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年卻疼的皺了皺眉毛。
她這才忽然反應過來,答應他:“我不報警,你放心吧,我先去藥店買藥來給你包紮,你等着我。”
她起身要走。
那個少年的手卻依舊抓着她的手不放。
顧白笙轉頭去看他,就發現他正擔憂的望着自己,顯然心中有着諸多的疑慮跟擔心。
顧白笙的聲音放的溫柔很多,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吧,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在這裏,也不會不經過你的允許就去報警什麽的,我去買藥,然後回來給你包紮,你養傷的這段時間,都可以住在這裏,我會照顧你的。”
少年張了張嘴,似乎有些驚訝于顧白笙所說的話。
眼中也躍動着懷疑又不解的目光。
他受了這麽多苦,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這麽幫他。
人心跟社會這麽冷漠,這個女人卻願意無條件的去幫他做這些事情?
這是真的嗎?
“你放心在這裏,我很快回來。”
顧白笙把他安撫下,然後轉身出房間。
少年望着她離開的背影,漆黑如墨的眼珠裏有雪亮如水的點光遊曳。
一時之間,竟讓人看不出到底所含的究竟是什麽感情。
……
顧白笙出門去藥店買了酒精棉跟消毒藥水,以及對傷口愈合很好的白藥。
然後才帶着所有用品返回酒店房間。
房間裏的少年蜷縮在床腳,坐在床腳的地毯上,雙手抱着自己的膝蓋,全身都很戒備。
在聽見房門被打開的時候,他警惕又緊張的轉頭看過去。
看清了是進來的人是顧白笙,他才松了口氣。
然後巴巴的望着她,像是被主人撿回家的流浪貓一樣,目光含蓄卻又熱切緊張的看着顧白笙。
顧白笙把從藥店買回來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手指熟練的給他清理傷口,消毒,上藥,包紮起來。
從他的肩膀手臂,到背部跟大腿。
每一處的傷口,顧白笙都處理的非常仔細幹淨。
等完全包紮完了,她的身上都出了一層薄汗。
許是房間裏的空調溫度高,少年的鼻尖也有一層汗。
顧白笙順手用剪下來的一塊醫用棉紗給他擦了擦鼻尖的汗,開口安慰:“都包好了,我每天給你換藥,隻要靜靜的養,很快就都好了。”
她不知道這個少年以前究竟過着何種艱苦難過的生活。
但是,現在她看到了,就一定會盡量去幫他度過難關。
少年點點頭,打着手語跟她道謝。
顧白笙看不明白他的手語,少年看她眼神尴尬又疑惑。
稍稍停頓了一下,才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裏面寫字。
顧白笙感受着手心裏被他的手指一筆一劃的寫出來的字,心中一動,問他:“原來你叫肖容?”
少年腼腆的點了點頭。
顧白笙又道:“你多大了?”
少年猶豫了一下,在她的手心裏寫了個數字。
顧白笙瞬間被驚到了:“你二十三歲了?”
少年點點頭。
顧白笙打量他的面容,怎麽看怎麽覺得就是十七八歲的模樣。
怎麽會比實際年齡看起來嫩這麽多呢?
肖容看着顧白笙驚訝的神情,眼中出現了幾分自卑的神色,繼續寫:‘我身體不好,所以比同齡人要發育的慢很多。’
寫完,他也不敢去看顧白笙的眼睛,手指膽怯的抽回去,不安的雙手攥在了一起。
他的表現像極了十幾歲的小孩子。
顧白笙想起來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那有些呆滞的眼神。
又看着他身上剛剛包紮好的那麽多傷口。
覺得他一定出聲在一個很不好的環境裏,長期受人虐待,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不然的話,怎麽會一身的傷,又像是個從來沒有見過外面世界的人呢?
而且,明明已經成年,卻仍舊像是十幾歲的少年一樣稚嫩,顯然是受環境的影響,心智發育的比同齡人慢。
所以才會讓他身上的一切都顯得沒有同齡人那樣自然跟成熟。
顧白笙輕輕歎了口氣,将酒店房間裏給客人準備好的浴袍拿過來,給他披在身上:“我雖然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但是我會盡力幫助你的,不要擔心。”
肖容聞言,漂亮的眼睛擡起來,瞳眸中隐約的光,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要吃飯嗎?我這邊還有一個冷掉的蓋澆飯,我下去給你熱……”
不等話完全說完,笑容就伸手搶過了她手裏的盒飯,然後打開,用裏面的勺子扒着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顧白笙被他的行爲又驚了一下。
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輕輕順着他的背:“慢一點吃,沒人跟你搶,慢慢吃……”
顧白笙覺得自己像是撿了一直被人丢棄而又漂亮異常,卻身帶殘疾的流浪貓。
心中柔軟的部分,也被一下子牽動了。
她照顧着笑容吃了飯,又看他上·床去蓋上了被子,才想起醫院裏還有個宋霜需要她照顧。
她在笑容的床邊輕輕囑咐他:“我還有事要離開一下,但是我明早就會回來的,會給你帶飯,你睡醒之後就在房間等我,哪裏也不要去,好嗎?”
