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急切的望着她。
顧白笙躲在成霆寬大的背後。
用成霆的背，給自己鑄造了一堵隔絕宋霜的牆。
這時候的她絕不會想到，這堵牆，是一堵真正意義上隔斷了她跟宋霜的牆。
而不是臨時拉過來鑄造起來的。
“你不要喊我的名字，”顧白笙心中混亂而憤恨，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從雨幕中冷冷望着他，聲音冰冷的帶着濃烈的厭惡跟恨意，“你喊我的名字，讓我覺得惡心。”
惡心？
這兩個字，像是淬了毒的冷箭。
猛地插在了宋霜毫無防備的心上。
他黑眸顫動，不可思議的望着顧白笙。
努力想從她此刻的臉上看出到底發生了什麽，會讓她對他說出如此傷人的話來。
成霆雖然不懂他們夫妻鬧了什麽矛盾，但是聽顧白笙親口說出這種話，還是意識到這一次，他們夫妻之間的矛盾非同小可。
“宋太太……”
成霆跟顧白笙說話。
“你不要勸我回去。”顧白笙不等成霆開口，就啓唇，打斷了成霆的話。
她現在明明很混亂，很憤怒，可是，卻比任何時候都更明白自己應該怎麽做。
“你不是警察嗎？我要報警！”她目光望着宋霜已經冷到極緻的臉，啓唇：“我要報警，宋霜他……”
成霆跟宋霜都看向了她。
那兩個字，那個罪名，已經在她的舌尖翻滾。
隻要說出來，就能讓宋霜身敗名裂。
讓他多年來經營的好男人身份瞬間變得惡心無比。
會讓這個在全北城女人心中是矜貴君子的人，瞬間變成龌龊無比的惡魔。
會立刻毀了他。
可是，她卻攥緊了身側握起的拳頭，張開嘴，半天也沒能說出那兩個字。
“我不想見到他。”顧白笙冷冷盯着宋霜，話語絕情：“請警官讓他走。”
“宋太太……”
成霆還是想勸她。
顧白笙看着成霆：“如果你不能趕走他，那就帶我回警署。”
成霆有些爲難。
看着顧白笙望向她的眼睛，難以拒絕她的要求。
心中動搖片刻。
成霆終究是在心裏歎了口氣，無奈的轉過身，看向了宋霜：“宋先生，這位小姐好像對您有指控，你不能帶走她，我把她帶去警署了。”
說完。
成霆轉身，示意顧白笙上自己停在路邊的車。
宋霜看顧白笙要跟成霆走。
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想要攔住她們。
顧白笙卻側身，冷冷看向他：“你還要害死自己的第二個孩子嗎？”
一瞬間。
宋霜宛如被洪濤淹沒，被冰水封凍。
手中撐着的傘，都因沒有握穩，而被忽然吹來的風從從手中吹落在了地上。
她在說什麽？
自己的第二個孩子？
她知道了些什麽？
想起了些什麽？
她怎麽會知道她肚子裏面懷着的是他宋霜的第二個孩子。
而不是第一個？
成霆有些奇怪的看向宋霜突然停下的腳步。
而顧白笙說完之後，早已打開門，彎腰進了車子裏。
“走吧，成警官。”
顧白笙提醒他回神。
成霆這才收回視線，上車載着顧白笙離去。
顧白笙坐在車上，因爲身體被淋濕，所以隻坐了座位的一個小小角落。
她臉色已經有些發白。
因爲淋了雨，身體也有些冷。
成霆貼心的幫她打開了暖氣，看她被淋的全身濕透，并無真的把她送去警署的意思：“你身體有哪裏不舒服嗎？”
“沒有。”
除了心理不舒服。
“我送你去你朋友家吧。”
顧白笙垂着眼睛，低低應了一聲：“給你添麻煩了，成先生。”
“沒事。”
成霆按照顧白笙跟他說的地址，送她去曲曉波跟莫紹言的家裏。
可是，去了之後才發現，曲曉波跟莫紹言根本不在家。
她打了個電話給曲曉波，才發現這兩個家夥在她的事情真相大白之後，竟然一起跑去大理度假養胎了。
兩個人短時間之内根本回不來。
成霆看顧白笙無處可去，又問：“你還有别的朋友或者親戚家裏可以去嗎？”
别的朋友？
顧白笙還真不知道自己這個叫做白笙笙的身體有什麽可靠的朋友可以臨時給她提供一個避難場所。
也不知道，還有什麽親戚家裏可以去？
“那位胡阿姨……”
“不能去。”
她親生母親的家中本來是她此刻最安全溫暖的避風港。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顧白笙卻在成霆說出來的時候，第一時間否定了他的提議。
不能去胡慧家裏。
如果讓母親知道她知道的這些，必定會去宋家鬧個翻天的。
她現在，還沒有想明白該怎麽做。
所以，不能讓母親知道這件事。
“那你還能去哪兒？”
顧白笙抿了抿唇。
果然想不到自己可以去的地方了。
沒有朋友，家人那裏也不能去。
還能去哪兒呢？
“成先生不用管我了，我自己想辦法。”
顧白笙并不想讓成霆再管她的事情。
他們也不過是不太熟悉的鄰居而已。
剛才那她當擋箭牌，已經把宋霜趕走了。
現在也不好繼續給他添麻煩。
成霆卻歎氣：“你一個人能想到什麽辦法？”
她身上全都淋濕了，而且暫時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放任不管，不知道這大半夜的會發生什麽。
他怎麽可能這樣丢下她不管？
成霆心中動了恻隐之心：“你不是說要去警署？”
顧白笙擡起眼睛來。
“我在家屬院有宿舍的，你先去我空置的宿舍裏面住吧。”
其實，他在家屬院是有一套房子的。
搬過來之後，因爲一些原因，沒有在那套房子裏面住。
所以，現在想讓顧白笙先去那裏住。
“那就謝謝成先生了。”
顧白笙跟他道謝。
成霆笑了笑：“不用謝。”
