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的房門一關。
顧白笙就覺得胸有點悶。
擡手攥住了胸口的衣服。
宋霜見狀,趕緊走到窗戶邊,将窗戶給打開了。
港城的冬日裏,冷風從窗戶裏灌進來。
很容易就吹得人一激靈。
顧白笙被冷風吹得頭發都飄了一下,才稍稍壓下了胸口那股沖動煩悶的火氣。
宋霜給她倒了杯水。
端過來放在她的手裏。
顧白笙擡頭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有些抱歉的握住水杯,低頭抿了一口,然後道歉:“對不起,在這種時候給你們添麻煩。”
宋霜拉了椅子,坐在她的旁邊,看着她的眼睛問她:“爲什麽忽然情緒就壓不住了?”
“有很多人說話……”
顧白笙不想面對他的眼睛。
剛剛在更衣室的時候,那兩個護士說的話,還在她的腦海裏清清楚楚的浮現着。
“很多人說話?”
宋霜不明白她的意思。
顧白笙将水杯放在桌面上,伸手握住了宋霜的手:“小深明明是你的親生兒子,他們都說小深跟你不是親生父子的關系!”
“他們在造謠。”
宋霜冷靜的開口回答。
顧白笙的認爲的事情得到了确認,才繼續道:“我也是這麽說的,可是他們還是不肯住嘴,他們都說你故意害死了小深,說你根本就不想要小深這個兒子,說你早就不想留着它礙眼了,說你……”
“他們都在胡說。”宋霜打斷顧白笙的話,手指輕輕一握,将顧白笙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裏,他的眼睛認真的看着顧白笙,沖她說道,“小深是我的兒子,我一直很喜歡他,我甚至想用我的命去換小深的命,我從沒有覺得他礙眼,他是笙笙給我的,最好最珍重的禮物。”
顧白笙的眼睛望着宋霜。
聽着宋霜認認真真的說出這些話來,眼睛忽然變得濕潤了起來。
有一瞬間,她想要哭出來。
可是,又覺得隐隐約約的,哪裏有些不對勁兒。
好多片段像是打開了魔盒一樣,争先恐後的從腦海之中冒出來。
而她想要把這些記憶給拼湊起來,又顯得那麽的困難。
就算是想要好好的捋一捋,都有點捋不清楚。
腦子裏這些事情就像是一團亂麻一樣,沒個頭緒。
她擡起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頭。
宋霜見她這樣,也有些擔心:“你又頭疼?”
顧白笙搖搖頭:“我覺得我不行了……”
“你先休息一下。”
宋霜扶着她去沙發上坐下。
顧白笙擡起眼睛,看向宋霜:“手術快開始了對嗎?”
宋霜點點頭:“是。”
距離手術開始的時間,隻有二十幾分鍾了。
顧白笙難過的捂着頭:“我腦子裏很亂,我可能沒法參加這場手術了,宋霜。”
宋霜溫柔的安慰她:“沒事,那就不參加了。”
“可是他們不相信你?”
她看向宋霜,很着急:“我說你可以做好這台手術,他們說你連自己兒子的手術都能失敗,所以不相信你。”
“那你相信我嗎?”
宋霜問她。
顧白笙點點頭:“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就夠了,”宋霜的手指輕輕放在她的臉頰上,摸了一下,微笑,“我不用别人相信我,隻要你相信我,我就有動力去做所有的事情。”
顧白笙怔怔看着宋霜。
宋霜從不是一個喜歡花言巧語的人。
他不會刻意去說些甜言蜜語的小情話哄她開心。
可是,如果宋霜願意說,那麽,這些情話,都是他的真心話。
顧白笙忽然伸手,抱住了宋霜的脖子。
宋霜感受到她的懷抱,擡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好好睡一覺,等我做完手術,帶你回家吃年夜飯,守歲過除夕。”
顧白笙抱着他的脖子,重重點頭:“嗯,我等你。”
一起做手術的醫生找到宋霜的診室門口,就看見宋霜正抱着顧白笙安慰她。
同事一看這個情況,趕緊往後退了一步。
但是宋霜已經聽見了聲音。
他微微側頭,就看見了同事往回撤的半隻腳。
那半隻腳一抽回去。
宋霜就知道手術時間快到了,邵天澤已經讓人來喊他了。
他溫柔的對着顧白笙道:“我要進手術室了。”
“嗯,你加油。”
“好。”
宋霜答應下來。
顧白笙才慢慢放開了宋霜的脖子。
宋霜瞧見她放開自己,微笑了一下:“不給我一個加油吻?”
