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溫暖，八音盒的音樂緩緩流淌在房間的每個角落裏。
音樂聲伴着不是被撕開的禮物盒。
地毯上被擺出了各種各樣的禮物。
有漂亮的瑪瑙胸針。
有前年的限量香水。
有精緻的珍珠耳飾。
還有寓意如意健康的玫瑰金項鏈。
甚至，還有可愛的手辦。
漂亮的裙子。
顧白笙看着地上一樣一樣被擺出來的禮物，有些無語。
宋霜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爲她準備了這麽多的禮物？
“三年前開始的。”
宋霜像是會讀心術一樣，在旁邊笑着回答。
“爲什麽一直沒有送出去？”
顧白笙轉頭看他。
宋霜垂眸，唇角依舊挂着淡淡的笑，隻是有點苦澀：“吵架了。”
顧白笙點點頭。
很快想起當初爲什麽吵架。
因爲小深死了。
主刀醫生是他。
所以，她開始怨他沒有把小深救回來。
“你一直留着，是因爲相信有一天，你們會和好嗎？”
顧白笙問他。
宋霜微笑點頭：“是啊。”
“可是……”顧白笙想說‘可是她死了。’
宋霜卻在她出口之前，先說了話：“雖然沒有送給她，但是送給你，也是一樣的。”
顧白笙眨了眨眼睛。
裝傻裝的很入戲。
眼神也表現的很茫然。
宋霜看她這樣，忍不住覺得有趣，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道：“你說是嗎？”
顧白笙嘴角動了動。
居然被他這個問題問的不知道應該怎麽回答。
如果說是，那麽，就等于承認了自己就是顧白笙。
如果說不是，好像又挺殘忍的。
“她知道你這麽深情，應該會原諒你吧。”
顧白笙想了片刻，才開口。
宋霜本來正在擺弄那個漂亮的小八音盒。
聽見她說的話，便轉頭看了過來。
顧白笙被看着，也有點心虛：“我也是猜的，畢竟，她已經去世了。”
“你說她會原諒我，我想她一定就會原諒我。”
宋霜好像有點高興。
把拜訪在地毯上的一對首飾盒拿了起來。
遞給顧白笙：“這個，是我從港城帶回來的禮物。”
“什麽東西？”
顧白笙拿過其中一個小盒子，仔細的打開。
看到裏面裝着一枚戒指。
“還有這個。”
宋霜把另一個盒子也打開。
另一枚戒指也出現在了面前。
一對情侶對戒。
鉑金對戒。
很簡單的款式。
幾乎沒有什麽特别的裝飾。
就是尺寸不同的兩個圈圈。
在圈圈的中間，鑲嵌了鑽石。
很普通，也不是名貴的牌子，但是看起來，就是很眼熟的樣子。
“婚戒？”
“嗯，”宋霜取出其中的女士婚戒，戴在她的手指上，“不會嫌棄不是名牌吧。”
宋霜問她。
顧白笙笑起來：“怎麽可能？婚戒這種東西，就算是藤草編的，也是有意義的啊，并不在于它本身的價值有多少，而是在于贈送戒指的人的心意。”
宋霜聽了她的話，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些：“這麽說，你很喜歡？”
“嗯。”
她沒有心機的點頭。
在戒指被戴在手指上之後，舉手在燈下看了一眼：“我覺得很漂亮。”
“我覺得你會喜歡，才買回來的。”
“但我總覺得，這個很熟悉。”
“是很老的款式了，大概，七八年以前的款式。”
“爲什麽會買以前的款式？”
顧白笙眨了眨眼睛，問宋霜。
宋霜微笑着仰頭，想了一下：“大概是因爲想在七八年以前，送給你。”
“我？”
顧白笙看他。
宋霜笑着答：“送給我的妻子，顧白笙。”
不知怎麽的。
宋霜在燈影之下，說出這句話來，讓顧白笙覺得有些時光倒流一樣的額感覺。
七八年前……
宋霜想要送戒指給顧白笙？
很久之前了那是。
“你很早之前就喜歡……她嗎？”
顧白笙差點就說成‘我’，但是，在話出口之前，還是及時的改了口。
宋霜坐在地毯上，仔細想七八年之前的事情：“我對我太太的感情，是很難說的那種……”
似乎覺得說起來有些漫長複雜，所以宋霜在考慮要不要說。
顧白笙忽然好奇起來，想要知道，宋霜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她的。
“你說吧，我想聽。”
“爲什麽想聽？”
宋霜挪了個位置，将後背靠在了書櫥上。
顧白笙也從椅子上拿了一個抱枕下來，墊在腰後，跟宋霜一塊兒并排着将後背靠在書櫥上。
“覺得覺得很離奇。”
“有什麽離奇的，喜歡一個人，就是一眼看見就喜歡，想要跟她在一起過一輩子而已，沒有你想的那樣複雜。”
“你們是一見鍾情？”
“我對她是一見鍾情。”
宋霜說的毫不避諱。
顧白笙有些驚訝：“你從來沒有說過……”
她從來就不知道，宋霜對她居然是一見鍾情。
