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山中除了松柏之外,所有的樹木,都在這冬日裏枯了葉子。
黑夜之中。
張甜甜勉強找了一個鄰居寡居的老奶奶家裏,先住了下來。
老奶奶燒了熱水,給兩個人送過來。
張甜甜千恩萬謝的道謝之後,催着老奶奶去睡覺了。
隻留了自己跟肖容在老奶奶破敗的西廂房裏面安靜的坐着。
兩個人已經把身上弄髒了的衣服換了下來。
臭烘烘的衣服被扔到了外面的塑料盆裏。
這間房已經幾十年的建房曆史。
牆上的白牆皮已經一塊塊的脫落了近乎于半面牆。
偶爾會有蜘蛛之類的東西順着牆壁往牆皮脫落了的牆縫裏面爬。
肖容在北城這樣繁華的城市裏雖然過得也不是特别好。
但是從未見過這麽落後惡劣的居住環境。
隻是現在,他無心去腹诽這裏的居住環境。
更多的,是在想以後在這貴城的深山裏面,如何好好的生活下去。
張甜甜雖然挨了打,心裏難受。
卻沒有在乎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傷。
而是關切的看着肖容,問他:“你還好嗎?”
肖容被張甜甜的鄰居跟二叔三叔打了一頓,唇角出血,眼睛發青。
連胳膊上跟脖子上也出現了很多淤青擦傷。
村裏人打起架來,比肖幽那條比特犬沒有輕多少。
都是往身上招呼拳腳。
不過,好一點的時候,村裏人打的沒有需要縫針的傷口出現在身上。
不然就憑着村裏的醫療環境,搞不好也會因爲傷口得到很好的治療而發現死掉。
張甜甜問肖容。
肖容的手指也不動彈,似乎不太想跟張甜甜說話。
張甜甜知道,第一天回家就發生這樣的事情,讓肖容很難過。
可是,她仍舊覺得這裏要比北城好一點。
最起碼,這裏的人,并不是向北城那樣心機深沉,老是想手不沾血的借刀殺人。
“肖容,對不起。”張甜甜跟肖容道歉。
肖容擡起眼睛,看向張甜甜。
看她的臉上也被打的淤青,很是狼狽,忽然擡手,輕輕比劃着回應了一句:‘沒事。’
張甜甜看到肖容比劃,心情才稍微好了一點:“村長已經知道這件事了,等明天天一亮,村長就會讓他們把房子給我們騰出來的。”
肖容苦笑一下,比劃着問她:‘房子還能住嗎?’
“我打工的錢都攢着的,房子不能住了也沒有關系,我馬上聯系建築隊來給我們蓋新房子。”
張甜甜說着,拿出了自己行李箱裏面的銀行卡:“看,我這幾年在北城工作攢下來的錢,都在這張卡裏面。”
肖容聞言,微微點點頭。
又看了看現在住着的房子,問她:‘我們在房子蓋好之前,要一直住在這裏嗎?’
張甜甜搖搖頭:“李奶奶這個房子一下雨就漏水的,我們一直住在這裏不是辦法,所以,明天處理完了我家的事情,我們就搬到山裏的養蜂小屋裏去住,住到房子蓋好了,然後再回來。”
肖容聞言,點了點頭。
張甜甜又道:“要辛苦你跟我一直搬來搬去的受苦了。”
肖容搖搖頭,比劃:‘隻要你一直陪着我,我就覺得很好。’
張甜甜本來就因爲回到老家吃了這樣一通氣而憋屈。
如今,聽到肖容這句話,忽然就鼻子一酸,抱住了肖容。
肖容被張甜甜抱住,垂了垂眼睛,看向張甜甜的肩膀。
張甜甜的肩膀微微抖動着。
雖然在極力的隐忍,可是,仍舊沒能憋住,将臉埋在肖容的懷裏,大聲哭了起來。
肖容在她嚎啕大哭的這一刻,忽然心中有些震動。
擡起手,在半空中頓了頓,最終拍上了張甜甜的肩膀。
張甜甜伏在肖容的懷裏,哭的委屈又難過。
在這個世界上,她受了太多的苦。
小的時候,家庭美滿,父母都把她當做是個寶,好好的護着她,照顧她。
可是,父母去世之後,她的人生便如路上的野草一樣,開始生存的艱難了起來。
匍匐在社會的最底層。
拼死拼活的去賺錢生存,照顧自己的弟弟。
再也沒有人能爲她遮風擋雨。
再也沒有人會在她身邊噓寒問暖。
生存的壓力牢牢的壓在她的肩膀跟背脊上。
她在努力的生存,拼命的樂觀的,想着前面走。
大概是吃了太多的心靈雞湯。
看了很多勵志向上的名人名言。
所以想着,苦難總會過去的,一切也都會好起來的。
可是,先是總是比想象的要更加殘酷。
小野死了。
家裏也被那幫沒良心的親戚給霸占。
唯一還好的一點,就是肖容還在她的身邊。
肖容看着一向堅強的張甜甜伏在自己的懷裏,悲傷的抽泣痛苦。
溫柔的拍了拍他的背脊。
他無法說話,不能用言語來安慰她。
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張甜甜哭了好一會兒。
哭的雙眼都腫了起來。
就在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一些的時候。
忽然有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肖容的手機在被那些人摁着打的時候,摔在地上摔壞了。
隻有張甜甜的手機現在還完好。
手機鈴聲響起。
手機也在桌面上震動着。
肖容看了看正在響鈴的手機,輕輕拍了拍張甜甜的肩膀。
張甜甜也聽見了手機鈴的響聲。
從肖容的懷裏出來,擡手抹了抹眼淚。
肖容沖她比劃手語:‘有人給你打電話。’
張甜甜點點頭,還在擦眼淚。
肖容微笑了一下,擡手溫柔的幫她擦了一下眼角的眼淚,示意她:‘去接電話吧。’
張甜甜被肖容給她擦眼淚的溫柔舉動觸動了一下。
看着肖容的臉,苦澀的微笑了一下,才去接電話。
肖容看張甜甜去接電話,擡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
手指尖上,還有張甜甜剛才哭的時候,落在他手指上的眼淚。
但是着眼淚,卻并沒有太灼手。
他垂着眼睛看着。
那邊張甜甜将電話接起來。
很快,就傳來了驚喜的聲音:“白小姐!”
