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笙望着她,眼神裏隐隐有些冬水一樣的薄冰寒意。
陸琪微是心虛的。
她接近成霆的時候,把顧白笙當做了踏闆,利用了她跟成霆的裙帶關系。
但是到了現在,因爲一點私心,馬上就把她一把推到了懸崖絕境。
她對不起她。
可是,她卻不能不這樣做。
因爲,她恨,她嫉妒。
妒恨交加之下,她根本無法控制,也無從選擇。
幾十年來爲人處世的性格跟本能,讓她把矛頭想都不想的轉身就對穿了那個幫過她的女人身上。
陸琪微移開目光,不去看顧白笙,步子避開顧白笙所站的地方,想要從她身邊離開,與她各走各的路。
但是,她垂眼低頭往左走。
顧白笙的一雙腳,就站在了左邊。
她改而往右走。
顧白笙就又一步移到了右邊。
如此反複了多次。
顧白笙始終是擋在陸琪微面前的。
陸琪微最終明白過來,顧白笙是故意擋住她不讓她走。
她吸了口氣。
擡起眼睛來:“宋太太。”
“陸琪微。”顧白笙見她終于擡起頭來了,冬水一樣帶着七分寒意的眼眸就幽幽對上了她的眼睛。
陸琪微心中緊縮。
心虛的想要逃跑。
可是,她在警署裏,卻不敢跑。
如果跑了,豈不是證明她撒了謊?
“宋太太,你自己做的事情,不要怪我說出來。”
陸琪微的話,到了現在,都是憑空誣陷她的。
“爲什麽?”
顧白笙望着她的眼珠,問她:“爲什麽?”
她沒有問她爲什麽要撒謊。
因爲隻問一句‘爲什麽’,她就已經明白她問的是什麽。
所以,她無需去廢話再多說幾個字。
陸琪微的拳頭在身側緊握。
聽着顧白笙的問話,唇角眼中,都露出了幾分自嘲。
她笑:“是啊,爲什麽呢?”
爲什麽要紅口白牙誣陷顧白笙呢?
因爲嫉妒啊!
但她怎麽能說?
她不能說,所以隻能反問顧白笙:“你猜猜是爲什麽?”
顧白笙眯眼。
陸琪微望着她那張清秀的面容,又想了想自己引以爲傲的容顔,也想不通一樣,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爲什麽,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的爲什麽啊?遵從本心不就好了?”
顧白笙蹙眉。
看着陸琪微醉了一樣,眼帶嘲諷的說出這沒頭沒尾的話來,眉心就更緊了一些。
正好這時候,身後傳來了洪方的腳步聲。
陸琪微側頭掃了一眼洪方,就聲音又提高了起來,瞬間變臉,委屈又難過的道:“宋太太,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了實話你很生氣,你要恨就恨我好了,我雖然是你的朋友跟鄰居,但是也不能看着你一錯再錯。”
顧白笙看着陸琪微瞬息萬變的臉。
冷冷瞳孔中,沒有半分的情緒。
陸琪微以爲她會驚愕與她忽然變臉。
以爲她會憤怒于她的血口噴人。
甚至以爲,她在激憤之下會甩她一個巴掌。
可是都沒有。
顧白笙很冷靜的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個臉上塗了厚厚粉子的小醜在蹦跳哭鬧一樣。
别的人都被她的或哭或笑拉到了她制造的世界裏。
顧白笙作爲她滿口謊言指證的受害者,卻一直都在看着她出醜。
陸琪微的話,引起了洪方的主意。
洪方親自問了肖容的口供,重新讓做了筆錄。
此刻,洪方在前,肖容在後。
兩個人都看見了陸琪微剛才的‘苦口婆心’大義滅親。
洪方看顧白笙擋在陸琪微的面前不讓她走,又聽見剛才陸琪微情真意切的話,以爲顧白笙是爲難了陸琪微。
所以皺了皺眉,有些嚴厲的開口:“你們在做什麽?”
陸琪微擦了擦眼角的淚,仿佛沒有料到洪方突然出現一樣,慌忙揚起了一個勉強倉促的笑臉:“沒,沒什麽。”
顧白笙看着陸琪微強裝堅強的模樣。
已經不想再去看她。
垂下眼睫,就想轉身離開。
洪方卻上前,要一把把顧白笙的肩膀扳過來警告她别爲難陸琪微。
“洪警官。”
在他的手指要搭在顧白笙肩膀上的時候,肖容的聲音伴着他牢牢捏住洪警官手腕的動作響了起來。
洪警官的個子并沒有肖容高,雖然一身正氣,卻有些一根筋。
是個很直的人。
看到什麽就是什麽。
從不去深思其中的内情。
“肖容你……”眼見顧白笙要走了。
洪方有些急。
肖容卻就是不放手。
他微微笑着,眼底涼薄的提醒:“洪警官,宋太太已經做完口供可以走了,你何必要爲難她?”
