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教授已經吃完飯，拎着鳥籠在操場上散步遛鳥了。
旁邊都是北城醫學部的學子。
有俪影成雙的戀中男女。
也有三五成群的閨蜜兄弟。
宋霜無心看這些後來的學弟學妹們。
徑直往騰教授那邊走去。
老教授扶了扶眼鏡，大老遠的就看見宋霜走過來。
隻是不太敢确定走來的就是宋霜而已。
等他走進來了，開口跟他打招呼了。
騰教授才歡喜的走過去，拍着他的肩膀道：“真是你小子啊，我還以爲我這是老眼昏花了。”
“老師說笑了。”
“你小子啊，無事不登三寶殿，怎麽，是有什麽事需要我這個老家夥了？”
騰教授爲了友善。
喜歡開玩笑，性格一直很好。
當年宋霜在他手底下學習的時候，他就很是喜歡這個學生。
甚至想把自己的孫女兒嫁給他。
隻可惜，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人家就結婚有了娃。
雖然那個娃不是他親生的，也在北城傳的沸沸揚揚的，但是他能看的出來。
宋霜喜歡人家娃兒的媽媽。
年輕人的愛情就是這樣，隻要喜歡，什麽險阻都不算是困難。
“老師，借一步說話。”
宋霜的表情很嚴肅。
這讓騰教授下意識的覺得，宋霜接下來要說的話題，必然也是很嚴肅的話題。
他看了看操場上人來人往，的确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便點點頭：“那好，去老師家裏吧。”
十五分鍾後。
兩人到了老教授的書房裏。
騰教授的妻子也是看着宋霜長大的。
瞧見他過來，送了點心跟茶果過來。
本想跟宋霜好好聊一聊的，但是見自己的老伴兒神情很嚴肅。
便先離開了。
師母離開之後，宋霜才問自己的老師：“老師，您當年跟我說克裏曼記憶篡改法的時候，沒有提到過副作用。”
騰教授眉毛一擰：“爲什麽忽然問起這個？”
“老師，我去港城的時候，被一個病患問到克裏曼療法的副作用，一時之間答不出來，所以才來請教您。”
騰教授搖搖頭：“我當年隻是随口提了一句，也沒想到這個療法，真的會有人用啊。”
老教授擡起頭，看着宋霜：“要知道，這麽多年，真正用過這個療法的，也就是當年的克裏曼本人而已啊。”
“既然有這種療法流傳下來，必然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使用這種療法的人，不是嗎？”
“是，但是要達成療法的效果，實在是太困難了，”教授擰着眉毛，歎息，“而且，這個療法的副作用，比不用還要嚴重啊。”
“副作用是什麽？”
“副作用……”騰教授猶豫了一下，才擡起眼睛，看向宋霜，“會讓人最後隻擁有七秒的記憶。”
宋霜豁然怔住：“您爲什麽沒有早告訴我？”
他竟然對顧白笙用了這種擁有巨大隐患的療法！
“因爲你也用不到啊，”騰教授道，“所以我就沒有說，而且你也知道的，克裏曼太太，就算成功用了這個療法，也不過是活了七年，就換上了失憶症，再也不記得克裏曼先生跟周圍的人了。”
宋霜的拳頭攥了一下，有些慌：“如果這個療法已經進行了一半，停止之後會怎麽樣？”
騰教授有些起疑起來：“孩子，該不會你用了這個療法治療病患吧？”
宋霜很想搖頭。
但是在老師那雙眼睛的嚴肅注視之下，卻根本無法去否定老師的猜測。
騰教授望着他的眼睛，最終确認他的确是動用了這樣的禁用療法。
歎息一聲：“真是大膽的年輕人啊……”
“對不起，老師。”宋霜出聲，心中覺得惶恐又畏懼。
如果，這個療法一直對顧白笙用下去。
最後，導緻顧白笙隻有七秒的記憶。
她整個人，都會變成一個瘋子吧？
“如果已經開始了，進行到一半，也許她已經開始有失憶的副作用了，比如說上周的事情，她現在已經完全不記得。”
騰教授所說的，正是顧白笙現在的情況。
宋霜越是往下聽，心中就越是涼的厲害。
“要怎麽辦？”
“停止這一切。”騰教授看着宋霜，“你是我最看重的學生，我相信，你不管是出于什麽原因對病患用了這樣的療法，都是爲了病患着想，也絕無害人之心。”
“老師，我發誓，這輩子我唯一不想害的人就是她。”
他唯一想要保護的，就是顧白笙。
怎麽會去害她。
騰教授點點頭：“我相信你，所以，你要停止這一切，不要去讓她試圖忘記誰，也不要讓她試圖去印象更深刻的記住誰。”
騰教授認真的看着他：“一切，都順其自然，讓她自己去發展，懂了嗎？”
“她會忘記一切嗎？”
騰教授搖搖頭：“不會。”
