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醫院養的差不多了之後,宋霜就辦了出院。
出院那天,胡慧跟林鳳雅都過來了。
宋霜說要住到金沙苑那邊,林鳳雅有些驚訝:“你不是一直住在豪庭的嗎?”
豪庭是之前宋霜跟顧白笙結婚時候的婚房,住到現在已經有八年左右的時間了。
畢竟宋霜結婚都已經七個年頭了。
更别說,婚前半年就住了進去。
宋霜漫不經心的開口:“那邊離醫院太遠了。”
林鳳雅知道,這隻是兒子的借口。
之前豪庭離二院那麽遠,他還不是跟顧白笙在那邊住了七年多。
如今顧白笙死了,拿着離着工作地點遠做借口,根本就是騙人的。
歸根究底,還是胡慧在他耳邊說了什麽。
林鳳雅有些不高興,明明是自己的兒子,但是現在卻活活搞得跟胡慧生的一樣。
胡慧的話比她的話在兒子那裏還管用。
也不知道胡慧這麽丈母娘給自己兒子灌了什麽迷魂藥。
顧白笙看着胡慧跟林鳳雅之間暗流湧動,自己拿自己當個透明的,也不多說話。
等上了車往金沙苑那邊走了。
才問宋霜:“你有行李要搬過來嗎?我可以幫你搬。”
本着幫助傷患的好心,顧白笙想着給宋霜搬一搬東西。
宋霜那邊卻閉目小憩,眼皮都沒擡的淡淡開口道:“住不了多久,不用搬。”
顧白笙聽了他的話,微微一怔。
接着才想到,宋霜跟她也沒有感情,住在一起不過是爲了胡慧的話而已。
不過,他也不會低頭委屈自己太久。
像是他這麽聰明的人,很快就會找出辦法,然後搬回去的。
如此琢磨。
顧白笙也就懶得再去管他搬家的事情了。
倒是那邊的林鳳雅看着兒子所坐的車子離開之後,轉頭看向胡慧,不服氣的開口:“你是不是過分了點?”
胡慧比她更像個不急不躁的貴婦,看她:“怎麽?”
“你硬是随便塞給我兒子一個女人還不夠,現在還強迫他們住在一起?”
胡慧開口要說話。
林鳳雅以爲胡慧是要狡辯,不等她開口,就先說:“别以爲你說不是你要求的我就會信,我兒子不是一個見異思遷那麽快的男人,他不可能主動願意跟這個姓白的女人住在一起。”
“沒錯,是我強迫他跟白笙笙住在一起的。”
胡慧坦誠的開口,一點狡辯否認的意思也沒有。
這麽坦誠,反而讓林鳳雅有些不知道怎麽說她才好了。
胡慧看着林鳳雅那鬥不過自己,又很生氣的臉,淡淡道:“你如果有本事,也可以讓你兒子不跟她住在一起。”
林鳳雅看着胡慧挑釁的目光,幾乎要氣炸了。
手指掐着手心,眼神犀利的要把胡慧給片了。
偏偏胡慧對他狠辣憤怒的目光毫不在意。
微微笑了一下,氣定神閑的轉身走了。
林鳳雅身後的傭人非嫂也有點不忍心看。
林鳳雅卻眼睛眯了一下,恨恨道:“非嫂,待會兒給白家打電話。”
非嫂有點猶豫:“夫人,這位白小姐……”
“打!”
林鳳雅聲音一狠。
非嫂不敢再說了。
……
顧白笙跟宋霜推門進了金沙苑的家,就看見房間裏已經動了一些擺設。
就連衛生間裏原本隻有一套的洗漱用品,如今也變成了兩套。
多了宋霜的那一份。
而宋霜所住的側卧裏,衣服也多了許多。
顧白笙搬進來的時候,主卧是空着的,她就自覺去睡了主卧。
如今倒是形成了一個很怪異的格局,她這個不算是女主人的女主人霸占了主卧。
而真正的男主人宋霜隻能蝸居在側卧。
“我把主卧給你收拾出來吧。”
顧白笙覺得讓宋霜去睡主卧會比較好。
宋霜卻道:“麻煩,不換了。”
就這樣,說完就去自己的房間休息了。
顧白笙看了看冰箱裏的食材,打算給宋霜熬個鴿子湯。
宋霜進了房間就去休息了。
一直睡到天蒙蒙黑的時候,才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
裏面是林鳳雅溫和的聲音:“霜兒,晚飯吃過了嗎?”
“還沒。”
“我讓人……”
“不用。”宋霜在母親說出要給自己送飯之前,打斷了母親的話。
林鳳雅被兒子如此利落的拒絕,歎息了一句:“你這個新娶的媳婦兒,真是不會照顧人。”
這話音剛落。
就聽見側卧的房門被敲了一下,顧白笙端着托盤,用肩膀頂開門,對着正在講電話的宋霜道:“我熬了很久的鴿子湯,香不香?”
