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幾個孩子追逐着跑過她的身邊。
其中一個小男孩,一下子撞在了她的腿上。
不高的個頭,五六歲的模樣。
穿着可愛的運動服,小臉蛋粉雕玉琢的,可愛極了。
顧白笙瞧見那孩子撞着自己,反而小身體往後一退,一屁股蹲在了地上的樣子。
忍不住搖搖頭,溫柔的蹲下身,把孩子給扶了起來。
孩子撞的有點懵。
看見顧白笙溫柔望着他的樣子,小臉蛋憋的漲紅。
“有摔疼哪裏嗎?”
顧白笙幫孩子拍了拍身上的沾了地的地方。
小男孩搖搖頭:“沒,沒有摔疼……”
“走路要小心一點哦。”
顧白笙微笑着看面前的孩子。
孩子點點頭。
“快去找你的媽媽吧。”
小男孩轉頭,看向遠處父母站着的地方。
顧白笙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看見遠處有一對年輕的夫妻。
正在一塊兒自拍,根本沒有注意孩子這邊發生的事情。
顧白笙收回視線,問小男孩:“我送你過去?”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小男孩可愛的擡起手,跟顧白笙揮了揮:“姐姐再見。”
姐姐……
顧白笙忍不住微笑:“再見。”
她有了小深之後,帶着孩子出去跟别的小孩玩,對方都會喊他阿姨。
現在,沒有了小深,又被孩子們喊姐姐了。
不過,比起做姐姐。
她更喜歡去做孩子們的阿姨,如果她的小深也能回來,那就更好了。
她擡手跟孩子揮了揮手。
孩子便轉身去找自己的父母了。
顧白笙遠遠看着。
那年輕的夫妻将孩子抱起來,然後一起自拍。
一家三口臉上的笑容那麽平淡,又那麽幸福。
曾幾何時,她跟宋霜也是這樣抱着小深面對鏡頭的。
她望着他們,有些走神。
直到身後的曲曉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喂!笙笙!”
顧白笙被喊了一聲,才回過神來。
胡慧剛跟曲曉波說完了莫紹言的事情,一轉頭就發現顧白笙不見了。
圍着廣場周圍着急的找了兩圈,這才見到她在這裏跟小孩子玩。
胡慧望着女兒跟别家孩子說話的模樣,就想到了當年外孫跟女兒在一起的模樣,不自覺地濕了眼眶,沒有往這邊走。
隻有曲曉波過來了。
顧白笙站起身,問她:“說完了?”
“嗯,”曲曉波有些爲難,“不知道爲什麽,胡阿姨就是覺得莫紹言是個好人,也不知道莫紹言這個王八蛋是給胡阿姨灌了什麽迷魂湯。”
“我媽年輕時候看人挺準的,現在我也有些不清楚她看人的眼光了。”
顧白笙想想莫紹言,覺得這樣花心的男人,對曲曉波實非良人。
“阿姨說,看人不能看表面,有些人表面上深情沉穩,實際上老做錯事壞事,有些人看起來不太靠譜,但是正經起來,那就絕不會負了别人。”
“我媽可能最近狗血電視劇看多了。”
顧白笙想着最近胡慧老看八點檔的狗血劇,懷疑母親被狗血劇的橋段洗腦了。
曲曉波也笑起來:“我覺得莫紹言這人也不可信,要他像是宋霜這麽認真,我就信了。”
“你信了就會嫁給他?”顧白笙問。
曲曉波冷臉:“不會。”
顧白笙笑着搖搖頭,她知道,無論如何,曲曉波都不會那麽快接受莫紹言。
不管莫紹言做什麽。
也不管胡慧在曲曉波的面前說多少的好話。
曲曉波無法接受莫紹言就是無法接受,歸根結底的原因,還是因爲你忘不了張恺。
“你總有一天,會重新信一個人的。”
顧白笙的目光,依舊放在遠處那個幸福小家庭上。
男孩的爸爸抱着男孩,年輕的媽媽在丈夫的旁邊,舉起手機拍照。
曲曉波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看見顧白笙的目光定格在那個男孩的臉上,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失去了孩子的母親,是這個世界上最痛苦的一類人。
而顧白笙,剛好就是。
這種失去親子的痛,恐怕,要像是抹不掉的傷疤一樣,留在顧白笙身上一輩子。
……
貴城。
蘇元一邊收拾行李,邊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你沒事兒吧?”
“沒,沒事……”
蘇遠有些底氣不足。
蘇元一搖搖頭:“看看你這幅樣子,不過是個死人而已,就吓了跟靈魂出竅了一樣。”
“哥,這不是普通的死人,”蘇遠有些激動,“那人是個在逃通緝犯,他現在被殺了,而且還被埋在了張甜甜的墓地裏,死亡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個小時,我們現在去查的話……”
“那你去報警。”
蘇元一冷冷打斷他的話。
蘇遠立刻不說話了。
蘇元一早就已經摸透了這個弟弟。
事情無法完美的解決,心中的正義感卻老是作祟。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同事張恺是怎麽死的?”