顧白笙略顯詫異。
宋霜勾起唇角,湊過去,親了她的額頭一下:“沒事,我親你也一樣。”
顧白笙被他親在自己額頭的吻給弄得睜大了眼睛。
宋霜摸了摸她的頭發,才起身,出診室。
宋霜出門的時候,幫她将房門貼心的帶上。
外面來喊他的同事看見他出來了,才道:“宋醫生。”
宋霜擡起頭,将對待顧白笙時候的溫柔收起來,對着同事點了點頭:“我們去手術室吧。”
同事這才随着他一塊兒去手術室。
……
蘇元一聽到顧城的手術在開始前出了騷亂的時候,正在跟港城警署的林警官說這次案子的屍檢結果。
對方聽的入神。
他卻聽見了路過門口的兩個小護士的聲音————
“聽說顧先生的手術出了亂子。”
“手術開始之前,港城來的那個實習醫生跟我們醫院的黃護士打起來了,黃護士差點被掐死呢。”
“黃嘉琪一直是個嘴賤的東西,肯定是瞎說話了,不然人家也不可能忽然發飙,我跟那個實習醫生打過交道,是個很随和的人。”
“聽說是黃嘉琪說了他老公宋霜的壞話。”
“我就說是黃嘉琪嘴賤惹事吧?”
蘇元一的話停頓了一下。
李警官見他住口不說了,就擡起了頭。
正好看見蘇元一的視線看向門口。
“蘇法醫?”
蘇元一被李警官叫了一下,才恍然回神,笑着跟李警官道歉:“不好意思,剛剛說到哪兒了?”
“說到屍體身上是明顯的鈍器極大所緻,生前還受到過鞭打,很久之前有過骨頭斷裂的舊傷。”
“哦,對,我們繼續說……”
蘇元一拉回思緒,繼續跟李警官說案子被害人的屍檢結果。
等到跟李警官把事情說完,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
擡起手看看腕表上的時間,已經是九點鍾。
顧城的手術已經開始。
但是,術前參加手術的人員發生了争執,很有可能會有人被臨時調離出手術室。
畢竟,讓有過節的醫務工作者在同一台手術裏進行配合,很容易出問題。
港城醫院辦事都很小心。
這種事情,是會刻意避免的。
蘇元一将 自己診室的門帶上。
進了電梯。
升了兩層,就到了外科門診的樓層。
因爲顧城手術的緣故,外科抽調了優秀的醫生去參加手術。
連往常忙碌的景象都變得閑了一些。
來往的新同事認出蘇元一,便跟他點頭打招呼。
蘇元一禮貌回應。
等到了宋霜的門診門口時,才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房間裏沒有回應。
蘇元一就伸手把房門給推開了。
房門一推開。
蘇元一馬上就看見顧白笙側躺在沙發上睡覺的模樣。
蘇元一回頭看了一眼走廊上,見沒人經過,才走進診室裏。
顧白笙身上披着的外套已經從沙發上滑落了下去。
她怕冷一樣抱住了手臂。
蘇元一過去的時候,還清楚的感覺到了有風從自己的臉上吹過去。
擡頭一看,才發現診室裏的窗戶還開着。
他彎腰先把地上的外套撿起來重新給顧白笙蓋在身上。
然後才去窗邊,将窗戶給關上。
窗戶一關上,房間裏的風就沒有了。
他順手把窗簾給拉了拉。
接着才走回去,到顧白笙的沙發便,蹲下看她。
顧白笙皺了皺眉,仿佛是感受到了什麽一樣,翻了翻身。
但是沙發不如·床·,畢竟還是窄許多。
她一翻身,差點就從沙發上滾下來。
蘇元一眼疾手快,趕緊伸手去接她。
勉強把她摁在了沙發上,不過,也因爲這個動作,一下子就把她給吵醒了。
顧白笙擡手揉了揉眼睛,從沙發上坐起來,有些驚訝:“蘇元一?”
蘇元一微笑一下:“是我。”
“你怎麽在這兒?”
宋霜走了之後,她的頭還是很混亂,就躺在了沙發上,不知不覺的就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剛剛翻身,也把她給吓醒了。
差點就滾到地上去了。
顧白笙看她已經醒了,就道:“聽說你跟一個姓黃的護士起了争執,有點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
顧白笙想起今天早上 在更衣室裏發生的事情,情緒瞬間就變得有些失落起來。
“是出了點事,不過我沒事。”
“真的沒事?”
蘇元一不太相信。
顧白笙擡起眼睛:“你希望我有事?”
“那倒不是,我跟你是朋友,我怎麽會希望你有事?”說完,又明知故問道,“你今天不是要參加顧城那場手術嗎?怎麽手術開始了,你還在這邊睡覺?”
“我不參加了,我頭有點痛,很混亂,這個狀态不适合參加手術。”
“頭疼?”
蘇元一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她的眉心:“爲什麽會頭疼?”
“腦子裏很多事情,像是發生過,卻又像是沒發生過,很混亂。”
“那就是都發生過。”蘇元一說道。
顧白笙聽見,看向了蘇元一:“你怎麽确定就是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