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肖成業是他的親生父親啊,哪裏有親生父親舍得兒子受這種苦的?”
蘇遠覺得奇怪。
孫敬搖頭:“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知道肖家是怎麽想的。”
“肖容到現在爲止,有什麽可疑的行爲嗎?”
蘇遠問孫敬。
孫敬想了想自從案發之後肖容就一直在山上的事情,搖頭:“沒有,他在張甜甜死了之後就去山上給張家守墓了,今天晚上才剛被宋霜夫妻接回來,這不,一回來就去洗澡,真沒什麽可疑的。”
“他都這麽慘了,還要繼續觀察他?”蘇遠問孫敬的意思。
孫敬垂眼,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你看他現在還可疑嗎?”
“你都看他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我也看不出來。”
蘇遠跟孫敬經過商量,一緻覺得肖容沒有什麽可疑的地方,就把監控錄像給關了。
而那邊,肖容幾乎是在監控錄像關閉的同一時間,将身體慢慢下沉,将整個身體,都泡在了浴缸的水裏面。
水面因爲他的沉入而扭曲。
隐約之中,竟然映的他的面容有些扭曲。
唇角也像是勾出了一個淺笑一般,唇·瓣彎了起來。
顧白笙在外面等了肖容一個多小時。
肖容才穿好睡衣從浴室裏出來。
他的頭發很長時間沒有修剪,已經有些長,後面的頭發貼在脖子上,水珠都流進了後背的衣服裏。
顧白笙瞧見,就像是看見了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孩子,忍不住就抽了房間裏放着的一條毛巾,過去給要給肖容擦。
隻不過,宋霜的手更快一步。
在她要把毛巾給肖容放在頭上的時候。
宋霜伸手把毛巾了給接了過去。
宋霜似乎很介意她對肖容的照顧,接過毛巾之後,就冷淡的将毛巾塞到了肖容的手裏:“你頭發還沒擦幹。”
肖容手裏被塞了毛巾,非常禮貌的比劃了個‘謝謝’的手語,然後才開始擦頭發。
他擦得有些仔細。
似乎是很久沒有這樣洗過澡了,所以連洗完澡之後擦頭發上的水珠都有些格外在意。
顧白笙看着肖容擦頭發,默默坐回宋霜旁邊的椅子上去。
然後,琢磨着開口問他:“我想知道,張甜甜去世那天是什麽樣的場景。”
肖容本來擦頭發的動作還很快。
聽見顧白笙的話之後,手上的動作忽然就停下了。
顧白笙緊張的盯着他。
唯恐他會像是曲曉波一樣,精神忽然受了刺激失控。
不過,好在肖容在沉默僵持了一會兒之後,擡起了頭。
他把毛巾放在自己的腿上,擡手問:‘有筆嗎?’
顧白笙早就已經準備好了紙筆。
聞言,立刻把準備好的紙筆給肖容遞了過去。
肖容接過紙筆,低頭垂眼,手指握着筆在紙上畫了起來。
顧白笙等着他畫完。
肖容畫了很久,大概有二十多分鍾。
期間,還沉默了一會兒。
似乎是在回想當時的場景。
等到都回想起來之後,才繼續下筆去畫。
“他以前學過畫畫?”
宋霜看了一眼肖容紙上畫的東西,問顧白笙。
顧白笙搖頭:“我也不清楚。”
她雖然救過肖容,但是除此之外,卻不知道更多肖容的事情了。
‘沒學過。’
肖容擡起手,沖他比劃。
宋霜看着他,問:“畫完了?”
肖容點點頭,将手裏的畫紙給宋霜遞了過去。
宋霜接過來之後,看着上面的場景,立刻就皺起了眉毛。
眼底也浮現出幾分懷疑。
顧白笙看宋霜表情不太對,也靠近過去看那張紙上的畫面。
肖容畫畫很好。
尤其是素描,畫的很傳神,說是惟妙惟肖也不過分。
宋霜是看過案發現場的照片的,但是因爲顧忌顧白笙的心态承受不住,所以沒讓孫敬把張甜甜遇害的現場照片給顧白笙看。
可肖容的畫,卻如同照片一樣,真實的描述出了當時張甜甜遇害的場景。
就這樣的畫功,肖容卻說沒有學過畫畫,他真是不太相信。
“甜甜她……”
顧白笙看着畫紙上呈現出來的悲慘畫面,擡手,捂住了嘴巴。
宋霜趕緊把畫給收了起來。
還是晚了。
顧白笙就像是被畫中的血腥場景給刺激到了一樣,哇的一聲,就起身沖到衛生間裏吐了起來。
宋霜皺眉,重重看了肖容一眼,也進了衛生間。
肖容的畫被宋霜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
肖容轉頭,木木的看向自己畫的那副畫,眼神有些漠然。
宋霜在衛生間裏輕輕拍顧白笙的背:“怎麽樣,好點了嗎?”