蘇元一把行李箱的密碼鎖鎖好,然後豎起來。
坐在·床·邊,手指放在膝蓋上,笑着問蘇遠。
蘇遠被提起同事張恺,臉上神色更難看了:“我知道他怎麽死的。”
“你不知道,”蘇元一冷笑道,“你要是知道,你今晚就不會這麽多話。”
“那不一樣!”蘇遠不認同哥哥說的話。
“哪裏不一樣?”蘇元一笑着,反問自己的弟弟,“你說說。”
“張恺那是在 抓捕犯人的時候死的,我們又不會跟犯人正面交鋒,我們不過是把看到屍體的事情告訴警方而已。”
聽了蘇遠的話,蘇元一沉默了一下,開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張恺當日看見罪犯的時候,裝作沒有把他們認出來,裝作不知道他們是殺人兇手,結果會怎樣?”
蘇遠不傻:“哥,你如果做這樣的假設,張恺必然是不會死的。”
“是,”蘇元一點點頭,“都說知道太多的人命都活不了太長,你說這句話對還是不對?”
蘇遠又被哥哥的話給說盡了死胡同。
沒法反駁。
的确,當日張恺見到那兩個殺人犯的時候,如果不表現出要把他們抓起來的意圖。
對方就不會拼死反抗。
如果不拼死反抗,張恺就不會死。
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張恺也可以活下來。
“可是,如果看見罪犯不去抓捕他們,而是因爲貪生怕死而放他們走,裝作不認識他們,那要我們警察還有什麽用?”蘇遠對蘇元一發出了直擊靈魂的一問。
這一問,果然讓蘇元一短暫的沉默了一下。
不過,很快,蘇元一就開口了:“警察不是人嗎?”
“什麽?”蘇遠不明白哥哥這句話什麽意思。
蘇元一認真看着他:“我問你,警察是不是也是普通人?有父母,有妻兒,和所有平凡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一樣?”
“當然。”
蘇遠點頭,“警察當然也有父母有妻兒,有自己的家庭。”
“那他們怕死嗎?”
蘇遠一怔,随即,臉色嚴肅道:“不應該怕。”
“爲什麽是不應該?”
蘇元一問他。
蘇遠沉默了。
“你不說話,就表示你明白,不是所有的警察,都能在面對危險的時候,表現出張恺那樣的死也要把嫌犯抓住的意志。”
蘇遠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
他這個哥哥,不愧是經曆過大風大浪,從過·軍·也學過醫的人。
對這些人性的方方面面,都理解的非常透徹。
“蘇遠,你是我的弟弟,我不想讓你在敵方在暗,我們在明的時候輕舉妄動。”
蘇元一語重心長的看着弟弟,“就算是報警,警方暫時也查不出什麽線索,因爲整個案發現場,我們沒有找到跟嫌犯有什麽聯系的重要線索。”
蘇遠馬上開口:“那個鐮刀頭呢?”
“鐮刀頭我已經調查過了,在這個村子裏面,每家每戶都有七八個這樣的鐮刀頭,是小麥成熟的時候用來割小麥的。”
“那麽這個鐮刀頭是誰家的總能查出來吧?”
“可以查,但是沒有必要,”蘇元一垂眸,遮住眼中的深慮,“這個村子裏的鐮刀頭都是一個牌子的,由于經常使用,磨損程度也都差不多,在都有鐮刀頭的情況下,去家家戶戶的問,你覺得跟大海撈針有什麽區别?”
“這村子裏也沒有多少戶人家。”
“那你想過,怎麽解釋我們偷張甜甜屍體的事情嗎?”
蘇元一的問話,令蘇遠陷入了新的困境裏。
蘇元一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也是十分有正義感的。
起身,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勸誡:“小遠,我知道你不想放過任何一個作奸犯科的人,但是,并不是所有犯人都那麽容易抓起來,如果你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很可能連自己都搭進去,就像是張恺那樣,死的很可惜。”
“可是,那個兇手……”
“那個兇手固然不是好人,可是,把一個逃了那麽多年的通緝犯給如此幹脆利落的殺了,也算是爲民除害。”
蘇遠還是覺得心情很差。
想要勸哥哥報警,但是又被哥哥所說的話給桎梏住。
無奈,隻能聽哥哥的話。
可心裏又不爽。
繁雜不爽之下,猛地擡手,狠狠的錘了桌子一下。
用力很大,捶的桌子都震了一下。
蘇元一看到弟弟生悶氣的樣子,也隻是搖搖頭,并未再說更多開解他的話。
他知道這個弟弟,正義感爆棚。
但是,膽子可沒有死了的張恺大,也沒有張恺那麽豁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