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曲曉波還是聽見了。
心中的無名火在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像是被潑了一盆冷水。
火氣頓時就消了。
她看着莫紹言,眼中的憤怒慢慢斂起來。
莫紹言吩咐完了張淮之後,張淮就趕緊拿着水杯出去丢。
莫紹言也轉頭看曲曉波。
曲曉波望着他。
他也看着曲曉波。
忽然發現,曲曉波的眼神平靜了許多。
“你……”
莫紹言張口要問她什麽。
她沙啞的吐出一個字:“水。”
“水?”
莫紹言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你要喝水對不對?”
曲曉波看他還要确認一邊,就點了點頭,撐不住的躺在了·床·上。
“我馬上給你倒水。”
莫紹言趕緊拿暖水瓶給她倒水。
但是,看到沒有水杯的時候,才想起來,剛剛水杯已經被他交給張淮丢掉了。
他一時之間有些苦惱了起來。
有暖水瓶沒有水杯那可怎麽辦才好?
莫紹言有些不知道怎麽處理。
正在爲難的時候,他忽然想到自己今天下午來的時候,帶過來一瓶飲料。
馬上就放下暖瓶,去找自己那罐飲料。
飲料是一罐紅茶。
還沒來得及開蓋。
他立刻拿到曲曉波的病·床·邊,問她:“水杯拿去洗了,暫時沒有杯子盛水,你喝紅茶行不行?”
莫紹言以爲她沒有聽見他讓張淮扔掉水杯的話。
還在這邊撒謊騙她。
曲曉波一時之間沒有說話,隻是盯着莫紹言看。
莫紹言被她看的心口突突直跳,有點心慌。
以爲是她嫌棄自己的飲料髒。
就又解釋:“這個紅茶是我今天下午帶過來的,還沒有開蓋,我沒有喝過的,很幹淨,你放心。”
曲曉波聽他說的這麽詳細,才點點頭。
莫紹言立刻把她扶起來,在她的背後墊了軟枕頭,然後把自己的飲料拿過來,開了瓶蓋遞給她。
曲曉波要接。
莫紹言又想到曲曉波正悲傷的厲害,說不定哭的沒力氣,就道:“我給你拿着,你喝。”
曲曉波皺了皺眉。
莫紹言卻有點粗神經,沒有感覺到曲曉波是不喜歡他給自己拿着,還把瓶口小心翼翼的給曲曉波湊了過去:“你不喜歡喝的話就先喝兩口,然後忍一下,我去給你找水杯倒水。”
曲曉波看着他這幅男保姆一樣照顧自己的架勢。
就算之前跟他有過節,現在也好像沒有那麽讨厭他了。
他垂眼,喝了一口紅茶。
因爲莫紹言怕她嗆到,所以給她喝的不多。
但她喝一兩口根本就不頂事兒。
還想再喝兩口,莫紹言卻不肯讓她喝了。
“這種紅茶飲料孕婦還是不要多喝了,喝熱水比較好,我去給你找水杯。”
莫紹言把紅茶收起來,然後起身往外走。
門口,張淮剛扔了水杯拿了紙杯過來。
莫紹言看見,立刻接過了張淮手裏的紙杯:“正找杯子呢,來的正好。”
張淮笑笑。
把手裏的紙杯遞給莫紹言。
但是看着莫紹言忙前忙後照顧曲曉波,給曲曉波倒水喝水的樣子,眼神卻有點不高興。
曲曉波睡了一覺,腦子裏面雖然還是有些混沌,但是,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比如說……張恺是真的死了。
她看莫紹言給她拿着水杯喂她喝水,多少覺得有些不太合适,就伸手,自己拿水杯。
莫紹言往後抽了抽手。
不太想把水杯給她。
曲曉波喉嚨好些了,開口:“我自己喝。”
“你……”
“給我。”
曲曉波不跟他多廢話,就讓他把水杯給他。
莫紹言覺得這是個紙杯,水也不熱,左右都是傷不到曲曉波的,這才将水杯給曲曉波放在手裏。
曲曉波接過去之後,就垂着眼睛喝水。
莫紹言在旁邊緊張的盯着曲曉波看。
張淮看着莫紹言的目光都定在曲曉波的身上,垂眸思索了一下,就走過去,坐在了曲曉波的·床·邊上,問她:“嫂子,你覺得好點了嗎?”
曲曉波擡眼看了她一眼:“小淮,你從前從沒有叫過我一聲嫂子。”
這麽一說,張淮有點尴尬。
莫紹言也看向了張淮。
張淮不太自然的開口:“那時候是我爸媽不太接受你,所以我也不敢亂叫。”
“現在接受我了?”
曲曉波笑着擡起眼睛問她。
張淮支支吾吾的:“現在……”
現在老張家就是想不接受都不行。
說句不好聽的,以前張恺活着的時候,是張家嫌棄曲曉波,不認曲曉波這個媳婦兒,現在張恺死了。
曲曉波又懷了孩子,張家别說是不認曲曉波這個媳婦兒。
現在都恨不得求着人家做張家的媳婦兒。
“叔叔阿姨怎麽樣了?”
