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醫生護士的聲音模模糊糊的傳到她的耳朵裏面。
“不行了，剖腹産吧。”
“但是鳳雅夫人不肯簽協議，堅持一定要順産。”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怎麽順産啊？羊水都快流完了，她也沒有力氣，非要順産的話，大人孩子都保不住的！”
“可是家屬一直不肯簽手術協議啊！”
醫生跟護士急作一團。
顧白笙疼的渾身的骨頭都幾乎要開縫。
“但是人也不能不救啊，再等下去真的不行了，快點給她剖腹産吧。”
“不能不能，家屬沒有簽字，如果真剖腹産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們還要不要飯碗了？這可是宋家的兒媳婦兒！！”
那些醫生護士圍在産床的周圍，各個看着她一臉同情又無奈的樣子。
顧白笙疼的連喘氣的力氣幾乎都不再有。
卻在這個時候，忽然有個護士急急忙忙跑了進來：“産婦的娘家人來了！”
醫生跟護士們都是一驚。
有護士高興起來：“娘家人來了就好了，趕緊讓娘家人來簽字，娘家人絕對不會見死不救的！”
“是啊，快去找娘家人簽字！！”
其中的助理醫生，拿着手術協議就要出去給顧白笙的娘家人簽字。
可是，剛一走，就被主刀醫生給伸手攔住了。
“怎麽？”
那個助理醫生很是不解。
主刀醫生沖她擠眉弄眼的搖了搖頭，低聲道：“鳳雅夫人特别關照過的，别多管閑事。”
“可是……”
那句可是還沒有說完。
就聽外面胡慧的聲音傳了進來，還伴着推開産房門的聲音：“我女兒的手術我還不能簽字了？怎麽，你們是要殺人啊！還不把手術協議給我拿過來？非要看着我女兒活活疼死才算完嗎？”
攔着她的護士很無奈：“夫人，您不是産婦的親生母親，無權簽字的。”
“那宋家有權簽字？他們倒是簽啊，怎麽，就想拖到我女兒咽氣是不是？！”
胡慧急了。
看産床旁邊的醫生們面面相觑，就是不動手做手術，沖過去搶過了旁邊的手術刀，就要沖自己的女兒下刀：“你們都不救她！我來！！”
眼看着胡慧要沖産婦下刀。
旁邊的醫生護士也都慌了，趕緊上去攔住胡慧。
“媽……”
顧白笙擡起眼睫，費力的喊了胡慧一聲。
胡慧立刻哭了起來，撲過去，指着旁邊的醫生護士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們就要眼睜睜看着我女兒死嗎？”
醫生護士們還是不動。
胡慧心裏急，緊緊握住了女兒的手，道：“别擔心，别擔心，肖容已經去找院長了，别怕，你沒事的！！”
胡慧緊緊握着她的手。
但她的意識，還是時聚時散，恍惚不已。
就在她快要重新失去意識的時候。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快給她做手術，大小都要保住！”
一個威嚴的男聲。
顧白笙想，這或許就是肖容請來的院長了吧。
她終于有救了嗎？
她昏迷的時間有些長。
迷迷糊糊轉醒，腦子裏卻飛速劃過的都是生産時候疼的血肉裂開情形。
她記得有個人在握着她的手。
在聲音溫柔的安慰她，他說：“沒事，我絕不讓你有事，不管是鳳雅夫人還是宋朝陽，我都不會讓她們傷害你的。”
“隻有我……”他的手顫抖着，緊緊握着她，溫柔的嗓音有些微的發顫，卻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隻有我能，隻有我能……”
能什麽呢？
她那時候迷迷糊糊的想。
想聽他說接下來的半句話。
但是那半句話始終沒有聽到，她就昏過去了。
再醒過來，那個聲音已經沒有了。
那個握着她手的人也不見了。
身邊，是困到打盹的胡慧。
她嘴唇發幹，喉嚨也是。
所以說話都有些幹啞：“媽……”
即便是聲音很低，可是，隻這樣一喊。
打盹的胡慧就忽然醒了過來。
她挂着一雙熬出來的黑眼圈，驚喜的握住了她的手：“我的乖女兒，你終于醒過來了！”
胡慧高興極了，想到她睡了三天，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眼淚也控制不住的從眼睛裏面留了出來：“你可擔心死我了，我還以爲你醒不過來了，你這孩子！”
胡慧握着她的手，邊說邊哭。
“阿姨不要哭了，笙笙這不是醒過來了嗎？”
一道溫柔清亮的嗓音傳進來。
