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顯然有些驚訝。
旁邊受傷的中年男人也很懷疑:“你……你沒看錯吧?”
顧白笙抿唇,神色堅定:“我是這個醫院的實習醫生。”
“實習醫生?”
女·人微微有些猶豫,也因爲她實習醫生的身份而十分懷疑。
“會不會是姜醫生看錯了?我們回去再讓姜醫生看一次吧。”
男人想要回去再讓醫生看一次。
顧白笙聽到他說的醫生,也點點頭:“許是姜醫生沒看清楚,你們回去再問一次吧。”
夫妻兩人跟顧白笙輕聲道謝之後,就轉身回骨科那邊讓醫生再看片子。
顧白笙看了看彩超室的門口。
還有很多人。
一時半會兒的也拍不到她這邊。
她就垂眸沉默了一下,擡眼朝着骨科醫生姜爲敏的診室走去。
醫院裏在骨科的姜醫生,隻有姜爲敏一個。
姜爲敏是五年前到這家醫院來的。
因爲是從别的醫院調過來的,所以她跟他處事不多。
不過印象中,姜爲敏的爲人似乎還不錯。
按理說,二院醫生的工作态度都很嚴謹。
輕易不會出現漏診誤診的情況。
而剛才那對夫妻拿着的X光片,很明顯的,就是兩處骨折。
這樣明顯的骨折,一個從醫五年的醫生,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來。
怎麽會說沒有骨折呢?
她心中好奇,所以随着那對夫妻的腳步,也去了姜爲敏的診室。
姜爲敏的診室門口還有幾個病人在排隊。
那夫妻兩人過去之後,就進診室問姜爲敏。
顧白笙在門口,往裏看了一眼。
姜爲敏本來在跟别的病人說話,聽到那夫妻二人去而複返,也有些驚訝,但是态度依舊平和的問:“怎麽了?”
“醫生,我們這個片子上,确實顯示我丈夫的手沒有骨折嗎?”
女·人問姜爲敏。
姜爲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睛,态度十分溫和的笑着道:“沒有。”
男人跟女·人對視一眼。
女·人有點猶豫。
而男人卻直接開口了:“可是我的手腕一直不消腫,也不敢拿東西,一動就疼的厲害。”
姜爲敏笑笑:“傷到之後裏面有淤血,等多輸液幾天,自然就好了。”
“真的嗎?”
女·人也起了疑心。
姜爲敏點頭:“真沒事兒,沒有骨折,回去輸液靜養就行,放心吧。”
顧白笙在門外,看着姜爲敏态度和善的爲病人解釋。
心中一分分的變涼下去。
一個态度如此溫和的醫生,誰會想得到,他在面不改色的撒謊呢?
菩薩一樣的面向。
惡鬼一樣的心腸。
她從未想過,一個醫生可以做到這樣的程度。
而被姜爲敏解釋過了情況的夫妻二人,頓時就有些猶豫了。
姜爲敏的态度,讓他們覺得這個主治醫生不會撒謊。
而剛才爲他們看過片子的實習醫生,确實說是有兩處很明顯的骨折。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們兩個,到底是誰在撒謊呢?
夫妻二人站在診室裏,心中鬧不明白,但是由于對傷情的擔心,卻還是猶豫着沒有離開。
姜爲敏發現兩個人還不走,就問他們:“你們兩個,還有什麽問題?”
男人有點猶豫:“我的手腕……”
“呵,你的手腕真的沒事兒。”姜爲敏再次強調。
雖然态度依舊溫和,但是眼中已經有些不耐煩。
旁邊那個等着讓姜爲敏看診的病人,也開口幫着姜爲敏說話:“大哥,醫生說話不會錯的,要是你骨折了,醫生肯定就第一時間告訴你了。”
姜爲敏點頭:“是啊。”
旁邊的病人也勸:“還是聽醫生的話,回去靜養吧。”
男人看了看自己的妻子。
妻子咬了咬牙,覺得這麽回去實在是心裏憋得慌。
就拿過丈夫手中的片子,對着醫生道:“剛才我們遇到個實習醫生,她說我丈夫的手腕上明顯從這個片子裏看出兩處骨折來。”
姜爲敏聽見女·人的話,臉上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下。
卻仍舊笑着,慢條斯理,不急不緩的道:“實習醫生看的不準。”
“可我丈夫的手……”
“要是實習醫生的話說得準,那你們還來找我看病做什麽?”
夫妻兩人被醫生的話堵得喉嚨一梗。
旁邊的人也看着風向,議論道:“就是,要是實習醫生看得準,那還叫實習醫生嗎?”
