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個話,宋霜很明白。
一個女·人,在失去自己最愛的男人的時候。
可能唯一能夠讓她振作起來的,就是屬于那個男人的孩子。
因爲,當年顧白笙就是因爲那個屬于成壁的孩子而振作起來的。
但是現在曲曉波,卻在得知懷孕之後,仍舊有尋死的念頭。
這就很不好處理。
宋霜跟顧白笙坐在門診的治療室裏,看着醫生給他消毒包紮。
雖然傷口流的血很多,但是索性不是太深,傷口也不需要縫針。
隻是打了破傷風之後,宋霜就跟顧白笙離開了治療室。
這時候已經入了夜。
晚上八點多鍾。
窗戶外面的天空都是黑漆漆的。
曲曉波這個情況,肯定是今晚離不開醫院了。
顧白笙想陪在曲曉波的身邊,也不想回去派出所安排的住處。
隻有張家人,在悲痛之後,先去旅館住了下來。
莫紹言陪在曲曉波的身邊,打了個盹兒。
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曲曉波正在睜着眼睛看天花闆。
咋然之下看見睜着眼睛看天花的曲曉波,莫紹言也被狠狠的吓了一跳。
“你什麽時候醒過來的?”
曲曉波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看都沒有看她,眼睛還是盯着天花闆。
這個鎮上的醫院有些冷清,設備條件也都不是太好。
因爲本來這個鎮子上面人就少,所以醫院小一點,冷清一點也很正常。
人少了,醫院的病房就很大。
而大大的病房裏隻有一·床·病人,這病人還是在深夜裏隻盯着天花闆看也不出聲,那就更吓人了。
莫紹言覺得背脊發涼。
“曲小·姐?”
曲曉波根本就沒反應。
看她這樣,莫紹言就有些慌了,趕緊拿出手機給顧白笙跟宋霜打電話。
顧白笙在包紮完了之後,也有點累,再加上下午也沒吃飯,宋霜便帶她出去吃飯。
吃完晚飯又硬是讓她去旁邊的旅館休息了一下。
這會兒接到了電話,宋霜跟顧白笙就急急往醫院來。
顧白笙在電話裏就問莫紹言曲曉波的情況。
莫紹言如實開口:“我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醒過來的,但是她醒過來了之後,眼睛就一直看着天花闆,也不知道在看什麽,我跟她說話她也什麽反應都沒有。”
聽莫紹言在電話裏這麽說,顧白笙就吸了口氣:“等着我,我馬上過去。”
曲曉波的脾氣她清楚的很。
若是她醒過來之後會哭會鬧的那還好。
若是醒了之後,也不哭也不鬧的,隻是靜靜的,那問題可就嚴重了。
她的腦子裏面一定在計劃着什麽更不好的事情。
“我們得走快一點,波波不大好。”
從旅館到醫院也就隻有兩三分鍾的步行距離。
看起來這點距離已經不遠,顧白笙卻還嫌路長,恨不得插上翅膀馬上飛到曲曉波的病·床·邊上才好。
莫紹言這邊給宋霜喝顧白笙打完了電話。
就要嘗試着跟曲曉波再說話試試。
卻不想,曲曉波忽然轉頭,對着莫紹言道:“我想喝水。”
莫紹言一聽她會主動要水喝,覺得也是一件好事,就趕緊起身去給她倒水。
但是,倒水的同時,她就聽見了曲曉波掀被子下·床·的聲音。
有了之前她撞桌子角的前車之鑒。
莫紹言聽到任何聲音,都繃緊了神經。
這會兒聽見她掀被子下·床·的聲音,也是理科放下了手裏的暖水瓶,轉頭去看曲曉波。
曲曉波從另一邊下了·床·,也沒管莫紹言,走到·窗·邊就往窗戶上爬。
莫紹言真被她給吓到了。
這個醫院雖然隻有五層樓。
但是這個病房就在第五層啊。
從第五層掉下去,就是不死也殘啊。
“你幹什麽?你停下!”
莫紹言也來不及繞·床·了,直接單手撐着病·床·,就跳了過去。
曲曉波沒想到莫紹言的動作這麽快,大半個身子就要從窗戶裏撲出去。
這個病房的窗戶也沒有防護網,拉開就是外面。
而且窗口還大。
要是跳樓,真的夠方便。
好在莫紹言一個大男人,身手矯捷。
過去之後就一把抱住了曲曉波的腰,便把她往回拖,邊勸:“你冷靜一點,不要亂來啊!”
曲曉波根本不聽莫紹言的勸,一邊掙紮,一邊大聲叫道:“放開我!放開我!張恺沒有我根本不行的!他會冷,他會餓,他會想我!我要去陪他!我要去陪他!!”
莫紹言看着曲曉波這個狀況,腦子裏面忽然就想起了幾乎遭遇了同等狀況的顧白笙。
他腦子裏想到這個,就不管不顧的急急說了出來:“你想想顧白笙!!成壁當年死了,顧白笙不是一樣懷着孩子活了下來,還嫁給了宋霜?!你想想她,爲什麽她能活下來,你就不能?!”