胡慧一聽見，馬上擡起了頭。
眼中神色怪異，似喜似憂，半分感激，半分厭惡，無甚好感，卻又無法翻臉。
顧白笙見母親露出這樣的表情，就看向了來人。
肖容看見他醒了，溫柔的笑了一下，走過去，如同她肚子裏的蛔蟲一樣，知道她想什麽一般，端了溫水給她：“剛醒過來，喝口水再說。”
“謝謝。”
顧白笙垂眸要把水接過來。
肖容卻唇角溫柔的勾着，道：“你三天沒吃東西，我幫你端着吧。”
顧白笙的确沒什麽力氣。
可是也不想讓肖容給自己端着水杯喂自己喝水，仍舊擡手要自己端。
旁邊胡慧看出女兒力氣不濟，伸手，從肖容的手裏把杯子端了過來：“我來吧。”
肖容這才收回手，走到旁邊，去拆自己的便利袋跟便當盒。
邊拆，便說話：“這次來得巧，竟然正好遇上笙笙醒了，我讓家裏的保姆煲了湯，笙笙趁熱喝。”
肖容溫柔的将保溫盒裏的湯給盛出來。
見胡慧警惕的盯着她，無奈一笑，把碗遞給了胡慧：“阿姨您來喂笙笙吧。”
反正孩子已經出生了，顧白笙的身體也沒有大礙。
胡慧現在雖然對他仍舊抱有警惕之心，不過，來日方長。
他有的是時間打通胡慧這一關，何必着急。
胡慧從他手裏接過湯。
發現是豬腳湯，皺了皺眉：“喝這個做什麽？孩子又不用笙笙來喂？”
她把湯給不客氣的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顯然看見這種能下奶的湯就覺得生氣。
宋家在顧白笙的孩子出生之後，就立刻把孩子抱走了。
也不說是讓他們母子見一眼。
這會兒肖容還送這種湯過來，沒來由的就氣。
顧白笙見胡慧把湯碗給重重放在了桌上，垂了垂眼睛，竟主動跟肖容說了句話：“你來喂我吧。”
肖容聽了，眼睛一亮。
立刻就要動手。
胡慧卻伸手，把他的手給拍開了：“不用你，我來。”
胡慧還是把湯碗給端了起來，張口要說宋家的壞話。
但是又當着肖容這個外人。
所以，嘴唇動了動，舌尖上的話滾了半天，還是咽了下去。
“我給你吹涼一點。”
“嗯。”
顧白笙平和應聲，身體很虛弱。
就那麽靠着身後的枕頭，坐在床上等着胡慧喂她喝豬腳湯。
肖容不是沒有眼力勁兒的，她明顯看出來了，胡慧有話跟顧白笙說。
而且，還是說宋家。
他當然不會不給胡慧沖顧白笙控訴宋家的機會。
所以，看顧白笙喝了小半碗豬腳湯之後，就道：“我去跟醫生說一聲你醒了。”
“勞煩。”
顧白笙客氣道。
肖容溫柔點點頭，從房間裏出去了。
等肖容一走。
胡慧才開口，将對宋家的一肚子火都給發出來，跟顧白笙控訴：“宋家這群王八蛋，讓你給他們宋家生孩子就算了，居然還想要你的命！”
“要我的命？”
顧白笙冷玉一樣的臉上，略有些詫異。
雖然昏迷之前的情形她還記得，卻不想往這麽壞的地方想。
“對，”胡慧恨得咬牙切齒，将湯勺放回碗裏的時候，湯勺碰了一下瓷碗，發出了一聲響聲，她的語氣也變重了，“鳳雅夫人這個毒婦，竟然以我不是你這具身體的親生母親爲由，不讓我在你的剖腹産手術協議書上簽字，而且她眼睜睜看你要一屍兩命，也不簽字讓醫生給你做手術，擺明了就是要借助這次的機會要你的命！”
顧白笙沉默，睫毛垂下。
她倒是沒有想到，鳳雅夫人會如此沉不住氣。
居然要在她生産的時候要一勞永逸的除了她。
不過，這倒的确也是一個好機會。
難産去世，沒有人會懷疑林鳳雅是故意要讓她死的。
“宋霜怎麽樣了？”
顧白笙開口，詢問宋霜的情況。
胡慧更氣了：“你居然還擔心那個王八蛋？王八崽子能有什麽好？還不是跟她那殺千刀的爹媽一個德行，有了兒子，當然就忘了你，哪裏會管你的死活。”
顧白笙沉默不語。
胡慧見她垂下眼睛的模樣，忽然問：“你爲什麽要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抱住他？”
她在車禍發生的時候，抱住了宋霜，将宋霜的頭抱在自己的懷裏。
因此，被變形的雨刷戳到了胳膊，傷了手臂。
若不是她護住了宋霜。
搞不好，雨刷應該是戳到了宋霜的腦袋裏。
“我那時候，想到了他。”
“誰？”胡慧問。
“成壁。”
胡慧想起死去的成壁，歎了口氣。
顧白笙不想回憶車禍的細節，又問胡慧：“那後來呢？是誰簽字讓我手術的？”
“肖容去找了宋朝陽，宋朝陽作爲公爹，給你簽字讓你做了手術，救了你一命。”
胡慧雖然不願意承認，不過事實就是這樣，“這件事，多虧了肖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