沒有你這樣一個女朋友。”
“我兒子,從沒跟我說過有你這麽個人,更沒說過哪個女人懷了他的孩子。”
“你肚子裏面的孩子,不是成家的孩子。”
羸弱的女孩給人從地上拽起來拉出去。
但是離開的時候,一雙眼睛卻死死的盯着白菊花擁簇着的那張黑白遺照。
遺照上是個英姿勃發的英俊青年。
青年鼻挺眼長,黑眸銳利如鷹隼,薄唇端正,面容嚴肅,正直剛硬之氣從骨子裏透出來。
她死死盯着那張遺照,哭啞了的喉嚨說不出話來,一雙手卻在被人拖出靈堂的時候,緊緊護住了自己的肚子。
一轉眼。
白菊花擁簇的靈堂變成了繁花如夢的婚禮大堂。
黑白遺照變成了穿着婚紗西裝的青年男女執手相擁。
女子面容娴靜,笑意淡雅,眼中卻似乎總有一絲哀愁,笑意不及眼底。
男子深情凝望着他,與那張遺照上完全不同的面容,卻也是豐神俊秀,生的端正無比。
女子的小腹已經有些突出,懷孕似乎已經六七個月的模樣。
一手撫摸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扶着男人的臂膀。
婚禮現場人聲鼎沸。
歡聲祝福之間夾雜了幾句竊竊私語。
“聽說是懷的成家的遺腹子,成家不肯認這個孩子,才找了宋少接盤。”
“宋少真是好脾氣,頭頂青青草原,也能把這個心機女娶回家。”
“瞎說什麽,我聽說這孩子原本就是宋少的。”
“宋學長聰明有城府,如果不是他的孩子,你以爲他真會接這個驚天巨盤盤?”
“可是,聽說這女的懷孕的時候,還沒跟宋少相識呢?”
“誰說沒相識,在那場生日聚會上,我分明看見宋霜把她帶走的。”
啪————
香槟酒杯忽然墜.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穿着露肩婚紗的新娘,挺着大肚子,蓦的轉身,質問自己的新郎:“宋霜,他們說的是真的嗎?!”
新郎氣宇軒昂,正是意氣風發時,聽聞此言,本來清隽柔和的面容,忽然有一瞬的沉冷。
“聽我解釋,笙笙……”
新娘不等他說完,便搖着頭後退。
生怕他把話說清楚一樣,将頭上的頭紗一把扯下來,重重扔在了地上。
她提着婚紗快步往外走,眼神瘋狂慌亂,嘴裏不停呢喃:“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你們說的不是真的……這是成壁的遺腹子,是他的孩子!隻能是他的孩子!”
新娘從婚禮大廳提着婚紗跌跌撞撞跑出去。
男人來不及向周圍人解釋,眼神沉郁的快步追上去。
出了婚禮大廳。
新娘面前鋪着紅色地毯的長廊就像是城堡沒有盡頭的幽長走廊一樣,長的讓她看不到盡頭。
她想離開,想快步走出這個華麗的城堡。
可是,身後的男人追了出來。
“笙笙你聽我解釋!”
他抓住她的手腕,俊秀的面容上有驚慌壓在眼底。
“我不嫁你了,我要去找成壁!”她甩開他的手,一步步的往後退,手指扶着自己臃腫的腹部,眼神變得堅定了起來,“我改變主意了,我要跟成壁一起,我要永遠跟他在一起!”
她生怕他再抓住她,轉過身去就要跑。
然而,身後的人卻忽然大聲道:“你懷着成壁的孩子,你忍心帶着他的孩子一起死嗎?”
她腳步一頓,遲疑了一下。
轉過頭看着宋霜,眼神很茫然,也很恐懼,仿佛在崩潰的邊緣來回徘徊一樣,無助又驚惶:“他們說孩子不是成壁的,他們說孩子是你的……”
“不是我的!”宋霜出聲,看着她眼中急速變化的情緒,後牙緊咬了一下,心念電轉,像是談判專家一樣,洞察而又小心的去靠近她,希望取得她的信任,“孩子不是我的,是她們胡說,孩子是成壁的,你怎麽能帶着最愛的人的孩子去死呢?不能的,你不會這麽做的……是吧,笙笙?”
他一步步朝她靠近。
她從最開始的後退,到被說動,看着宋霜柔和的眼睛,漸漸停下了腳步。
“真的不是你的?”
宋霜态度和緩的靠近她:“不是。”
她點點頭,似乎是信了。
但是下一秒。
忽然天旋地轉。
她的世界發生了扭曲,周圍的場景都像是被吸進了黑洞旋渦之中一樣,發生了變化。
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身上的露肩婚紗已經換成了白色的睡衣。
旁邊的人穿着婚禮過後的比挺西裝褲跟白襯衣。
他手上拿着針筒,小心仔細的擠壓出其中的空氣,轉過頭,便朝着她走了過來。
她看着他,忽然心生恐懼:“宋霜,你做什麽?”
“你應該好好睡一覺,睡醒之後,就可以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
宋霜握住她的手。
希望能夠安撫她的情緒。
她卻像是被獵人抓住的兔子,驚慌掙紮,想要離開。
可惜,他的手力氣很大。
她在他翻身的時候,把閃着寒芒的針頭,紮在了她的胳膊上。
針劑被推到她的身體裏。
她意識變得昏沉,努力回頭想要去看看對方的臉。
可是,昏暗的潮水已經湧襲上來。
她隻能看見宋霜的半張臉,看他抿直的唇.瓣,利落優美,卻又緊繃起來的下颌線條。
他好看的薄唇開合,說了幾個字。
隐隐約約仿佛是在道歉的口型,可是,她卻聽不清楚他到底是說了什麽,便徹底的昏了過去。
“笙笙?!”
“笙笙醒醒?!”
“笙笙?!”
“快!人在這裏!快把擔架送過來!”
吵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顧白笙被吵醒,在迷蒙之中,眼睛費力的睜開了一下。
模糊的視線中,雨絲從天而降,那張跟昏迷夢境中一模一樣的臉染着泥土髒污,略顯狼狽的臉,出現在她的視線中。
她辨認出他,卻氣息虛弱:“宋霜……”
“是我。”他很高興,緊緊握住她的手,如同尋到了至寶。
她感覺到了他手上的力量,想到了昏迷夢境中宋霜也這樣抓住她,将針劑推到她的身體裏。
不由覺得心髒驟然一疼。
“你……”
她奄奄開口。
宋霜聽不清她的聲音,湊近她的唇邊,聽她講話:“你想說什麽?”
顧白笙唇.瓣竭力吐出幾個字:“你在娶我時,究竟……對我……做了什麽?”
霎時,宋霜眼神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