肖容有些不安的看着她,跟她打手語。
打了一半,想到她看不懂,這才又拉過她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寫字:‘你明早真的還會來嗎?’
“真的,千真萬确,我從不騙人。”
顧白笙開口回答。
肖容聽到她的話,才稍稍放心了一些,隻是,仍舊睜着眼睛看着她,不肯閉上眼睛去睡。
好像怕自己一閉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見不到她了一樣。
顧白笙看他這樣吃吃的望着自己,就微笑:“閉上眼睛才能睡覺,你閉上眼睛吧。”
肖容猶豫了幾秒,然後眼睫顫顫的閉上了眼睛。
顧白笙在他床邊守着,很快,疲憊的笑容就睡了過去。
綿長均勻的呼吸聲也從房間裏輕輕響了起來。
顧白笙看着他的臉發了一會兒愣。
忽然不知道爲什麽,突然想————
如果成壁還活着,哪怕是成了這樣的殘疾人,傻了,呆了,失憶了,她也會好好的照顧他。
對他一輩子都不離不棄的。
這樣想着,她就垂下了眼睛,心裏也沉重難過了很多。
而肖容以這樣的令人憐憫的弱者姿态出現,也毫無障礙的越過了她對陌生人的警戒。
令她無比自然的接受了這個闖入她生活的陌生男子。
……
顧白笙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然後有些失魂落魄的關門。
又擡眼,下意識的望向病床上的宋霜。
宋霜微微蹙着那英俊的長眉,目光清冷而不悅的看着她。
顧白笙一個激靈:“你……你還沒睡?”
宋霜看她好像被吓了一跳一樣,眉峰更不悅的皺了幾分:“誰讓你進來的?”
顧白笙尴尬的笑了一下:“我想着你沒吃晚飯,所以買了晚飯給你。”
說着,還提起了手裏的快餐盒給他看。
宋霜冷冷撇了一眼,實在沒有表現出半分對她關心自己而産生的感動。
隻是冷冷道:“現在是晚上22點15分,你覺得什麽人會在這種時間吃晚飯?”
顧白笙被他說的無言以對。
咬了咬下唇,才看見在宋霜病床邊的桌子上有一個三拼果盤,裝的是切成塊的西瓜,蘋果跟草莓。
很顯然,這不是醫院提供的飯後水果。
而是宋家讓人給送過來的。
估計連晚飯也早就已經給宋霜送過來吃過了,她這個晚飯其實送不送來問題不大。
她把快餐盒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你隻要吃過飯就好了,我就是擔心你餓肚子。”
宋霜身爲宋家的獨生子。
未來宋氏集團的掌舵人。
林鳳雅這個當媽的,跟宋朝陽這個當爸的,必然會在飲食起居上給他更多的關懷。
要不是她突然被胡慧塞給了宋霜。
估計現在林鳳雅跟宋朝陽連枕邊人都給宋霜安排妥當了。
這麽一想,顧白笙還有點心裏挺不是滋味的。
宋霜看她坐在沙發上,也沒有要離開的打算,就又道:“你回家去吧。”
顧白笙擡起眼睛看着他:“我今晚留下守夜。”
“用不着。”他一貫的拒人于千裏,态度也不好。
顧白笙悶悶道:“你是因爲我才受傷的,留下守夜是我應該做的。”
“我不需要你的報答。”
宋霜不耐煩的趕人。
“我也不是非要報答你,不過你爸媽知道你娶了我,我不做做樣子讓他們知道我對你好,肯定又要找茬,逼我盡快跟你離婚了。”
宋霜:“……”
顧白笙見自己這句話堵得宋霜說不出什麽來了。
這才往沙發上一歪,閉上了眼睛,回想自己今天遇到的這些事情。
這個肖容,究竟是什麽人呢?
她腦子轉來轉去的思量着,忽然想到肖容是住在金沙苑的。
而宋霜之前也在金沙苑住過,于是靈光一閃,睜開了眼睛,目光熱切的看向宋霜。
宋霜被她的熱切的視線叮囑,若有所覺得看向她。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個熱切如火。
一個冰冷如霜。
片刻後。
宋霜先開了口:“你想說什麽?”
顧白笙斟酌着問:“你認識一個叫肖容的嗎?”
宋霜的面容有片刻的古怪之色,卻還是很快就回答:“不認識。”
顧白笙覺得,宋霜肯定撒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