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笙不想回去，抓住宋霜的衣袖請求。
宋霜微微蹙眉：“這邊休息不好。”
醫院的診室哪裏有家裏來的舒服，而且，現在出了這檔子事，醫院裏也正是多事之秋，她還是趕緊回去比較好。
“但我……”
“聽話，”宋霜将她扶起來，用自己的外套把她裹住，“不要讓我在這個時候給你操心。”
顧白笙看着他蹙起的眉心，知道小野的死已經讓宋霜的心情很沉重。
這時候她要是再不聽話，着實是給宋霜添亂。
畢竟，她給小野做了手術這個事情是宋霜幫忙的，若是有人抓住這個漏洞，将她揪出來送到風口浪尖上。
宋霜也難辭其咎。
“很抱歉。”
顧白笙被他扶着從沙發上站起來，聲音低低的說了一句。
宋霜微怔：“怎麽了？”
她擡起頭，一雙漂亮又愧疚的眼睛對上宋霜的目光：“讓你受連累了。”
“本來放你進手術室就是我的過失，你不用對我道歉。”
宋霜并沒有埋怨她的意思。
允許她無證上崗的是他，就算是出了事，他也願意承擔責任。
隻是，事情還沒有追究到這個份上。
等真的被追究到了，再想處理辦法也不遲。
顧白笙被宋霜裹上外套，扶着出了醫院。
下電梯的時候，正巧遇見周一一跟楊靖。
周一一好奇的打量着臉色蒼白的顧白笙。
她之前雖然跟她同在二院工作，但是這個白笙笙自視甚高，跟她沒什麽交情，所以，周一一說的關于她的八卦不少。
對她的實際了解卻少的可憐。
如今，看見白笙笙本人，就忍不住多看幾眼。
楊靖看出周一一的視線一直好奇的黏在顧白笙的身上，就微微動了一下，擋住了周一一打量顧白笙的視線。
周一一有點不滿，卻也不敢再挪動位置盯着顧白笙看了。
反倒是顧白笙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沖楊靖微微點了點頭，以表謝意。
楊靖看到顧白笙的感激道謝的眼神，也有些意外。
他下意識的幫她擋住了周一一那讓人不舒服的目光，倒是沒想到，她居然注意到了。
這個白笙笙，還真是一個細心的女·人。
宋霜沒有注意到周一一的視線，隻是扶着顧白笙，看電梯的數字一層層變化。
走出電梯的時候，周一一跟楊靖也在同一層下。
楊靖囑咐了周一一幾句，就讓周一一先去忙，然後小跑了幾步，追上了要出醫院的宋霜：“你下午過來上班嗎？”
“過來，不過要等兩點以後了，我太太不太舒服。”
宋霜說着，看了一眼顧白笙。
楊靖順着宋霜的目光，視線也落在了顧白笙的身上。
顧白笙正式跟楊靖打招呼：“你好，楊醫生。”
這話一說出來。
楊靖的臉色就變了變。
這個聲音……
跟當日給小野做手術的時候過來救場的那個女醫生的聲音一模一樣。
電花火石之間，楊靖就想起了之前徐茜跟他說過的話。
她說，看見白笙笙從手術更衣室離開。
難道說，那個救場女醫生的身份，真的是她？
楊靖處在震驚之中難以回神。
宋霜喊了他一聲：“楊靖？”
楊靖被宋霜喊到，這才忽的一下回過神來，沖着宋霜開口：“我，我在。”
楊靖的目光跟被黏在了顧白笙的臉上一樣，無論如何，都無法挪開。
顧白笙打過了招呼之後，便閉上嘴，不再說話了。
宋霜也看出楊靖有點反常，聲音淡淡道：“我先送我太太回去，你有什麽事可以直接撥我的電話。”
楊靖點點頭，震驚之下，連客氣的回顧白笙一句‘你好’都說不出來，便怔怔目送着宋霜跟顧白笙從醫院裏離開了。
宋霜出了醫院之後，給顧白笙拉開車門，讓她上了車，又親自伸手給她扣好了安全帶，這才道：“你剛剛不該跟他開口打招呼的。”
“是，”顧白笙擡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有些懊悔，“我忘了他會聽出我的聲音。”
“他看起來好像已經聽出來了。”
宋霜回想剛才楊靖的反應，不管怎麽想，都覺得楊靖是已經辨認出顧白笙就是那個救場醫生了。
“那怎麽辦？”
顧白笙有些擔心。
宋霜卻并沒有覺得多擔心：“如果法醫鑒定死因不是因爲手術的問題，那就沒有牽扯手術中主刀醫生的必要，所以你的身份也不會暴露。”
“若是牽扯到了主刀醫生的身上，那要怎麽辦？”
顧白笙很難不做這種假設。
宋霜聽到她問，微微沉默了一下：“我相信你，不應該是手術的原因。”
“楊靖會不會把這件事告訴院長或者其他人？”
顧白笙又問。
“他沒有這麽做的必要，而且也不會多此一舉這麽做。”
宋霜跟楊靖一起共事這麽多年，了解楊靖的性格脾氣，覺得楊靖是不會去告發揭穿這位救場醫生的真實身份的。
顧白笙點點頭：“那就好。”
