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是稍稍給一點風。
給一點可燃物。
那麽,火星就會被發展成燎原之火。
肖容很久之後,是這樣總結自己的開始的。
顧白笙看着肖容的手指放下,張甜甜失望的歎息。
也收回視線,将房門關上了。
她心事重重的轉身。
剛一擡眼,就看見一堵胸膛立在自己面前。
“唔……”
她吓得低呼了醫生。
宋霜擡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眨了眨眼睛,秀麗的眉毛緩緩皺起來,有點生氣的瞪着宋霜。
宋霜瞧着她生氣的模樣,轉頭看了看肖容的房門,磁性好聽的聲音壓低了些,問她:“你在人家病房門口,鬼鬼祟祟的偷聽什麽?”
顧白笙聽見他的話,有些不滿的擡手将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拿開,也壓低了聲音:“沒有鬼鬼祟祟。”
“那你是正大光明的在偷聽?”
宋霜的話着重在‘偷’字上加了重音。
而此刻,病房之中的人也仿佛聽見了外面的動靜,腳步聲朝着門口走了過來。
顧白笙不願意被發現,就推着宋霜往前走:“先走。”
宋霜被她推着朝前走。
唇角忍不住的勾了一下。
她來醫院的第一天就這麽有趣,以後的生活肯定因爲有她存在,會更有意思。
顧白笙推着他拐過走廊的轉角,才松手,望着他:“你不是在忙?”
“忙完了。”
宋霜答。
“忙完了你來這兒做什麽?”
“路過。”
顧白笙磨牙。
她看他明明是故意來捉弄他的。
宋霜看見她氣鼓鼓的磨牙,跟個小倉鼠一樣,忍不住輕笑了下,道:“來給你下通知的。”
“什麽通知?”
顧白笙眨了下眼睛,問他。
宋霜這才回答:“科室聚餐,晚上六點,春山煙。”
“春山煙?”
顧白笙聽着這個聚餐場所,有點耳熟。
好像什麽時候去過一樣。
宋霜聽她說這個地方,也是眼中笑意微微斂了一下。
“下班之後載你一塊兒過去。”
顧白笙應下:“那我現在先去忙。”
“你要忙什麽?”
宋霜看她身後也沒跟着楊靖,不太明白她要去忙什麽。
顧白笙解釋:“楊靖管的病區裏,有一個病人情況不太好,但是家屬不同意在我們醫院做手術。”
“你要去勸人家?”
宋霜對她的性格很了解。
她就是這樣,對病人的考慮太多。
對病人的決定,偶爾也會幹涉。
這是在其他醫生的身上,很少出現的。
現在醫患關系敏感又緊張。
若是家屬不願意留院手術,而醫生堅持遊說,手術萬一出了問題,那就是處理不掉的麻煩。
病人家屬會覺得,這個手術既然在醫生的建議下做了。
就要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但是,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麽事情是百分之百會做好的呢?
更何況是一些難度很大的手術?
“我想跟病人家屬聊一聊。”
顧白笙看着宋霜的神色,心裏有些擔心宋霜會阻攔她去找病人家屬說手術的事情。
不料,宋霜聽了之後,并沒有反對。
而是開口:“我跟你一起去。”
宋霜跟她一起去?
這讓顧白笙覺得有些稀奇。
不過,也是一件好事。
宋霜的名聲擺在這裏。
多的是人慕名而來找他做手術,若是病人家屬看到宋霜,也會對她的話信任一些。
說不定,會看在宋霜也去了的份上。
答應留院手術也不一定。
顧白笙跟宋霜一路往前走,一路說話:“這個病人的名字叫劉松山,今年五十六歲,以前得過肺部切除手術,因爲是有肺癌發病史的。”
宋霜點頭:“我聽楊靖說過,是那個本來屬于胸外科,卻在肝膽外科賴着不走的那個吧。”
“楊靖說,病人家屬住幾天院就跟病人出院了,所以不想換手術室。”
“第三病區的床位很緊張。”
宋霜道。
“那我順便勸她去胸外科的病區。”
顧白笙開口接話。
宋霜聽後,忍不住笑了一下:“你确保能勸的動?”
“不确保。”
“那你加油。”
宋霜随着他一塊兒去病房。
推開房門,就看見劉松山正在床位上坐着吸氧。
但是一口痰上來,又開始咳。
咳得整個身體都在顫抖,止也止不住。
她兒子劉強正在旁邊給他拍背。
似乎是因爲住進了醫院,也知道了病因跟病情。
所以,現在看着父親咳得渾身打顫,也不那麽擔心的。
顧白笙走過去:“病人經常這麽咳嗎?”