白小姐?
肖容聽見這個聲音,順着她的聲音看了過去。
張甜甜看見肖容看自己,馬上對着肖容小聲說到:“是白醫生打過來的。”
肖容自然明白,是顧白笙打過來的電話。
便擡手比劃着問她:‘她說什麽了嗎?’
他的眼神裏,也透露出一點驚喜來。
他倒是沒有想到。
顧白笙居然還會在港城給她打電話過來。
按理說,她應該在港城很忙才對。
張甜甜看肖容想要聽電話,就把手機遞給肖容聽。
肖容伸手接過來。
可是,聽着那邊顧白笙說話的聲音,才有些焦急的發現,自己根本就無法回應她。
擡起來要打手語的手也顯得有些愚蠢尴尬。
他是個啞巴,交流起來隻能用手語,根本無法像是正常人那樣講電話。
而那邊張甜甜也看見了肖容落寞黯淡的眼神。
思索了一下,伸手過去,将手機按了免提鍵,并且放大了音量。
那邊顧白笙的聲音馬上傳了過來:“你們到貴城了嗎?”
張甜甜看肖容想要點頭,卻又強行止住了的動作,伸手過去,握住肖容的手,對着手機回答:“白醫生,我們已經到了。”
“那就好。”顧白笙好像放心了一些。
接着,又有點不好意思的解釋:“本來我是想給你們打視頻電話的,但是網不太好,所以就打了語音電話。”
顧白笙是個很細心的人。
知道打語音電話沒法跟打手語的肖容交流。
所以,起初是想打語音電話的。
可惜網不好,試了幾次都不行,這才打了語音電話。
肖容聽到顧白笙這麽解釋。
心裏面就溫暖了許多。
連抿直的唇角,也微微有了點上揚的溫暖弧度。
他就知道,顧白笙打電話過來,就是關心他的。
顧白笙解釋完了之後,聽着張甜甜跟肖容都沒有出聲,就又問:“老家那邊住的還行嗎?房子怎麽樣?環境怎麽樣?肖容喜歡嗎?”
其實顧白笙知道,張甜甜已經離家多年了。
她也有點擔心忽然這麽回去了,可能老房子一時之間也打掃不好,第一晚可能會住的很不舒服。
張甜甜聽到顧白笙問起來。
咬了咬嘴唇,看着對面被打了的肖容,又摸了摸自己被打的淤青的手臂,忽然有些心酸,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顧白笙 才好。
肖容的反應卻非常快。
聽到顧白笙這樣問,就沖着張甜甜擡手比劃:‘告訴她,我們很好。’
張甜甜有些啞然。
肖容微笑:‘不然她會擔心我們。’
張甜甜明白過來了,才回應顧白笙:“我們……”
他們其實過得很不好。
這樣撒謊,也有些難過。
明明回來就受了這樣的欺負,明明帶肖容回來還讓他挨了打。
她都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讓肖容會北城。
畢竟,雖然她極力的安慰肖容說留在這裏一切都會好起來。
可是,來這裏的第一天就讓肖容遭遇了這種事情。
其實也跟讓肖容生活在北城沒有多大區别。
她根本就沒有照顧好肖容。
肖容見張甜甜喉嚨發堵說不出話。
就扯了扯張甜甜的衣袖,強調:‘我很好。’
張甜甜看見肖容比劃的手語,才難受的點點頭,吸了口氣,回複顧白笙:“白醫生不用擔心,我跟肖容都很好,他很喜歡我們這邊。”
顧白笙聽見,才更放心了些:“那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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