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蘇城。
林家老宅裏的樹木即便是到了冬季,也郁郁蔥蔥如同春天一樣。
風和日麗。
老太太在花廳裏,看着外面盛開的繡球花,笑着問那邊打過電話來的女兒:“要把外孫媳婦兒給我送來?”
“是,還要拜托媽您幫我照看一下。”
老太太頭發花白,臉上的表情卻甚是慈祥。
雖然年輕時候見慣了風雨,可是年老之後,眯起眼睛裏,卻也沒有那麽嚴厲。
“真是稀罕,我以爲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接受那孩子的。”
她對第二個外孫媳婦兒的事情知道的不多。
不過,卻聽說是個出身平平的女孩子。
大戶人家找媳婦兒,最在意門當戶對了。
尤其是強強聯合的宋家。
隻是她這個外孫,是個專一執拗的死性子。
即便是家裏反對聲海浪一樣高,他也隻管按照自己的決定來。
也是這一點,跟她這個女兒像慘了。
“孩子都已經懷上了,不接受又能怎麽樣?總不好讓她把霜兒的血脈給打掉。”
老人家不知道這個消息。
如今聽女兒說了,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孫媳婦兒懷了?”
“懷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太太高興的不得了,“我們霜兒也該有個名正言順的孩子了。”
一說起‘名正言順’這四個字。
那邊的林鳳雅就心裏有些錐的疼:“小深這孩子,也是受委屈了。”
“人死如燈滅,過去的事情就不老是挂念着了,咱不想了,鳳兒。”
林鳳雅聽到母親這麽喊自己,心裏感動又覺得親切,叫了一聲:“媽。”
老太太聽着女兒的聲音,微笑:“你什麽時候回蘇城來看看媽啊,媽歲數大了,總不好勞動腿腳長途跋涉的,你年輕,常回來看看不過分吧?”
“媽,先讓笙笙代我去陪您,等北城這邊的事情都忙完了,我一定過去陪您老人家。”
林鳳雅跟母親作保證。
林老太太卻隻是笑:“你這個孩子啊,總是糊弄敷衍我,一年又一年的,每一年都是這樣說,到頭來,哪一年都沒有空過來陪我這個糟老婆子。”
“媽,您别這麽說。”
“鳳兒啊,我現在就隻有你這一個女兒了,你要懂媽的心才行啊。”
林鳳雅垂眼,張了張嘴:“媽,娴雅她……”
“娴雅這些年昏了頭,我早當沒有她這個女兒了。”
老太太也是有脾氣的人。
她一生之中就隻有這兩個孿生女兒。
林鳳雅,林娴雅。
大的從小倒是知書達理很聽話。
可惜這個小的,從小就調皮,老是跟大人對着幹。
小的時候調皮也就罷了,最讓她傷心的是,大女兒出嫁,小女兒偏生在那一天離家出走。
後來消失了幾年,家裏的幾個哥哥不停找尋。
最後得了下落。
竟被告知,做了宋朝陽的地下情人。
宋朝陽是誰?
那可是她大女兒林鳳雅的丈夫。
這等醜事一被查出來,林家哪裏能丢的起這個臉。
林家的人都瞞着林鳳雅,一面将她蒙在鼓裏。
一面去勸說林娴雅這個妹妹能夠退出這場角逐。
不要再摻和姐姐的婚姻。
但是,林娴雅從小就執拗任性。
從不聽人勸誡。
就算是她這個老母親親自去勸,也沒能勸得動。
無奈,隻能當是沒有這個丢人現眼,不知倫理道德的小女兒。
現在。
女兒要把外孫媳婦兒給送到蘇城來,讓她這個老太太見一見。
她也不是想不明白。
多半,北城蒙了這麽多年的事情,已經被這個大女兒給發現了。
想來,波瀾就要起了。
女兒跟外孫,是放心不下這個懷着身孕的外孫媳婦兒,才會出此下策,把人送到蘇城來。
“媽,笙笙明日就到了。”
“嗯。”
“麻煩您老人家了。”
“沒事,我早就想見見他了。”
她也早就想要看看,這個能讓自己的外孫,像是對待第一個外孫媳婦兒一樣瘋狂的女孩子是什麽樣的人了。
……
去蘇城的前一晚。
顧白笙的心情不好。
一想到要去蘇城林家,她心裏就覺得陌生不适。
蘇家她從未去過。
也不知道蘇家作爲林鳳雅的母家,會對她這個外孫媳婦兒如何。
所以,天亮之前的一整夜,都是碾轉反側,睡不安穩。
迷糊之中,宋霜的手搭過來,輕輕攬住了她的腰。
她動了動,還在生悶氣,一點都不想轉過頭去看他。
宋霜瞧見她這幅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貼着她背部的胸膛微微震動,嗓音低沉溫柔:“還在生我的氣?”