他也說不出自己爲什麽會多管閑事給顧白笙提供住宿的地方。
若是别的女人，他避嫌還來不及，哪裏會主動把自己的宿舍給她住。
但是，這個人是顧白笙。
仿佛有某種魔力一樣，讓他忍不住想在她困難的時候伸出手去幫她。
去宿舍的路上。
成霆問她：“你不是姓白嗎？”
他清楚的記得顧白笙的檔案資料上寫的是白笙笙。
顧白笙随口扯了個謊：“白是随了我養父白大海的姓氏，我生父的名字時姓顧，我叫顧白笙，跟我母親一起改嫁到了白家之後，所以去了之前的姓氏，就叫白笙笙了。”
成霆表示了解。
兩個人又沉默下去。
一路上，車窗外瓢潑大雨。
而車廂内，卻異常的沉默。
顧白笙轉頭看着窗外的雨。
想了想，覺得這場雨，下的比她跟宋霜的第一個孩子去世的時候都要大。
“到了。”
成霆将車停在了家屬院的宿舍樓門口。
下車之後，撐了傘到顧白笙的頭頂上。
顧白笙跟他道謝：“謝謝。”
成霆身形高大。
對于顧白笙對她的道謝聲，并無刻意回應。
他擡起頭，看向樓上：“六樓是我家。”
顧白笙點點頭。
兩個人進了宿舍樓的樓道裏。
因爲是老宿舍樓。
近年來已經有許多人搬走了，而且是步行樓梯，沒有電梯。
所以走得時候，就要一步步爬樓梯上樓。
顧白笙爬到三樓就有些爬不動了。
她淋了雨，身體已經有些不舒服。
尤其是肚子。
有點隐隐的墜痛感。
她把手放在樓梯扶手上面。
額頭上有冷汗冒出來。
成霆見狀，伸手去扶她：“你沒事吧？”
顧白笙搖搖頭：“走吧。”
她喘了口氣，繼續上樓。
可是，走了沒幾步，眼前就開始旋轉起來。
險些沒有摔到。
成霆吓了一跳，忙扶住她：“你怎麽了？”
顧白笙唇.瓣努力想讓自己清醒一點，想站穩腳步。
可是，真的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身體的力氣就像是被淋濕的衣服抽走的溫度一樣，變得讓她難以站立。
“顧小姐？”
“抱歉……”
隻來得及跟他道一句欠。
顧白笙就眼前一黑，徹底暈了過去。
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傍晚。
成霆剛送走了醫生，推開側卧的門，就看見顧白笙茫然的睜開了眼睛：“你醒了？”
顧白笙轉頭，看向成霆。
窗外的輝光照進來，打在他的身上。
将他高大的身形照的拖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
他那道影子，讓她的腦海裏有片刻的混亂。
有熟悉的畫面從眼前浮現出來。
那是一個籃球場，落日餘晖下，青年一個漂亮的扣籃後，從籃筐落下。
身後的影子拖得長長的。
沖她露出一個笑來，帶了幾分兵痞的氣息，卻很帥。
帥的讓她羞澀而心動。
“怎麽樣，成壁哥哥這個扣籃漂不漂亮？”
“漂亮。”
她毫不吝啬的誇贊，聲音歡快活潑。
他笑着沖她走過來：“小丫頭要不要學？哥哥教你。”
他這句話，引得後面的人都紛紛笑着開始起哄————
“哥哥教你，啧啧，成壁哥哥！”
“小白鼠真是有福氣啊，我們隊長親自教你！”
“這真是要教人打球嗎？不是要借着打球這個由頭，沖人家丫頭下手？”
青年擰眉。
英俊帶汗的面容轉頭看向旁邊起哄的人，不悅的罵：“能不能思想别這麽龌龊？她才十七！”
話剛說完。
女孩子就道：“我還有兩個月就滿十八了！”
她急切的想要提醒他什麽。
惹得旁邊起哄的那些人又笑了起來。
“人家丫頭還有倆月就成年了！”
“哎，成壁哥哥真是個榆木疙瘩，傷人小姑娘心！”
成壁也不管那些人怎麽起哄，隻管轉過頭來，将隊友傳過來的球，扔給她：“要學嗎？”
她手忙腳亂的接過球來，臉上紅暈明顯：“要的！”
要的，隻要是成壁教她的，不管什麽她都願意學。
“顧小姐？”
顧白笙的回憶被打斷。
成霆的聲音傳過來。
顧白笙看着他，笑了笑：“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你昨天發燒了。”成霆解釋。
看她低頭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又解釋：“我翻了我妹妹的舊衣服讓那個女醫生幫你換的。”
顧白笙聽他解釋的如此明白，就知道他是怕自己誤會。
她知道他是個正人君子。
自然相信他：“謝謝你。”
說完，看了看身上的衣服，道：“這衣服意外的合适。”
就像是照着她的尺碼買的一樣，袖長十分合适。
想到成霆說起他的妹妹來。
顧白笙也略微有些好奇：“成先生的妹妹也住在這裏？”
“不。”
成霆眼中有些茫然的悲傷：“她七年前去世了。”
“抱歉，提起你的傷心事。”
顧白笙跟他道歉。
成霆卻笑笑，道：“沒什麽，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對她其實沒什麽印象了。”
顧白笙覺得成霆這話有點奇怪。
不過，因爲是對方的家事，她就沒有多說什麽，也沒再問。
若是繼續問下去，她就會知道。
成霆對這個妹妹真的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宛如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妹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