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是沙漏裏的沙一樣,一點點的從沙漏中漏下。
眼看着沙子就要全部都漏完了。
忽然,有個人伸手,把那個象征着生命倒計時的沙漏給翻了過來。
他的生命開始重新的充盈起來。
顧白笙的話,一直都在他的耳邊跟腦海裏反反複複的回想。
以至于他醒過來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還有些難以言說的情緒在心裏泛濫湧動。
“肖容……”
顧白笙的話都未說完。
病床上的肖容就不顧身體上的傷痛,忽然起身,抱住了她的身體。
她怔了一下。
旁邊曲曉波也眨了眨眼睛。
張恺還穿着警服,在旁邊等着肖容醒了之後問情況。
心情比較不好的,那就要數穿着白大褂的宋霜了。
宋霜扶了扶臉上的無框眼鏡,眯了眯眼睛,雖然沒有說話。
但是整個房間裏的人都能感受到,此刻的宋霜心情極差。
“咳……”
曲曉波輕輕咳了一聲。
顧白笙反應過來,微微垂了垂眼睫,眼神憐憫的拍了拍肖容的背:“沒事了,他們都已經被抓起來了。”
肖容不會說話,無法在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去向顧白笙用語言表達感激之情。
但是,這個擁抱卻比語言更有感染力。
顧白笙被他那麽緊緊的抱着,能夠清楚的感覺出來。
此刻的肖容對她的救命之恩很感激,也很恐懼。
他很害怕。
害怕再一次遭受到那樣的對待。
再次有人會要她的命。
“既然已經醒了,那就讓他先把當時的情況跟張恺說一下?”
曲曉波試探着打斷肖容這個擁抱。
顧白笙輕輕拍了拍肖容的背,開口:“張警官還有事要問你,你先跟張警官談一談。”
肖容聽到她的話,才慢慢的放松了抱着她的手臂。
顧白笙被松開。
不等再多問一句。
就被宋霜給扯住胳膊拉開了。
那邊張恺立刻坐在剛病床前的椅子上,立刻展開對肖容的問話:“把你昏迷之前的情況跟我大緻說一下好嗎?”
肖容根本沒有心情去看張恺。
隻是一雙濕漉漉的眼睛,像是受傷的驚恐小鹿一樣,滿眼依賴的追着顧白笙的身影。
曲曉波跟張恺看着他這樣。
暗暗交流了一個眼神。
曲曉波就擋住了顧白笙的身影,截斷了肖容對顧白笙追随的眼神。
“肖容,你要配合一下警方,我們才能讓想要害你的人被嚴懲。”
肖容無法再看到顧白笙,眼神黯淡的收回視線,默然的點了點頭。
張恺這才繼續問他:“你知不知道你這三個室友爲什麽要毆打你?”
肖容搖搖頭。
張恺看了曲曉波一眼,曲曉波皺眉,示意他繼續問:“真的不知道嗎?”
肖容擡了擡眼睛,手指攥着棉被,有些收緊了。
他怎麽會不知道這三個人爲什麽毆打他?
他當然知道。
可是,如果說是肖幽指使的,肖家會承認嗎?
就算是警方去追究,爸爸也會幫肖幽脫身的吧?
到時候,警察又能拿肖幽有什麽辦法呢?
肖容又搖了搖頭。
爲了讓張恺不再重複的問這個問題,肖容甚至擡起手,輕輕搖了搖。
示意是真的不知道。
張恺卻不死心,據曲曉波在他到達現場的時候說的話,明顯是肖家的人想要謀殺他。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必須對肖家進行追究跟調查。
可是,如果沒有肖容提供信息跟線索的話,警方是沒有理由去無緣無故的調查肖家的。
而且,就算去調查了,人家肖家一句‘虎毒不食子’也能把警方給問的啞口無言。
“你再想一想,仔細想想,”張恺有些嚴肅急切的提醒,“你之前是一個人住單間寝室的,但是後來,校方就給你安排了三個室友,這三個室友是不是肖家要求校方給你安排的?”
肖容垂着眼睫,眼珠濃黑。
當然是肖家要求校方安排的。
可是,那又怎麽能說呢?
警方有什麽證據,肖家都能脫身。
他與其跟警方說了是肖幽要求安排的,不如什麽都不說呢。
他搖搖頭,還是表示自己的不清楚。
張恺覺得事情開始難辦了,就問:“那你爲什麽會重新回到教育學院?”
肖容手受傷了,沒法兩隻手打手語。
也沒法寫字,所以,隻能用簡單的點頭搖頭跟單手啞語來回答張恺提出來的問題。
張恺問他:“是肖家強迫你回去的嗎?”
