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洗漱上·床。
迷迷糊糊睡到了半夜。
還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夢裏,宋霜同她一起去芙蓉街。
宋霜跟她一起買烤紅薯。
下雪的時候,宋霜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黑色圍巾,圍在她的脖子上。
然後溫柔的問她:“喜歡這種下雪天嗎?”
“喜歡。”她的聲音帶着少女的朝氣蓬勃,活潑如銀鈴響動。
天上的雪花一片片落下來。
落在他們的肩膀,頭發。
她怕他冷,主動把圍巾的一邊圍在他的脖子上。
然後看着他松綠色的軍裝傻傻的笑。
他問她:“你笑什麽?”
她說:“一條圍巾圍住了我們兩個人,我們就一輩子都分不開了。”
“小傻子。”
他笑她。
她擡頭去看他的臉。
他面容俊美,豐神俊秀,眉眼若玉,溫潤的模樣帶着南方男子的矜雅含蓄。
卻忽然。
畫面一轉。
他躺在了冷冰冰的停屍間裏。
面色青白,渾身僵硬,沒有一絲溫度。
她撲過去,搖晃他:“宋霜,宋霜!”
她喊他的名字。
旁邊有個稚氣的孩子也在哭喊:“爸爸!”
她轉眼,就看見那個五歲的孩子,面容眉眼,仿佛跟宋霜如出一轍。
心跳猛地停止。
她忽的睜開眼睛,從床上彈了起來。
“不!”
她驚呼出聲。
寂靜的夜裏。
宋霜皺眉,從她身側坐起,握住她發涼顫抖的指尖,問她:“你怎麽了?”
顧白笙轉過頭,臉上淚痕未幹,咬着下唇問他:“孩子叫你爸爸,我夢見有個孩子叫你爸爸!他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宋霜看她情緒激動,語無倫次。
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像是哄剛滿月的孩子一樣,溫柔的安慰她:“你做噩夢了,夢見的都不是真的。”
顧白笙有些崩潰,擡手捂住自己的臉。
淚水從眼睛裏不斷的流出來。
順着指縫落在被子上。
宋霜擔心的攏着眉:“你還夢見了什麽?”
“我夢見你帶我去芙蓉街,下了一場雪,你把黑色圍巾圍在我的脖子上。”
宋霜撫·摸她背脊的手指忽然微微停頓了一下:“黑色圍巾?”
“嗯。”
宋霜眼光變換了一下。
目光看向了卧室衣架上搭着的那條紅色圍巾。
但是輕輕看了一眼,就又把目光收了回來,問她:“還有呢?”
顧白笙的身體猛地僵了一下。
似乎是被問到了什麽傷心欲絕的事情。
忽然轉過身,一把撲倒他的懷裏,抱住了他的腰,哭起來:“我夢見你死了,我好害怕……”
她的确很害怕。
宋霜抱着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她瘦弱的身體在自己的懷裏發抖。
那樣明顯的恐懼從身體的表現上最直白的傳達了出來。
宋霜輕輕吻了吻她的發絲,溫柔的安慰她:“都是假的,不要怕。”
“可是夢裏夢見的事情好真實,就像是真的發生過一樣。”
“沒有發生過,都是假的。”
“我夢見我給你生了個兒子,他五歲的時候,眉眼跟你很像,就像是縮小版的你。”
她從他懷裏擡起頭,看着宋霜的臉。
仿佛在努力的比對她跟那個孩子面容上的相似度。
宋霜摸了摸她的背:“是不是昨天說備孕,給你壓力了?”
“沒有……”
她搖搖頭。
隻覺得夢裏的驚心動魄到現在讓她無法平複。
“既然沒有壓力,那麽,要不要考慮給我生個小孩?”
宋霜又問。
顧白笙從他懷裏擡頭。
宋霜溫柔的撫·摸着她的背脊,安撫她:“夢見我們有兒子了,大概是兒子很想來找我們,别的爸爸媽媽都去接寶寶了,我們的寶寶卻等不到我們。”
顧白笙看他說的一本正經,有些無法思考:“真的嗎?”
“真的。”
宋霜說的如假包換。
顧白笙咬了咬下唇。
宋霜微笑一下,将她放在床上,附身親了她的鼻尖一下:“我們是不是要加油?”