這話的聲音很大。
在這寂靜的夜裏,更是有着十足的穿透力。
顧白笙的腳步,立刻就停在了門口。
整個人,在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都有點懵。
顧白笙……?
顧白笙在成壁死了的時候,懷着成壁的孩子嫁給了宋霜?!
顧白笙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身側同樣停下了腳步的宋霜。
宋霜面對顧白笙轉頭看過來的視線,默默握緊了拳頭。
而此時,感覺到了什麽的莫紹言也終于把曲曉波從窗台上拖下來,轉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
身後的畫面很詭異。
宋霜眯着眼睛,帶着濃濃的殺氣看着她。
顧白笙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跟自我懷疑的看着宋霜。
曲曉波還在掙紮個不停,她大聲的尖叫:“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根本做不到笙笙那樣堅強!我要跟張恺在一起!你放開我,我要跟張恺在一起!!!”
莫紹言張了張嘴,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隻知道,宋霜的眼神很兇。
顧白笙好像也不對勁兒。
他好像是惹禍了。
可是,具體是惹了什麽禍,他也有點不清楚。
他說的全都是事實,怎麽宋霜要用這麽兇的眼神看着自己。
而且,顧白笙那是什麽眼神?
看起來好像受到了重創一樣。
自己說的話,對她有影響?
莫紹言搞不清狀況的開口,顫巍巍的問:“我……說錯什麽了?”
“我去找醫生。”
宋霜沒有回答莫紹言的話。
但是莫紹言知道,自己一定是說錯了什麽,不然宋霜的臉色不可能這麽冷。
顧白笙看着宋霜轉身離開,欲言又止。
想要追上去,卻又擔心曲曉波亂來。
最後,還是朝着曲曉波走了過去。曲曉波還在哭叫,一直讓莫紹言放開她。
莫紹言知道一放開她,她肯定就要跳窗,哪裏還肯放開她。
就一直抱着她,不等醫生過來也不打算松開。
顧白笙抓住她亂動的手,平靜又溫柔的喊她的名字:“波波,你冷靜一點。”
這時候的曲曉波,已經在崩潰,根本就冷靜不下來。
顧白笙看她看都不看自己,依舊在掙紮亂叫,就跟瘋了一下。
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拿了桌上的冷水杯,擡手沖着曲曉波的臉上潑了過去。
冷水杯裏水潑到曲曉波的臉上,讓曲曉波頓時一個激靈,整個人都愣住了。
顧白笙這才對着莫紹言道:“放開她。”
莫紹言不太确定的問:“真的要放開?”
“放開。”
顧白笙确定。
莫紹言還是不放心:“如果我放開她之後,她再去跳窗怎麽辦?”
“不會的。”
顧白笙回答。
莫紹言見顧白笙說的還确定,在猶豫了一下,慢慢松開了抱着曲曉波的雙手。
果然,曲曉波沒有再亂動,也沒有再亂叫。
整個人像是忽然頹了一樣,眼睛空洞的看着前方。
顧白笙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又跟她說話:“波波,你肚子裏的孩子是張恺的,張恺之前那麽希望你能給他生個孩子,現在你好不容易懷孕了,卻要帶着這個孩子一起死嗎?”
“張恺他騙我,”曲曉波木然的苦笑了一聲,然後,忽然大聲的吼了起來,“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孩子,也不在乎我!不然他不會就這麽死掉!!”
“張恺也不想死的,波波,”顧白笙心裏難受,卻還是安慰曲曉波,“他那麽愛你,想跟你結婚,想跟你一起組建一個家庭,他對生活充滿了熱情,他怎麽會想死呢?”
“那他爲什麽會死?”
曲曉波轉過頭,迷茫的抓着顧白笙的衣袖,問她:“那他爲什麽會死?他爲什麽要死?”
“他的願望,你還記得嗎?”
顧白笙問曲曉波。
曲曉波被問到這個問題,微微愣了一下。
腦海裏,忽然響起了當年張恺從警局裏笑着跟她說過的話————
“我的願望啊,就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世界和平。”
曲曉波那時候,隻覺得張恺是個傻叉。
也覺得他是在開玩笑。
如果,他不是在你開玩笑,那就是他腦子有點毛病,是個真真切切的傻叉。
可是,除此之外,張恺再也沒有說過其他的願望。
曲曉波笑了起來,眼淚也止不住的往下流:“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叉的人。”
張恺,真的爲他這個不切實際的願望,丢了命。
如果他沒有去抓那兩個罪犯,他就不會死了。
可是,他永遠都不願意去放棄那看的比命還要重要的正義使命。
真是個傻叉啊。
曲曉波又哭又笑。
整個人如同瘋癫入魔了一樣。
旁邊的莫紹言都被吓到了,問顧白笙:“她沒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