說完，又道：“但是，她會把一切都記起來。”
宋霜的心一緊：“記起什麽？”
“你想讓她忘記的那些東西。”
宋霜沉默了片刻，才問：“有什麽辦法阻止她記起來嗎？”
“沒有這樣的辦法，如果停止治療，原本屬于她的記憶，不管是開心的還是痛苦的，都會回到她的腦子裏，但是，如果你繼續治療下去，她就會隻有七秒的記憶，”騰教授無也覺得有些殘忍，“七秒的記憶，跟死亡又有什麽區别呢？人是因爲能記住一些人跟事情，才會有感情，沒有感情的人，跟樹木花草，又有什麽區别？”
“我知道，老師。”
騰教授點點頭，将臉上厚重的老花鏡摘下來，放在桌子上：“我相信你會做出相對來說比較正确的決定的，宋霜。”
宋霜輕輕點頭。
心中，早已下定了決定。
可是，又心存僥幸。
有些不願意認這個決定。
……
胡慧家中。
顧白笙看着曲曉波目無表情的看着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的爆笑綜藝節目。
有些擔心：“波波？”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可笑？”
曲曉波看着電視屏幕，并沒有轉過頭來看着她。
“你沒有什麽可笑的。”
顧白笙安慰她。
曲曉波卻低頭，苦笑了一聲：“我很可笑，明明我應該守着張恺留給我的孩子好好的謀算後路，但是，我卻想搭上莫紹言這個捷徑。”
“是莫紹言主動地。”
“還是我的心不夠堅定。”
曲曉波無奈的笑了一下：“如果我的心足夠堅定，不管莫紹言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的。”
但是，可笑的是。
她居然相信了。
在她最無助，也最沒有指望的時候。
莫紹言死纏爛打，出現在她的面前。
沖她伸出援手，表示願意跟她過一輩子。
可是，等她克服了心中的猶豫，打算把手伸過去，跟他一起的時候，莫紹言把手收了回去。
而且，不僅僅是把手收了回去。
而徹徹底底的，整個人都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不見了。
“我一開始就覺得這個家夥是在耍我，但我還是相信了。”
曲曉波抿唇，垂頭笑了一下：“我就不應該相信她。”
“波波……”
顧白笙伸出手，輕輕的去握曲曉波的手指。
曲曉波看到她一臉擔心的伸手過來握自己的手指。
失落了一會兒，忽然又打起了精神。
反手握住了顧白笙的手：“放心吧，我沒事兒，我怎麽會指望男人過一輩子呢？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可以好好的過完這一輩子，你是比男人更可靠的親人啊。”
曲曉波忽然振作。
讓顧白笙愣了一下。
有些不明白她爲什麽忽然振作起來。
而曲曉波也不給她明白過來的時間，伸出手，就把她抱在了懷裏。
她抱着她，聲音有些委屈：“笙笙啊，她們都會騙我，耍我，你千萬不能騙我啊。”
“不會的，”顧白笙擡手，拍了拍她的背，“我永遠都不會騙你的。”
“嗯。”
曲曉波微笑了一下。
抱着顧白笙，将頭埋在她的頸窩裏，像是從自己的姐妹身上吸取生活的能量，給自己充電一樣，抱着她抱了好一會兒，都不松手。
胡慧看着曲曉波抱着顧白笙。
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兩人的背：“不開心的事情就都忘記吧，小莫……”
“阿姨，不許再提莫紹言這個人了。”
曲曉波聽見胡慧又要說莫紹言。
轉頭，提醒胡慧。
胡慧也知道，莫紹言這人，前陣子追曲曉波追得緊。
這幾天，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必然是讓曲曉波很傷心。
聞言，便點頭：“好好好，阿姨不說了，以後都不提小莫了。”
曲曉波聽到胡慧這麽說，才又安靜下來。
顧白笙輕輕拍曲曉波的背。
隻要曲曉波能夠振作起來，她就覺得都好。
沒有什麽，比一個人能振作起來，更好的了。
顧白笙抱着曲曉波。
門鈴忽然響了一下。
胡慧聽見，就起身去開門。
看見門口站的宋霜，有些高興：“來接笙笙的吧？”
說完，就要喊客廳裏的顧白笙。
宋霜笑了一下：“不用喊了，我進去叫她。”
胡慧點點頭。
看着宋霜進客廳。
總覺得今天的宋霜，有點怪怪的。
好像跟之前有點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