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戈很溫柔,也很細心膽大。
将她推過去之後,便安靜的站在一旁,等待她辨認這些殘肢。
殘肢被整齊的拜訪在挺屍台上,就像是衣服拼圖一樣,法醫們努力的想要将其複原。
但是,因爲不知道他們的身份,又因爲在爆炸之中将這些肢體炸的殘缺不全起來。
所以,這幅人體拼圖是殘缺而難以拼湊起來的。
她看着這些肢體。
咬了咬下唇。
伸手要去碰觸其中的一隻手。
看見她的動作,蘇輕戈明顯有些意外:“顧小姐……”
蘇輕戈阻止的話還沒有完全說出來,忽然就聽見身後莫紹言的聲音急急響了起來:“這是幹什麽?不要碰啊!你現在這個樣子,碰觸這些東西很不吉利的!”
莫紹言就像是個老媽子一樣,三兩步沖過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無論如何都不讓她碰觸挺屍台上面的斷肢。
“我隻是看看而已。”
顧白笙對莫紹言這麽緊張她覺得有些奇怪。
“看看也不要亂碰,沒有好處的。”
莫紹言強調:“不要碰死屍,對你不好。”
顧白笙擰眉:“這跟對我好不好有什麽關系?”
顧白笙不理解,莫紹言張口想要解釋。
可是,剛張口,就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一樣,又把嘴巴給閉上了,但是态度卻很堅持:“總之就是不能碰,你聽話一點。”
顧白笙才懶得理他,給了他一個白眼,就伸手去繼續要去摸挺屍台上面的肢體。
“封建迷信不能信,什麽吉利不吉利。”
“哎你怎麽不信我啊,我都是爲了你好!”
莫紹言還是阻攔。
顧白笙非要看,莫紹言又堅決攔着。
兩個人僵持不下。
蘇輕戈看這個情況,開了口:“既然顧小姐不能去碰這些東西,卻又想看,不如,我幫顧小姐拿起來,顧小姐仔細看看?”
莫紹言一思量,覺得可以。
旁邊顧白笙卻覺得有些麻煩蘇輕戈:“我自己來就好。”
“不用客氣,現在我是宋先生給你的律師,您有什麽需要的,我會盡力幫助你。”
蘇輕戈謙遜禮貌又溫柔善解人意。
剛才她看顧白笙觀察這些殘肢的時候已經看得非常清楚。
顧白笙想要碰觸的是挺屍台上左上角的殘肢。
因爲已經留意到了這一點。
蘇輕戈伸手的時候,就準确無誤的拿了顧白笙想要看的殘肢。
那是一隻手。
一直很明顯的,骨節分明,修長秀氣的男人的手。
蘇輕戈拿過來。
顧白笙仔細去看。
咬了咬唇,有些難過。
因爲這隻手,很像肖容的手。
肖容的手就是這樣骨節分明,修長秀氣的。
而且,在肖容的手腕上面,有好多道疤痕。
是當初他在教育學院過那段日子的時候,被其他人欺淩留下的傷痕。
她還聽肖容說起過。
那些傷痕在手腕内側。
一看就能看出來,是割腕自殺的位置。
而他的手腕上錯綜的那些割腕傷痕,并不是肖容自己割的,而是學校裏那些人給他割的。
并且,那些欺負他的人因爲有了肖幽的授意,是故意割在這個位置,想要害死他,并且僞造他是自殺的死因。
可是,肖容的命很大。
所以,他并沒有死。
但是這一次,肖容卻真的死了。
顧白笙看着那隻手,想到過往的種種,不禁潸然淚下。
而蘇輕戈跟莫紹言也看出了顧白笙眼中含着的淚水是出自真心的傷感。
她到了傷心之處,也完全忘了之前莫紹言的阻攔,伸手就想要碰碰那隻手。
那隻手已經從手腕往上的小臂中間被炸斷。
斷口處十分慘烈。
普通的女孩子看到這樣一隻手,肯定是連連後退别過臉去不敢看第二眼。
但是,顧白笙看着,卻并沒有害怕。
她并不害怕,隻是覺得愧對肖容。
肖容是爲了救她才死的。
而他,卻不能爲他報仇。
到底是誰,導緻了這場爆炸。
并且還在爆炸之後,去誣陷肖容自導自演呢?
顧白笙的手就快碰上那隻手。
莫紹言趕緊過來,一把抓住顧白笙的手腕,并且催促蘇輕戈:“拿走拿走,都已經看過辨認過了,不至于再去碰了,屍體不吉利的。”
蘇輕戈被莫紹言這麽說,自然将斷手拿開了。
而蘇輕戈卻有些不太甘心。
“我想要摸一摸那隻手。”
“有什麽好摸的?冷冰冰的屍體,不夠晦氣的。”
莫紹言道。
顧白笙聽見莫紹言這句話,忍不住怒道:“他是爲了救我才死的!”