劉強聽見顧白笙問。
擡起眼皮,不冷不熱的看了她一眼,有點不耐煩的點點頭:“嗯。”
“我幫他拍拍背吧。”
顧白笙走過去,伸手輕輕幫病人拍了拍背。
病人被她這樣輕輕拍了一下,咳得稍稍輕松了些。
但是最後一口咳出來的時候。
口腔裏的血沫子,還是噴到了潔白的被子上。
劉強看見父親咳血,已經是見怪不怪了,拿了一塊衛生紙,扯下來一塊,就去擦被子。
“待會兒幫你換一套,不用擦了。”
顧白笙開口。
劉強聽見她說的話,又擡起眼睛看了她一眼:“你不就是個實習的麽,怎麽什麽都能管?”
顧白笙被劉強說的一愣。
身後的宋霜輕輕扶了顧白笙的後腰一下。
示意她讓開。
顧白笙轉頭,看向高大的丈夫。
也看出宋霜眼中對她被人指責後的不悅。
知道宋霜可能要發飙。
輕輕按了他的胳膊一下。
跟他示意,自己能應付。
而劉強順着顧白笙的目光往後,也看見了宋霜。
名醫跟這種上過新聞,謠言纏身的實習醫生比起來,受人歡迎的程度高下立見。
劉強的眼睛一亮,馬上就熱切的站了起來:“您是宋醫生吧?”
您?
連稱呼都用的比較禮貌。
顧白笙有點無力的看向宋霜。
宋霜點頭。
劉強馬上道:“我父親的手術,您能給我講一下嗎?”
顧白笙扶額。
宋霜是肝膽外科的。
他這個手術是胸外科的。
宋霜可不一定會講。
“我太太對你父親的手術有很仔細的分析,不如讓她給你講。”
果然,宋霜讓她說。
劉強顯然對北城八卦知之甚少。
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就是宋霜的老婆。
聽見宋霜說的話之後,驚訝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
“這……這位是宋醫生您的太太?”
宋霜點頭。
劉強馬上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态度太差。
連忙道歉道:“不好意思,我剛剛……剛剛……”
“沒事。”
顧白笙還是不忍心看他一臉難堪尴尬的道歉,不等他說完,就把他道歉的話堵在嘴裏了。
也稍稍有點埋怨的看了宋霜一眼。
宋霜對她埋怨的眼神視若不見。
劉強聽了宋霜的話,也就聯想到了宋霜的第一位妻子顧白笙。
想着,既然是宋霜選的妻子。
自然也是很有實力的。
不然,怎麽第一位妻子是顧白笙這樣的人物。
他爲了表示歉意,還趕緊從給父親買的牛奶箱裏拿了一盒牛奶給顧白笙。
有些笨拙的示好。
顧白笙微笑一下,知道劉強也是個老實人。
便将牛奶接過來,先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對他道:“你父親這個手術,我仔細看過病例了,手術風險比較大。”
說到‘手術風險比較大’的時候,劉強的臉上就明顯有些失落。
也有些擔心的看了看父親的臉。
老人很不好受,半躺在病床上,聽着顧白笙跟他兒子說他的病情,眼睛很渾濁,也很疲憊。
仿佛知道自己這個病是治不了了一樣。
有些死氣沉沉。
“但是這個手術如果做得順利,能很好的延長你父親的壽命。”
劉強看了看父親,來了精神,問顧白笙:“能延長多少年?”
“恢複的好,不發病,會延長很久。”
“很久是多久?”
劉強迫切的問。
顧白笙想了想,道:“幾十年。”
劉強的眼中有希望騰升了起來。
就連劉松山本人,聽了顧白笙的話,眼睛也明亮了一些。
顯然,沒有人向拖着病體就這樣被折磨死。
如果有希望,還是想着活下去。
劉松山之前跟劉強打算出院,是因爲醫生告訴他們手術成功也不能保證很順利,以後不再發病。
所以,覺得這個手術做了跟不做沒有區别。
如今顧白笙的話,給了他們希望。
但是顧白笙在說完之後,也清楚,自己這番話可能會給病人很大的期望。
因爲給了病人很大的期望。
若是稍有不順,就可能讓病人将全部責任都怪在她的身上。
她看了看宋霜。
宋霜微微皺眉。
似乎有些反對她這樣跟病人解釋。
劉松山跟劉強父子高興。
她又适時的開口:“之前勸你們做手術的應聲,應該沒跟你打過這樣的比方。”
“什麽比方?”
劉強道。
“我們做手術,不像是商人賣東西,是有保質期的。”
劉強一怔,顯然不懂顧白笙的意思。
顧白笙解釋:“說的再無情一點,我們的手術是治療病人身上的問題,而不是對病人進行生命的售後保障。”
劉強跟劉松山都明白了。
劉松山掙紮着坐起來,問:“你是說,你們能治好我的肺,卻不保證我做過手術之後,能活多久,對嗎?”
顧白笙點頭。
劉強有些不踏實了:“能活十年嗎?”
“那要看你照顧的你父親如何,如果恢複得好,調養的好,就可以。”
劉強一聽咬牙:“那我們做這個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