顧白笙直起腰,搖搖頭,剛要說話,就忍不住又吐了起來。
“肖容畫的很好,就跟照片一樣。”
宋霜開口評價,眼底,有一鴻冷意。
顧白笙好不容易緩過來一些了,才擡頭:“是畫的很好,跟照片一樣。”
她用手抹了抹唇角,胃裏還是因爲剛才看見的畫而攪的難受:“我就像是看見案發現場的血一樣,覺得很惡心。”
說完,就扶着馬桶又吐了起來。
宋霜耐心的在她身邊輕輕拍她的背:“怎麽最近動不動就這麽吐?暈血?”
“不是,我要是暈血,怎麽還會學醫。”
顧白笙咳了一下。
宋霜抽了旁邊的紙巾,給她擦嘴巴:“今天就問到這兒吧。”
“就這樣?”
顧白笙一邊用紙巾擦嘴巴,一邊詫異的問宋霜。
她跟宋霜說好了要問肖容關于張甜甜跟張恺的事情的。
這不過是才問了張甜甜受害的案發現場是什麽模樣而已,就不問了?
“他畫畫很好,你看到張甜甜被害的場景就已經吐成這個樣子了,若是他把張恺受害的畫面畫出來,你還不得把胃給吐出來?”
顧白笙被宋霜說的一愣怔。
随即,就點了點頭:“嗯。”
宋霜看她這麽聽話,就扶她從地上起來:“吐完了我就先送你回房間休息。”
“那你呢?”
她看着他。
他不回去休息嗎?
“我看了他的畫不會吐,我想跟他繼續談談。”
宋霜看向衛生間的門口。
不知道何時。
肖容已經無聲無息的走到了衛生間的門口,正扶着門框,眼神擔憂的看着顧白笙。
顧白笙看見肖容在門口。
以爲他是擔心自己,就笑了一下,逞強:“我沒事兒,吐是因爲水土不服,不是因爲你的畫。”
肖容聽見了,也不知道信沒信,默默的垂下了眼睛。
跟一隻沒什麽活力的小動物一樣。
安靜無害又怯懦到沒有存在感。
“我先送你回去。”
宋霜扶着顧白笙出房間。
從肖容身邊經過的時候,肖容也沒有擡眼。
隻是垂着眼睛看着對面。
顧白笙有點擔心,小聲問宋霜:“肖容要不要去看一下心理醫生?我覺得他遇見這樣的事情,肯定心理會出問題。”
“回北城之後,我會幫他聯系的。”
“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叫葉筱,是之前給曲曉波治療的那一個。”顧白笙想起了宋翊介紹給她的心理醫生葉筱。
宋霜并不是對這事兒太着急:“回北城之後再說。”
宋霜将她送回房間,看她上了·床·,給她蓋好了被子,又伸手試了她的額頭,确定沒有發燒之後,才道:“你睡,我去找肖容。”
“嗯,”顧白笙的手指抓着被子,又有點擔心宋霜這幅冷冰冰的臉吓到本就命運多舛的肖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你問他問題的時候,溫柔一點。”
宋霜皺眉。
顧白笙看他皺眉,就有降低了要求:“至少不要冷着張臉吓到他。”
“我又不是魔鬼。”
宋霜無奈的答了一句。
轉身離開。
肖容在宋霜走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床·邊。
·床·上還放着之前顧白笙給他準備的鉛筆跟素描本。
鉛筆跟素貓本都是顧白笙随手從鎮子上的小超市裏面買的。
而此時,肖容卻握着手裏的鉛筆,在素描本上開始憑借着記憶,一張一張的從腦海裏面往外拓印那些他眼睛看到過的可怕畫面。
一直低着頭,手上動作也不停歇。
宋霜進來,看見肖容一直在往本子上畫畫。
就坐在了他的對面:“人對見死不救的事情印象會特别深刻。?”
肖容正在畫畫的那隻手,蓦地停了下來,不再動作。
宋霜從·床·上拿過肖容撕下來的那張畫。
也就是剛剛給顧白笙看的那張。
豎起來,給肖容看:“因爲愧疚,所以努力想要遺忘當時的畫面,但是,越是想要遺忘,就記得越是清楚。”
肖容看着那張畫,眼瞳一點點的擴大。
最後,瞳孔驟然一縮,握緊了手中的筆,低頭在紙上寫了一句話。
鉛筆的聲音在素描紙上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音。
他很快寫完,拿起來給宋霜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宋霜伸手,将他的素描本一把奪過來,慢條斯理的撕下那張紙揉成一團。
然後扔到了房間的垃圾箱裏。
接着,對着肖容說道:“我不喜歡說話拐彎抹角,所以我直接跟你說。”
他看着肖容那雙澄澈,卻又隐隐有些緊張的眼睛,道:“如果你不跟我說實話,我就不帶你回北城。”
肖容的手放在腿上,緊緊攥了一下。
擡手要比劃什麽。
宋霜卻好像明白肖容要說什麽一樣。
在他比劃之前,先開了口:“不要以爲她說能帶你回去就能帶你回去,她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