“不相信姜醫生,胡亂聽信實習醫生的話,真是有意思。”
夫妻兩個人被那醫生怼了一句,又被周圍的病患指指點點。
臉上頓時有些難堪。
兩個人就要從診室裏灰頭土臉的出去。
顧白笙看男人被人指點的面子上挂不住。
而女·人因爲擔心傷情又不願意走。
咬了咬下唇。
擡手,輕輕敲了敲房門。
輕輕的敲門聲,引得診室裏的人都看了過來。
幾個病患朝她看過來,瞧她穿着便服,就道:“姑娘,看病要排隊的。”
顧白笙沒有管那幾個人,而是看着姜爲敏,道:“姜醫生,方便我來看看這個片子嗎?”
姜爲敏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這裏可是骨科,白醫生。”
“那我去請姜院長過來看?”
顧白笙這話說的姜爲敏的臉徹底冷了下去。
原本态度溫和的醫生,忽然變臉。
讓周圍的病患也是吓了一跳。
而顧白笙看着姜爲敏冷冷 盯着自己的目光,卻沒有退讓的意思。
兩個人沉默的僵持片刻。
終于,姜爲敏開了口:“來吧,我再摸摸看。“
姜爲敏示意那個中年男人伸出受傷的手腕讓他再摸摸看。
而在這裏給姜爲敏叫病号的實習醫生也暫時先把其他病人給趕出了診室。
診室裏頓時就隻剩下姜爲敏,顧白笙,還有那對夫妻。
姜爲敏摸了摸那男人腫起的手腕,隻是垂眸思索,并沒有立刻說話。
顧白笙看着他摸病患的手腕看情況。
過了一會兒,姜爲敏擡起了頭,看着顧白笙道:“白醫生,不能因爲你丈夫是我們二院的招牌,你就胡言亂語啊,沒有骨折就是沒有骨折,你一個實習醫生看錯片子是很正常的事情,我一個正式醫生看錯了,不止對我有影響,對整個二院也有很大的影響。”
姜爲敏這話說的顧白笙皺了皺眉。
她不是個點不透的蠢貨。
相反,她在這種事情上,明白的很。
姜爲敏這是在暗示她不要多管閑事。
她一個實習醫生看錯了片子,醫院不會怪罪她,也不會被指責。
可是,如果一個正式醫生看錯了片子,就會被擴大影響。
到時候,非常影響二院的聲譽。
姜爲敏是要讓她認錯,承認是她這個實習醫生看錯了,以此來保全二院的聲譽跟二院正式醫生的顔面。
顧白笙聽着姜爲敏的話,本來已經沉到底的心情,瞬間變得更不好了。
她擡手,将病人的X光片拿出來,給姜爲敏看:“姜醫生,那些彎彎繞繞的話,就請不要說了,您現在告訴病人,他的手到底有沒有骨折。”
姜爲敏看顧白笙不聽他的暗示,臉色變得很難看。
而那夫妻兩個也看出了端倪。
有些驚訝的望着顧白笙。
顧白笙對着那個女·人道:“爲了姜醫生記得自己說過的話,這位太太,你可以拿出手機來給姜醫生錄一個視頻證據。”
姜爲敏聞言,臉上那還算平靜的表情立刻就如同龜裂的面具一樣,開始一分分的崩壞。
“白笙笙!”
顧白笙并不怕他,眼睛望着他:“姜醫生,二院最注重醫風醫德,你對病人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要負責,如果你在撒謊,請你跟病人道歉,如果你沒有撒謊,而是真的認爲這個片子上的手沒有骨折,那就對着鏡頭說你認爲的診斷結果,至于你的診斷結果是不是正确,我會請院長跟骨科主任來重新看一次。”
姜爲敏被顧白笙的一番話,說的簡直要氣炸。
他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實習醫生,竟然不顧同事情面,會來這兒撕破臉皮跟他說這個片子的事情。
旁邊的夫妻倆聽着顧白笙的話,馬上都拿出了手機,将鏡頭對準了姜爲敏。
姜爲敏被兩個手機的攝像頭對準。
瞬間有種被到臉上巴掌的屈辱跟難堪。
而那兩台手機的攝像頭,也如同萬千媒體的鎂光燈一樣,讓他喉嚨裏的話不敢吐出來。
當今網絡開放,醫患關系又極爲敏感。
若是他今天在鏡頭前說出一個錯誤的診斷結果,不出半天,搞不好全國都會知道他是個連明顯骨折都沒看出來的庸醫。
他怎麽會這麽傻去自掘墳墓?
姜爲敏說不出話來。
顧白笙跟那對夫妻卻一直盯着他。
姜爲敏的手放在身側,一分分的攥成拳頭。
就在幾乎要想不出下一步該怎麽辦來的時候。
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宋霜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笙笙,彩超室喊你名字了。”
顧白笙聞言,朝着門口看過去。
宋霜瞧見房門内臉色難看的姜爲敏,跟那對舉着手機的夫妻。
将房門徹底打開來。
在他身側,骨科主任張清站到了門口。
張清看了一眼姜爲敏,又把目光轉向了那對夫妻:“你們這個片子,拿到我的診室來看看吧。”
說完,又沉沉看向姜爲敏,嚴肅道:“還有,姜醫生你也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