她不應聲。
宋霜收緊了手臂,将她攬在懷裏,笑:“好了,我知道你是舍不得我。”
顧白笙擡手,想把她攔着自己腰的手臂給巴拉開。
宋霜卻用力的緊。
根本不給她把手臂巴拉下來的機會:“好了,不要生氣了,蘇城比你想的要好許多,你在那邊,會開心的。”
顧白笙聽他還是一味說蘇城的好處。
心裏更氣。
轉過身來,在黑夜裏對着他的臉:“蘇城那麽好,那我以後就在蘇城不回來了。”
宋霜聽她這賭氣的話,并未放在心上。
隻是,他也未曾料到。
顧白笙這一句話,會一語成谶。
顧白笙到了蘇城,果然是愛上了蘇城。
卻也不打算回來了。
北城的黎明來的如同往常一樣安靜而喧嚣。
清晨的白霧,在升起的太陽中,緩緩散去。
沒有了那層薄紗般的白霧籠罩着這座城市。
這座城市,才如同地面上擡起頭來的巨獸一般,開始展現出他本來的宏偉面貌。
擁有着幾千年文化底蘊的北城。
在清晨之後,便開始了一天的喧嚣忙綠。
莫紹言記挂着顧白笙要去蘇城的事情。
在胡慧那邊借宿了一宿,就早早起·床·,收拾了東西要離開。
曲曉波看他趕時間,走的匆忙。
便從冰箱裏拿了平日裏着急上班買下來當早飯的面包,追到門口去塞到了他的手裏:“這個拿着。”
莫紹言低頭,看了看曲曉波塞到他手裏的面包。
面上一笑,湊過去就在曲曉波的臉上親了一口。
親的這一口,濕哒哒的。
曲曉波紅了臉,伸手推了他一把:“别刷流氓了,快走吧。”
莫紹言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一面踩着那破舊的樓梯往下走,一面跟她喊:“等我回來娶你!”
說着,人就消失在了樓道裏。
但是那聲音卻吵得樓上樓下出門的鄰居都聽見了。
因爲曲曉波在胡慧這邊住的時間久了。
胡慧的街坊鄰居也就都認識了曲曉波。
現如今聽見有人對着曲曉波這麽喊。
紛紛笑着恭喜——
“曲小·姐這是好事将近了?”
曲曉波面上含着羞怯的笑意。
并不知道怎麽回答才好。
鄰居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又着急送孫子去幼兒園,就下樓走了。
曲曉波看着鄰居拎着自己的小孫子下樓梯。
不由自主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以後孩子生下來,莫紹言應該也會對孩子好。
牽着孩子的小手送他去上學吧?
這樣想着,曲曉波的唇角就勾了起來。
而那邊,胡慧看着曲曉波怵在門口傻笑,就咳了一聲:“波波?”
曲曉波被胡慧喊到名字,才趕緊回過神來。
跟胡慧打招呼:“早,阿姨。”
胡慧瞅了瞅她旁邊,看莫紹言早已經沒了蹤迹,就問:“紹言這孩子走了?”
“嗯,着急去辦事情,就走了,沒跟您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
胡慧哪裏在乎這些虛禮。
昨晚看曲曉波把莫紹言領回來,就知道這兩個年輕人有什麽話都已經說開了。
既然兩個年輕人說好了。
她之前對他們的事情有什麽不看好,現下也不會說了。
留了莫紹言在這邊住。
卻不知道莫紹言今早是有什麽急事,居然早飯也沒吃就走了。
按理來說,莫紹言在這邊住了一宿,早上也不該走那麽早的。
“小莫是去辦什麽急事了?早飯也來不及吃就走了?”
胡慧本來是随口一問。
卻不料,這一問,問出了事情來。
“她說,是受了宋霜的托付,宋霜笙笙去蘇城養胎。”
“送誰去蘇城?”
胡慧簡直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剛才說的是誰?
“笙笙。”
曲曉波昨晚聽了的時候也覺得驚訝。
但是聽莫紹言解釋過之後,也就沒有那麽擔心了。
胡慧卻不行。
她從不知道這個消息。
眼下,宋霜要送人走,居然都不跟她說一聲了。
這可真是太過分了。
“爲什麽送笙笙去蘇城養胎?”
“蘇城是他外婆家裏,聽說地方好,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的。”
“真是胡鬧。”
胡慧可不聽什麽山清水秀人傑地靈的說辭。
轉身就去給宋霜打電話。
她要問問宋霜,爲什麽忽然就做了這麽個決定。
莫名其妙的。
宋霜起得也挺早。
接到嶽母的電話,也是意料之中。
畢竟,昨天莫紹言一被從莫家放出來,鐵定是要去找曲曉波。
既然是去找曲曉波,肯定就把他托付他做的事情,管不住嘴的全說出來了。
所以,今天嶽母興師問罪,也是意料之中。
“北城待得好好的,我又不是不能照顧笙笙,怎麽就一聲不響的要把人給送到蘇城呢?蘇城再人傑地靈,還比的上咱們北城嗎?”
胡慧氣的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