肖容搖了搖頭。
這下,曲曉波跟張恺都沉默了。
張恺過了一會兒,才轉頭看向曲曉波:“你跟我出來一下。”
曲曉波跟着張恺走出去。
隻留了肖容一個人在病房裏。
張恺出去之後,就把筆錄本給塞到了曲曉波的手裏,從口袋裏掏出來一盒煙,拿起一根要吸。
路過的護士看見,友好的提醒了一句:“先生,醫院裏不允許吸煙哦。”
這樣一說,張恺才把煙放回去。
“這邊有專門的吸煙區,我帶你去。”
曲曉波看出張恺問肖容問的有點煩躁,就出聲帶着張恺去醫院的吸煙區吸煙。
張恺到了吸煙區,點了一根煙,就跟曲曉波開始吐槽:“這個肖容怎麽回事兒?我們警方問他問題是想要保護他,你看看她,一問三不知,一點都不配合我們,這樣的話,我們怎麽救他?”
曲曉波抱着張恺的筆錄本,沉吟了一下:“或許是他真的不知道呢?”
“騙鬼呢?”
曲曉波開口:“你不要這麽暴躁,他是個啞巴,很多事情不會說,表達的可能不清楚,要不然等笙笙回來了,讓笙笙幫忙問一問。”
“我問不出來,顧白笙就能問出來了?”
張恺說了一句氣話。
曲曉波笑了起來:“當然,你跟他又不熟悉,有些問題,隻有熟悉的人來問,對方才會更願意配合,尤其是這種身心受創的人。”
張恺沒好氣的看了曲曉波一眼。
曲曉波知道他不高興,所以逗他:“你該不會做了這麽多年的警察,連這個都不清楚吧。”
張恺吸了口煙,看她:“那你去把笙笙叫來吧,早點問出來早點查案。”
曲曉波點了點頭。
轉身就要去找顧白笙。
但是身後的張恺忽然又叫住她:“等等。”
曲曉波奇怪的轉頭過來。
就看見張恺這麽個大男人,别别扭扭的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道:“這邊有點癢,幫我撓一下。”
曲曉波剛要說‘你自己不長手啊’,眼睛一轉,就明白過來了他的意思。
走過去,踮起腳,在張恺的臉上親了一下。
張恺還有點意猶未盡,抓住她就要接吻。
曲曉波把他推開了:“你還在上班,别鬧了。”
張恺被推開,隻好作罷。
曲曉波轉身去找顧白笙跟宋霜。
顧白笙跟宋霜也正在走廊裏說話。
遠遠走過去,就能看見宋霜的臉色挺冷的。
顯然是對顧白笙闖進學校救肖容的事情有些意見。
等走進了一些,才聽到宋霜聲音冰冷煩躁的問她:“想殺肖容的那三個男學生,是因爲不學無術混社會的時候被打斷了手臂跟腿才進教育學院的,你什麽都不清楚,就敢一個人跑到宿舍樓裏去救人?”
“事出緊急,我不知道晚一分鍾會發生什麽事情,我隻能進去。”
“你可以讓學校的保安跟你一起進去。”
“保安隻會阻攔我。”
“他們是因爲有危險,怕你被傷到,才會阻攔你。”
“任何阻攔在那個時候都是會要命的,就像是肖容那個狀态,再晚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麽?”
“那你也不應該一個人就闖進去!”
宋霜的話又冷又沉。
顯然是怒氣很大。
若不是在醫院裏,肯定會大聲去訓斥顧白笙。
而且宋霜的臉色也看起來很兇。
曲曉波有點牙疼的躊躇了一下,在兩個人之間吵到不可開交之前,出了聲,小心翼翼的打斷他們:“笙笙,張恺想要讓你過去做個筆錄。”
顧白笙聽到曲曉波的聲音,才歎了口氣,轉身對着宋霜道:“我先去做個筆錄,回頭再跟你說。”
“你愛說不說。”
宋霜冷着臉,不耐煩的轉身離開。
曲曉波看着宋霜高大的背影離開。
有些擔心的問顧白笙:“不是前幾天對你還挺好的嗎?怎麽今天這麽大火?”
“不用管他。”
顧白笙現在沒有心思去管他的情緒。
隻是問曲曉波:“張恺沒從肖容那裏問出話來?”
曲曉波給她豎大拇指:“你真是料事如神,肖容啥都不肯說。”
“他可能被吓到了,我去問他試試。”顧白笙揉了揉肩膀。
曲曉波注意到她這個動作,擔心的開口:“你沒事吧?”
“沒事,可能撞門的時候,用力大了,所以肩膀有點疼。”
“你也真是夠拼的。”
顧白笙苦笑一下:“不過,還好,及時趕到,沒出什麽大事。”
曲曉波歎息:“肖家人也夠狠的,對自己家的孩子都能下這種手。”
“我也很奇怪。”
“豪門裏的事情真是難說。”曲曉波歎息了一句。
顧白笙聽見,眼睫垂了垂,沒有說話。
是啊,豪門裏的事情真是難說。
姐姐可以對弟弟下殺手。
父親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樣的家庭對肖容來說何其殘酷。
他現在,要怎麽活下去都很迷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