“他……”
莫紹言要跟顧白笙争辯。
而蘇輕戈見狀,卻是趕緊開口攔住了莫紹言:“莫先生,顧小姐的心情現在不太好,您就不要跟顧小姐說這些話了。”
莫紹言很無奈。
也覺得顧白笙是被诓騙了。
無奈,隻能先忍着,把自己跟宋霜的那些懷疑都憋在心裏。
問顧白笙:“這看也看過了,我們能回去了吧。”
顧白笙不想跟莫紹言說話。
莫紹言也知道自己在顧白笙的面前說肖容的壞話會讓顧白笙生氣。
畢竟,現在的事實就是肖容爲了救顧白笙而死了。
他诋毀肖容,顧白笙肯定要爲肖容辯白的。
“走吧,顧小姐,警方這邊有什麽新的線索會通知我們的。”
莫紹言說話不管用。
蘇輕戈說話還是稍微管用一些的。
顧白笙聽蘇輕戈的話。
點點頭。
蘇輕戈便推着顧白笙出這個停屍房。
而莫紹言卻是跟在他們後面,悄默默也去摸了一下那隻手。
顧白笙被蘇輕戈跟莫紹言一起送回别墅裏。
莫紹言想到摸到肖容那隻手時候的感覺,就擰了擰眉頭。
正好這時候宋霜的電話打了過來。
“你陪笙笙去過了嗎?”
宋霜開口就問莫紹言這件事。
莫紹言自然開口:“去過了。”
“怎麽樣?”
宋霜回國處理宋氏的事情,無法陪着顧白笙去停屍間找肖容的屍體。
所以,隻能問莫紹言看見了什麽。
莫紹言當然如實相告:“斷手斷腳的挺多,但是你老婆一眼就從裏面認出了肖容的手。”
莫紹言說完這話,就意識到說的有點嘲諷了。
宋霜那邊似乎也因爲他的話而微微沉默了一下。
莫紹言跟他解釋:“你不會介意我這樣說吧?”
“介意。”
宋霜直言。
莫紹言很無奈:“我說的也是實話啊,肖容的手腕上有很多割腕留下的傷痕,笙笙一眼就從那麽多手裏面扒肖容的手給認出來了,我們走的時候我也去确認過那隻手了,是真手,不是假的。”
“你這麽說,就是也相信肖容已經死了?”
宋霜問莫紹言。
莫紹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笙笙都說是了,那還能不是?”
“手上有指紋嗎?”
宋霜這樣一問。
簡直是醍醐灌頂。
莫紹言一下子就回想了起來,自己在看那隻手的時候,摸上去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當時沒有意識到具體是什麽地方不對勁兒,現在被宋霜這麽一提醒,他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沒有!那隻手上的指紋都被毀壞掉了,手指頭血流呼啦的,好想是磨破了皮。”
莫紹言這麽一說。
宋霜心中的猜想就更确定了:“肖容不隻是沒死,還利用這件事算計了笙笙,以及做這件事的人。”
“你母親?”
莫紹言問。
宋霜沒有回答。
莫紹言心裏卻是有數的。
他知道,這事兒八成跟林鳳雅有關。
因爲,如果跟林鳳雅無關,那麽最可能做這件事的人就是宋霜。
但是宋霜是不會做這種事的。
隻有林鳳雅。
林鳳雅不知道那些人拿去跟肖容做交易的顧白笙是一個假的顧白笙。
所以想把顧白笙跟肖容一起除掉。
這樣一箭雙雕,既把宋霜心中念念不忘的女人除掉了,也把肖容這個眼中釘除掉了。
可是,她沒有想到。
顧白笙沒有死,肖容也沒有死。
不止如此,肖容還在一步步的算計她。
在反套路她。
莫紹言想到他們發現的假人,以及現在看到的沒有指紋卻又有肖容身上特征的殘肢斷手。
就覺得不寒而栗。
肖容這個人,到底有多深的城府呢?
“你們打算怎麽辦?”
莫紹言問宋霜。
宋霜道:“看看後續警方能查出什麽來。”
“嗯。”
莫紹言不懂宋霜心裏想的什麽。
隻知道自己應該做的就是先做好宋霜交代給她的事情:“你家這位要是明天還往外跑怎麽辦?”
“蘇輕戈明天回過來。”
“蘇輕戈?”
莫紹言聽到宋霜說蘇輕戈,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蘇輕戈不是盧旌思找的,是你找的?”
宋霜淡淡:“如果是我介紹律師給笙笙,笙笙可能沒有那麽容易信任對方。”
“你也想得太周到了。”
莫紹言忍不住感歎。
宋霜回答:“隻不過是我們兩個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我太了解她而已。”
因爲跟顧白笙在一起做了多年的夫妻。
所以,顧白笙的性格她一清二楚。
也能把事情都想的周到一些。
……
顧白笙确認了肖容的殘肢,回去之後精神非常差。
胃口也很差。
家裏的廚子給她做了飯,她硬塞了幾口進去,居然立刻就吐了。
左右吃不下,她便去躺下休息。
但是,躺下之後,卻不知道爲什麽,迷迷糊糊的又夢見了約翰那雙眼睛。
因爲夢到了約翰那雙眼睛。
她從夢裏醒過來,開始懷疑她去爆炸現場的時候,那個被莫紹言發現的人就是約翰。
她甚至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既然約翰跟着她去爆炸現場。
那是不是一直在跟着她?
她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引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