曲曉波見張淮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來,索性不爲難他了,直接問她張恺父母怎麽樣了。
張淮垂眼,很傷心:“爸媽知道哥哥犧牲之後,狀态都不好,我媽直接暈了過去,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我爸一直在我媽身邊照顧她。”
曲曉波聽了,沒吱聲。
手裏的水杯卻放在了膝蓋的被子上。
張淮看着曲曉波,猶豫着問:“嫂子你真的懷孕了嗎?”
“沒有。”
曲曉波否認。
這一說‘沒有’,把在場的人都說的一愣。
張淮睜大了眼睛,一臉疑惑的看着曲曉波。
莫紹言那邊也有些奇怪:“但是醫生明明說你懷孕了,宋霜還給你切脈看過的,也說你……”
“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曲曉波煩躁的撇了莫紹言一眼。
莫紹言從曲曉波的眼神中看出了滿滿的嫌棄。
不得不閉上嘴巴。
張淮那邊也不相信:“嫂子,您這是跟我開玩笑的吧?”
“我沒跟你開玩笑,”曲曉波将水杯放到·床·邊的櫃子上,看着張淮,認真說道:“我自己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我跟你哥做的時候,避孕措施從來沒有出過錯,我沒懷你哥的孩子。”
張淮的臉有些繃不住了:“那你……”
“現在我沒懷你哥的孩子,以後也不會,我也不是你嫂子,你不用照顧我,回去吧。”
曲曉波直接開口把人往外趕。
張淮看去曲曉波這架勢,也有些招架不住:“嫂子……”
“出去。”
曲曉波擡起手,指着門口。
張淮不想走。
可是看看曲曉波的表情,就看出,對方實在是不想看見她。
沒法,張淮才紅着眼睛,又氣又委屈的從病房裏捂着臉哭着跑了出去。
看見這麽水靈的小美女哭,莫紹言多少有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忍不住哔哔:“人家小姑娘也是擔心你才來照顧你的,你也不用這麽兇攆人家走吧?”
曲曉波冷冷看向他:“你也走。”
“……”莫紹言愣了。
這是六親不認啊。
他剛剛還給她端茶倒水,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
莫紹言那個脾氣,也不是甘心被女·人指着鼻子罵的。
這會兒曲曉波讓他走,他是想走的。
但是,一琢磨宋霜跟顧白笙臨走之前讓她照顧好曲曉波,他自己又嘴賤保證了會守着曲曉波。
這就想走也不能走了。
“我得守着你。”莫紹言走到·床·邊,拖過·床·邊的那張椅子,一屁股坐上去,抱着手臂翹起二郎腿:“我守着你可不是因爲關心你,那是因爲我答應過宋霜跟白笙笙了,所以我才願意照顧你,守着你。”
曲曉波冷冷收回手,将背靠在·床·頭的枕頭上:“不用你照顧我。”
“那不行,我走了之後沒法跟宋霜交代。”
“我會跟他說的。”
“那也不行,你說的誰知道是不是诋毀我的話。”
莫紹言每句話都說的理由充足。
竟讓曲曉波趕他走也有些無從下口。
兩個人在房間裏僵持片刻。
曲曉波忽然垂下眼睛,鑽到了被窩裏:“随便你吧。”
她懶得再去管莫紹言是不是守在這裏。
自己鑽進了被子裏睡覺。
可是,這個鎮醫院的病房裏其實很冷,沒有暖氣,空調也是壞的。
白天靠太陽取暖。
晚上就隻能一層又一層的往身上蓋厚被子。
可是厚被子也不是說有就有的。
每個病·床·隻有一條被子。
這一條被子根本沒法禦寒。
曲曉波在被子裏就慢慢的蜷縮起了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如同之前昏迷過去的幾次一樣,這次她稍稍睡過去一點,夢裏張恺就又出現了。
她看見張恺,就開始流淚。
在睡夢中也伸出手想要把張恺給抓住。
胡亂找尋的手,忽然被人給一把抓住。
暖熱的溫度從抓住她雙手的那隻手上傳遞到她的身上。
那人不僅抓着她的手,還好像給她蓋在身上了什麽東西一樣,讓她的身體覺得暖和了起來。
她在夢裏叫她:“張恺?張恺?”
那人沒有回應。
她就又叫:“張恺………”
對方輕輕歎息了一聲。
聲音有些朦胧的回答她:“我在,你安心睡吧,我一直陪你。”
聽見有人回應,曲曉波的心裏才稍稍好受了一些。
也聽話的沒有再出聲叫他,而是一直握着那隻有溫度的大手,緊緊的握着,生怕一松手,那隻手的主人就離她而去了一樣。
被握住了手的莫紹言試探的抽了幾下手。
但是曲曉波握的太緊了。
根本就沒法把手收回來。
無奈,他隻能輕輕的把椅子拖過來,然後坐在椅子上,就這樣順從的讓去曲曉波握着他的手。
在床邊這樣靜靜的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