顧白笙攏眉,望着他的臉,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
但是宋霜卻不給她理清思路的打算。
附身,就握住她的腰,輕輕堵住了她的唇瓣。
他的薄唇,仿佛帶着讓人暈眩的魔力。
顧白笙被他碰的無法思考,腦子一片漿糊。
宋霜看她随着自己的動作,而越來越迷糊的樣子,忍不住寵溺的擡手擦了她眼角做噩夢哭出來的淚。
“乖,看着我,不要想夢裏的事情了。”
顧白笙的眼睛望着他,眼瞳裏全是他。
夢境也被他的入侵攪的一塌糊塗。
好不容易做完。
顧白笙早已經累的睡過去。
宋霜将蠶絲被拉在她的身體上,蓋住她露在空氣中的白皙肩頭,珍惜的吻了吻她的額頭。
即便是換了一個軀殼。
她的眼光,神态,思維方式,還是跟昔日的顧白笙一樣。
除了在工作上很清醒,在床笫之間,就是一個小迷糊。
很好哄。
也很單純。
他喜歡這樣單純的小迷糊,所有的主動權都在他的手上。
那種牢牢鎖住心愛女·人的感覺,讓他沉迷到無法自拔。
她就像是罂粟。
搖曳着,開放着。
讓他的瘾越來越大。
而她永遠不知道,在他的心裏,他有多在意她。
宋霜的手指輕輕順了順淩亂的鬓發,眼神沉沉的望着她睡過去的面容。
仔細想着她剛才從噩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所說過的話。
芙蓉街。
大雪。
黑色圍巾。
跟他很像的孩子。
他垂眸,遮住眼中的眸光,略微與她溫存了一會兒。
才掀開被子,起身去把那條紅色圍巾扔進垃圾桶,将衣櫥中一條黑色圍巾拿出來放在了衣架上。
做完這些,他重新回到床上。
她依舊在睡着。
宋霜輕輕扶住她的後腰,看着她,忍不住又吻上了她的唇角跟鎖骨。
她,讓他忍不住上瘾。
……
“有些記憶經過強烈的暗示之後,是會發生混亂的。“
北城大的課堂上。
身穿白大褂的醫師指着幻燈片上的案例:“這是1967年,D國心理學家克裏曼爲自己的妻子做的催眠引導,她的妻子因爲一雙兒女的去世悲痛欲絕,一度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多次自殘,企圖自殺,當時身爲身爲心理醫生跟催眠師的克裏曼教授,從孤兒院領養了一對與自己的兒女年齡相仿的孩子,并且通過故地重遊,在同樣的地方,相似的時間做克裏曼太太與孩子們以前做過的事情,來巧妙的替換篡改了克裏曼太太的記憶。”
講台下的學生發出了低低的驚呼:“這也行?”
講台上的老師點點頭:“但是這種成功的案例很少,而且做這件事本身就必須耗費很大的精力,時間,甚至金錢,才能完成,最重要的,是需要付出感情。”
台下的學生們不太理解。
有個學生舉手。
台上的老師挑眉,示意他可以問。
學生被點名,立刻站起來,提問:“感情爲什麽也作爲前提要素要被列舉出來?”
“篡改一個人以往的記憶,需要很多次的嘗試,用新的記憶去抹殺覆蓋以前的記憶,所以,沒有感情作爲前提,是不會付出時間,精力跟金錢來做這些事情的。”
“那成功之後,對方會不會對這些記憶深信不疑?”
“那就要看這個被篡改催眠了記憶的人,是否對當初的記憶十分刻骨銘心,若是碰到了跟那段記憶有關的事情或者是人,那麽,被篡改了的原記憶,就會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
學生們聽的很認真。
而台上的講師,也提醒道:“這是很可怕的事情,一個人被篡改抹殺的記憶重新回到腦海裏,她會怨恨,會有被欺騙的感覺,并且因此而崩潰,所以,我勸大家如非必要,不要輕易嘗試。”
台下的學生們交頭接耳議論了幾句。
這時候,也剛好到了課堂時間結束的時候。
講師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收起自己帶來的資料課本:“有機會我會給你講講關于克裏曼記憶篡改法的其他案例的,但是今天,上課時間已經結束了。”
學生們微笑着起身。
講師則帶着自己的課本跟大家打招呼離開。
出了教室之後。
門外早已經有了等他的人。
“小憫五點十分從學校出來,你千萬要記得接他。”
女·人将手裏的車鑰匙遞給他。
講師冷淡開口:“我自己有開車過來。”
“你的車鑰匙給我,你開我的車過去,不然小憫認不出來。”
“用不着,我們都是有血緣關系的,小憫認得。”
男人不想費事。
女·人卻冷冷笑了一下:“是嗎?你這種冷血動物還會記得血緣關系?”
男人不悅:“陳晨!”
“好了,蘇法醫,時間要到了,你趕緊點,我還有手術要做。”
陳晨提步離開。
蘇元一卻猛地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我要的東西你還沒給我。”
陳晨被他拉住手臂,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從包包裏掏出了一個牛皮紙資料袋,然後拍到了他的手裏:“給你,蘇大法醫!”
蘇元一被她陰陽怪氣說了也不怎麽在乎。
隻是在陳晨離開之後,擡手将牛皮資料袋的白繩拆開,然後從裏面抽出了那疊東西。
那是幾十張照片。
不同角度。
不同姿勢,不同的表情。
前面二十幾張是同一個人,後面二十幾張又是另一個人。
蘇元一看着照片上拍攝了女·人的微笑,垂眸,等一系列表情動作。
不由皺了皺眉毛。
照片被他粗略看了一遍,他才從中取出了兩張動作幾乎一樣的照片,對比照片上兩個不同模樣的女·人的面容神态。
他震驚的發現,這兩個人的眼神,驚人且怪異的相似。
這種相似,無關容貌。
而是一種讓人心裏覺得發毛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