“我爲難她?”洪方覺得可笑,他察覺到肖容的手指放松了一下抓他的力道,才一甩手,将肖容的手指甩開,指着旁邊的陸琪微道,“不是我爲難她,而是這位宋太太爲難陸小姐。”
“洪警官,陸小姐都沒有說宋太太爲難她,你怎麽就知道宋太太是爲難陸小姐了?”
肖容看着顧白笙已經走出了警署大廳的門。
就把手放進了口袋裏。
洪方也被他說得一滞。
肖容不肯讓這件事輕易作罷,轉頭,就又去問陸琪微:“陸小姐,剛才宋太太真的是在爲難你嗎?”
陸琪微剛剛已經在洪警官的面前說了沒事。
這時候,當然不好再給顧白笙告狀,說她攔着自己不讓自己走。
可是,又實在不甘心就這麽讓肖容得逞。
就開口:“我……”
她一開口,肖容就挑了挑眉。
随後,眼神有些危險的盯着她眯了眯眼睛。
似乎是變得對她不滿起來了一樣。
陸琪微要說顧白笙壞話的那些語言,被肖容看的在舌尖上一個打轉。
不知爲何,頭皮一麻,就改了口:“宋太太的确沒有爲難我。”
肖容對她的回答很滿意。
目光裏的陰冷散去,笑了笑,跟洪方說話:“警官,你看,陸小姐自己都說了,宋太太剛才沒有爲難她。”
“那你們剛才是在這裏做什麽?”
洪方又問陸琪微。
陸琪微察覺到了肖容的危險,自然不會跟洪方繼續多說話。
隻道:“打個招呼。”
洪方不明白陸琪微怎麽剛剛還情緒有些激烈的苦口婆心勸顧白笙,現在就變成這樣了。
陸琪微被肖容笑眼淡淡的看着,并不覺得舒服。
反而覺得像是被一直毒蛇盯上了一樣。
有些想要迅速逃離眼下這個地方。
“洪警官,筆錄已經做完了,沒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陸琪微轉身就走。
根本不等洪警官允許。
洪警官伸手,還想再叫陸琪微一聲。
哪裏料到,陸琪微走的跟逃跑一樣快的緊。
而肖容看陸琪微走了,也笑了笑,道:“那我也走了,洪警官。”
洪警官的注意力都在陸琪微的身上,哪裏有閑工夫管肖容。
自然是沒有理會肖容的。
陸琪微從警署裏面走出來之後,想到肖容一面笑吟吟看着自己,一面眼中陰森的模樣,還頭皮發詐。
她擡手,就想從路邊攔車離開。
奈何這裏根本就不好攔車。
正在這個時候,身後的肖容,雙插衣兜的走了過來:“這裏不好打車,既然陸小姐沒有開車過來,我送陸小姐一程吧。”
陸琪微聽到肖容的聲音,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哪裏會願意搭乘肖容的車。
而且,她還知道了肖容跟顧白笙之間糾葛不少。
肖容這樣偏袒顧白笙。
想必她跟警方撒謊指證顧白笙的事情,更讓他懷恨在心。
她才不會接受肖容的好意。
更不會上這個當。
“不順路。”
肖容聽到她拒絕,一點都不意外。
隻是笑了笑:“怎麽不順路?你住在金沙苑,我也住在金沙苑,怎麽就不順路了?”
陸琪微聽見肖容說他也住在金沙苑,眼睛睜大了一些,明顯是非常驚訝。
肖容看出她很驚訝,笑了一下,問:“怎麽陸小姐不知道嗎?”
陸琪微有些尴尬,别說,她還真不知道肖容就住在金沙苑。
“不應該啊,”肖容低笑,“我上次被狗咬到的時候,整個小區的人都知道了,陸小姐怎麽可能不清楚?”
陸琪微不願意跟他多說。
想要盡早跟他撇清關系,立刻這個看起來就很陰枭的男人。
“我剛搬過來不久。”
“那也不礙事,我順路,送陸小姐回去吧。”
肖容說着,就指了指自己停在警署院子裏面的車:“走吧,陸小姐。”
“不用。”
陸琪微硬邦邦開口。
完全不想跟肖容搭上任何關系。
肖容看她這幅态度,也不急,隻是唇角翹了翹,道:“你不跟我商量商量筆錄的事情嗎?”
陸琪微一怔,訝異的看向肖容。
心虛的厲害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肖容臉上的肖容依舊淡淡的,眼睛冷亮悠然:“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還要取決于我怎麽說,三個人中兩個人的筆錄是一緻的,那麽,就能判定剩下的那個人是在撒謊。”
他頓了頓,沖陸琪微又笑了一下:“難道你不想讓成霆變成撒謊的那個人嗎?”
陸琪微一雙眼睛睜的大大的,圓圓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肖容這是在說什麽?
他要跟自己一起撒謊?
肖容見她一副驚訝的樣子,才又問:“真的不讓我送陸小姐一程嗎?”
陸琪微心頭搖動。
嘴唇動了動,終究是答應下來了:“那就麻煩肖先生了。”
肖容唇角弧度合适的揚着,并不在意:“不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