宋霜:“……”
電話裏聽見聲音的林鳳雅:“……”
母子兩個人在短暫的沉默之後。
宋霜一邊看着顧白笙走進側卧,把晚飯放在他的桌子前,一邊煩惱的捏着一跳一跳的眉心問林鳳雅:“媽,您有什麽事就直說好了。”
顧白笙一邊把鴿子湯從托盤上端到小桌上,一邊掃了一眼正在接電話的宋霜。
電話那邊的林鳳雅似乎說了什麽讓宋霜不太高興的事情,宋霜的冷淡的眼神裏浮出幾分壓不住的煩躁。
“我會過去的,您别說了。”
林鳳雅這才滿意:“那我後天下午等你過來。”
“嗯。”
宋霜簡潔的應了,然後挂斷電話。
顧白笙看他把手機挂斷放在一邊,将小湯勺給宋霜遞了過去:“我聽人家說,這個對傷口愈合好的,所以炖了很久,你嘗嘗味道。”
宋霜接過湯勺,沒話對她說。
顧白笙也不介意宋霜把自己當成保姆,就看着他薄唇淺淺一啓,喝了一口。
然後,皺起了眉毛。
“怎麽放了這麽多麻椒?”
“麻嗎?”
顧白笙緊張的問他。
“麻的舌頭都要嘗不出味道了。”
一般人聽見這種回答,多半熱衷烹饪的心都會受到巨大的打擊。
但是顧白笙不一樣,顧白笙不僅是沒有受打擊。
還把另一個湯盅挪了過來,然後把蓋子掀開:“那喝這個吧,看看這個味道怎麽樣。”
宋霜把那個放了麻椒的鴿子湯推到一邊。
又喝了一口沒有麻椒的,眉頭還是皺着沒有舒展開。
“這個怎麽樣?”
“那個太麻了,這個也嘗不出味道。”
“那你快喝吧。”
顧白笙放了心,催促他快點喝。
宋霜擰眉看着她:“我怎麽覺得你是故意想麻翻我?”
顧白笙有點心虛的笑:“怎麽會,你别瞎說。”
宋霜皺着眉毛喝了半盅湯,然後就推開了。
顧白笙看他不喝了,就要端走。
宋霜卻打住她:“留在這兒吧,我半夜醒了再喝。”
“鍋裏還有,這個涼了,等你半夜醒了,再去熱鍋裏的喝吧。”
顧白笙微笑一下,自認爲非常賢妻的把涼了的湯端走了。
并且在去了廚房之後,鼓搗了好半天,然後才會卧室裏洗澡休息。
睡前的時候,顧白笙仔細看了招聘網上的信息,然後做了認真的記錄。
接着才心滿意足的睡覺。
隻是睡到半夜的時候,忽然夢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畫面。
有跟宋霜結婚時候的畫面,有第一次生産的時候,宋霜陪着她進産房,全程牢牢握着她的手,給她擦汗的畫面。
也有在孩子夭折之後,宋霜想要抱住她,卻被她掙脫開,一巴掌打到臉上時候的畫面。
忽然,她夢見宋霜站在她在地震中喪生的廢墟面前,眼神充滿了死氣與絕望的模樣。
天上飄着雨絲。
宋霜跪在地上,全身都被打濕了,卻還在徒勞機械的不斷去扒廢墟上的磚石水泥。
旁邊有人議論的聲音傳過來——
“聽說砸死的那個女醫生是他太太。”
“在這邊跪着扒了一天多了,真可憐。”
“就隻扒,也不說話,别人拉也拉不動,是不是瘋了?”
“多半是瘋了。”
顧白笙努力想去看清楚宋霜的臉。
但是畫面很模糊,雨霧蒙蒙的。
宋霜的頭發跟衣服都被打濕了,往日裏總是端的筆直的肩背,此刻也頹唐的垮了下去。
他的手在不停的扒地上的石塊,十個手指的指甲都被磨得斷裂出血。
那麽好看的一雙手,都變得髒污的布滿了傷痕。
但他全然不在乎,隻是機械一樣,不停的扒,不停的扒。
她忍不住有點難受,出聲喊他:“宋霜?”
宋霜沒有反應。
她又喊:“宋霜?”
他仿佛聽見了一樣,猛地擡起頭來,眼睛裏布滿了震驚的亮光:“笙笙?笙笙你沒死是不是?”
“我沒死……”
她回答。
忽然嘭的一聲,地面猛地一震。
餘震又開始了!
“啊!”
顧白笙猛地從床上彈起來,驚慌的抱着被子轉頭去看床頭的水杯。
水杯裏的水平面一動不動,沒有半分的波動。
她才猛地意識過來,剛才是做夢了。
她猛地吸了口氣,抹了一把頭上被吓出來的冷汗。
然後擡手捂住了臉:“真特麽可怕……”
她自言自語。
卻沒有注意,在門口,一條縫隙輕輕的關上,透進來的光也無聲無息的湮滅在了關閉的門縫裏。
宋霜的伴随着走廊的燈光被關上,而隐沒在了黑暗之中。
他的手上端了一碗涼了的鴿子湯。
裏面全是麻椒。
根本不像是一個好好烹饪出來給人吃的食物。
反倒像是故意惡搞别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