隻要楊靖不去主動告發她，那事情就遠沒有想象中來的那麽糟糕。
也不會牽扯到宋霜了。
希望法醫的堅定結果不是手術中的問題才好。
……
楊靖在醫院裏待了大半個下午。
法醫的鑒定結果最快也要第二天才能出來。
今晚的二院，處處都看起來與平日裏沒有什麽不同。
但是，所有人因爲小野的死，都非常的緊張壓抑。
楊靖晚上留在這裏加班。
宋霜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直沒有出現。
而小野的姐姐張甜甜，在傍晚的時候醒來了一次。
因爲醒過來的時候，得知弟弟被解剖了，立刻就沖出門去哭鬧着要把弟弟帶回來。
醫院裏環境安靜清幽。
張甜甜這樣一鬧騰，弄得整層的病人都被她的喊叫聲吸引，能動的就下床打開門順着樓梯看熱鬧。
不會動的，就焦急的刷着朋友圈，等着剛才去看熱鬧的病友回來給他講事情的起因。
楊靖聽見張甜甜在病房走廊這吵着哭的要弟弟，趕緊去勸張甜甜。
張甜甜本來就情緒激動，又沒吃什麽東西，也沒什麽力氣。
哭了一會兒，楊靖還沒有安慰她幾句。
她就身子一軟，又暈了過去。
楊靖搖搖頭，讓護士把她扶回到醫院病房裏去。
負責扶她去病房的是周一一跟另外兩個護士。
周一一把張甜甜扶到病房之後，就出來跟楊靖說話：“張甜甜的情況一直不好，要不要讓她的親屬過來給她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楊靖無奈的看向周一一：“你難道沒有聽到她昏迷之前都哭了些什麽嗎？”
周一一擰眉。
後知後覺的想起來，已經去世的小野是張甜甜唯一的親人。
現在的張甜甜已經是個孤家寡人了。
“不好意思，我忘了……”
周一一有些抱歉的開口。
“不用對我覺得不好意思，你應該覺得不好意思的是張甜甜。”
楊靖的話說的周一一的臉上更尴尬了。
楊靖懶得跟周一一繼續說下去，小野死掉之後，他還沒有合眼休息一下。
如今，他也是疲憊的厲害。
看張甜甜又暈過去了，暫時也沒有什麽事情，便打算去值班室裏打個盹。
可惜，剛到值班室裏閉上眼睛，那個盹眯了還沒有半個小時。
外面就有傳來了周一一的聲音：“楊醫生？楊醫生？”
楊靖無奈的睜開眼睛，揉了揉臉，看向門口推開門的周一一：“什麽事？”
周一一的臉色很慌張，像是出了什麽大事兒，而且就這麽幾步路的距離，還有些喘大氣。
就像是急的要說不出話來了一樣：“不……不好了，外面……”
“誰是主刀醫生？！給我出來！！”
周一一的話沒能說完，外面就傳來了一個粗犷的男人聲音。
隻是聽着，就覺得異常的兇悍。
楊靖那點困意，瞬間就被這句話給兇得煙消雲散了。
他皺眉，沖着門口走過去。
周一一閃開一步，阻止道：“楊醫生，事情很複雜。”
“長話短說。”
楊靖讓周一一說的簡單點。
周一一四個字總結出來：“有人來鬧。”
來鬧？
醫鬧？
僅僅是四個字，就讓楊靖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了。
這是對于醫院裏的人來說，最敏感的事情。
他本來行醫十幾年，兢兢業業的，處處小心謹慎的避免這件事。
還以爲隻要小心點，一輩子都不會出這種事兒的。
哪裏想到，居然今天就攤上了。
“誰來鬧？”
楊靖一邊往聲音傳出來的方向走，一邊問過來通知她的周一一。
周一一小跑的跟在楊靖的身邊，跟她報告情況：“是小野的家人。”
“小野的家人？”
楊靖的步伐頓了頓，轉頭看周一一，眼神懷疑。
之前已經聽張甜甜說過了，小野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怎麽這會兒忽然就冒出來了小野的家人？
“楊醫生您沒聽錯，那些人是自稱是張野跟張甜甜的家人。”
周一一也看出楊靖很懷疑她說的話，所以迅速的解釋。
“那些？”
楊靖又問。
周一一點頭：“是，來了很多人，至少有七八個，走廊都被他們給堵住了。”
楊靖蹙眉，覺得這件事會非常難辦。
“通知保安了嗎？”
“已經通知了，”周一一有些猶豫的問，“要不要給宋醫生打電話？”
楊靖道：“給宋霜打電話做什麽，他們要找主刀醫生，手術是我主刀的，又不是宋霜？”
“我覺得您有點搞不定。”周一一擔心又小聲的嘀咕。
楊靖不悅：“我怎麽搞不……”
後面的字未說完，楊靖的話就卡在了嗓子眼裏。
眼睛看着前面的人，也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