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一直沒有告訴任何人。”宋霜仰頭，看着書房的燈，“因爲那是我的秘密。”
“你也有秘密？”
“每個人都有秘密，而且，我的秘密還很多。”宋霜微笑。
這一刻，顧白笙忽然覺得，平日裏那個冷漠的宋霜，是一個假象。
現在的宋霜，才是真實的。
溫柔，平和，會跟人講過去的事情，也會提及自己的小秘密。
那麽溫暖，有種活生生的感覺。
“你有什麽秘密？”
“比如說，我我是先喜歡上我太太的，我太太并不知道。”
顧白笙點點頭：“好，先在我知道了。”
宋霜輕笑：“還有，我太太喜歡的東西，我很早就知道了，比如說，她喜歡雛菊花，喜歡向日葵，希望世界和平……”
“噗……”
顧白笙忍不住笑了出來。
宋霜聽見她笑，轉過頭來：“你笑什麽？”
“你說世界和平？”顧白笙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是聽錯了。
“是。”
宋霜點頭，很認真，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你太太好有趣，爲什麽會有這麽幼稚的想法？”
“我也想知道，”宋霜淡笑，目光輕輕望着她，卻口中說的是那個傻姑娘，“她腦子裏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說，以後有錢了，就要做慈善家，去做赤腳醫生，給山村的孩子看病，捐錢給山村的孩子修學校。”
“這個啊，倒是挺善良的。”顧白笙評價。
“之前她撿了一窩失去貓媽媽的小奶貓，大概隻有十天左右，撿回家去養。”
“養活了嗎？”顧白笙有點關心。
“沒有，”宋霜想起來，也覺得有點可笑，“小貓太小了，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得了傳染病，最後都死掉了。”
顧白笙蹙眉。
這件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宋霜居然記得。
“肯定很傷心吧？”
“是，”宋霜回憶那時候的顧白笙，“她是個很心軟的女孩子，小貓死了之後，挖坑把小貓埋掉了，而且，還在事後開始每月都拿出一小筆錢存起來。”
“存起來做什麽？救助流浪的小動物？”
顧白笙覺得她應該會這樣做。
宋霜卻笑她想的太簡單：“不是。”
“那是用來做什麽？”
“她想用這筆錢去學獸醫，然後開個診所，給全程的流浪貓做絕育手術。”
顧白笙：“……”
宋霜看她一臉無語的樣子，笑着問她：“我太太年輕的時候，是不是挺有意思？”
顧白笙敷衍的點點頭。
忽然有些不知道是該說她善良，還是該說她傻乎乎。
“她腦子裏的想法很奇怪。”顧白笙聽着宋霜說以前的自己，覺得有點不堪回首。
宋霜卻提起她以前的事情，就覺得心情很好：“我是第一次見這麽傻的人。”
顧白笙面無表情的轉頭看向宋霜：“那你還娶她？”
“你不覺得她這麽傻，很好玩嗎？”
顧白笙簡直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眼角有點抽動：“好玩？”
難道宋霜娶她，就是因爲好玩？
“我生活裏很少見到這麽好玩的人。”
顧白笙忽然有點生氣：“那你跟莫紹言還真是一丘之貉，莫紹言招惹曲曉波應該也是這種念頭作祟。”
“我覺得我太太很傻。”
宋霜擡手，把雙手墊在腦後，靠着書櫃：“那時候，我在想追求她之前，做過很長時間的思想鬥争。”
“你隻是覺得人家傻乎乎的很好玩，這種追求還用的着做思想鬥争？”
顧白笙覺得他有點說笑。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如果喜歡就要做好跟對方過一輩子的準備，如果憐憫同情，那一開始就不要去招惹。”
“你覺得人家好玩，還想跟人家玩一輩子嗷？”
顧白笙打算從地上坐起來。
她簡直不想跟宋霜繼續說下去了。
本來覺得他還挺深情的。
攢着禮物給顧白笙，想着和好的那一天。
誰知道，這男人居然隻是因爲她看起來傻乎乎的很好玩，才打算追她的。
真是令人唾棄。
顧白笙起身，簡直想回頭啐宋霜一口。
宋霜卻在她起身的同時，笑着開口：“是啊，我打算跟她玩一輩子。”
“玩……一輩子？”
顧白笙嘴角動了動，轉頭看宋霜。
宋霜笑着看她：“有問題？”
“沒問題，”顧白笙沉默了一下，道：“不過她好像不想跟你玩，所以，先死了。”
宋霜：“……”
爲什麽這本應該很悲傷的事情被她說出來，就一點都不悲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