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樣陰晴不定的吓唬多了,顧白笙也漸漸的警覺了起來。
每每宋霜有過激的舉動,或者可怕的眼神跟神情的時候,她全身的神經都會繃起來,嚴陣以待的面對他。
此刻的電梯裏。
氣氛驟然下降到了零下幾十度一樣,讓顧白笙有些不安的冷意。
宋霜的眼睛,緊緊的,狠狠的,盯着她。
仿佛要把她的皮膚剖開,然後像是解刨一具屍體一樣,一點點的給剖析個透徹一樣。
她後知後覺。
忽然意識到,剛才在車裏拿水的地方跟剛剛下意識去扶耳垂的動作是顧白笙常有的。
也蓦地一下,臉色白了。
“我……我……”
她開口,想要解釋。
宋霜卻打斷了她的話:“你怎麽知道我車上哪裏放着水?”
“這個……額……”
顧白笙有些沒法解釋。
顧白笙還是宋霜太太的時候,因爲孩子的死而常常跟宋霜同處一地就會心情壓抑,情緒很容易激動。
爲了不至于跟宋霜一見面就吵起來,所以不管何時在跟宋霜不得不見面的時候,都會備着一瓶礦泉水,跟他交談的時候時不時的喝一口,來壓制情緒。
有一次,顧白笙下班回家遇到暴雨,宋霜剛好也回家,從路上讓她上車。
顧白笙想起兒子死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暴雨天。
跟宋霜說了不到三句話,就情緒激動把兒子的死重新扯了出來。
意識到舊事重提讓人很尴尬之後,顧白笙想要喝口水冷靜下。
但是沒有找到。
宋霜就去便利店買了兩瓶,一瓶遞給她,一瓶放在了儲物櫃裏。
之後顧白笙偶爾水喝完了,拉開儲物櫃就會發現在車裏還有一瓶沒有開封的。
而且,每次都是不同的牌子。
日期也是新的。
她之前以爲是宋霜自己放着喝的,現在想來,多半是宋霜給她準備的。
隻是,如今宋霜問起來,她無法解釋身爲白笙笙的自己,如何知道這樣的事情。
她皺着眉毛,絞盡腦汁的想解釋的理由,宋霜的眼睛盯着她,讓她覺得壓力很大。
再加上宋霜的臉離得她很近,鼻尖仿佛要碰上她的鼻尖。
呼吸也彼此纏着對方的呼吸。
她覺得太親近了,忍不住就輕輕側了側頭。
就這樣一個輕微的動作,使得宋霜在看見她的耳垂的時候,眼中有愕然之色一瞬即逝。
接着,電梯門叮的一聲停住。
電梯門緩緩打開了。
顧白笙還是謹慎的看着宋霜。
電梯門外,有兩個同層的住戶正在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宋霜壁咚顧白笙的姿勢。
一時之間,顧白笙跟那兩個同層住戶都有點尴尬和臉熱。
隻有宋霜,深黑色的眸光一斂,放開了顧白笙,并且旁若無人的冷着臉出了電梯。
顧白笙也急忙順了順耳邊淩亂的頭發,匆匆低着頭從電梯裏出去。
在踏出電梯的時候,手指拂過耳垂。
這才驚訝的發現,白笙笙的耳垂上居然沒有耳洞……
顧白笙的耳垂是有耳洞的。
她認識成壁的那一年打了耳洞,因爲成壁跟她逛夜市,她看一對櫻桃耳釘很好看,就多看了兩眼。
但是并沒有想買。
可是成壁留意了,幫她買下來之後塞到了她的口袋裏。
爲此,她很欣喜,并且去打了耳洞。
結果,耳洞打了之後疼的不行。
她見到成壁的時候容易緊張,一緊張就想去捂臉,但是又覺得這個動作很傻。
就去摸自己的耳垂。
成壁問她怎麽了。
她就說耳朵疼。
久而久之,成了習慣,一直到好多年之後,一緊張還是會去摸自己的耳洞。
而跟宋霜結婚後,她也一直有這樣的習慣。
宋霜問她,她一樣是解釋說自己的耳洞疼。
宋霜知道她是騙人的,但是每次都看穿了她的緊張羞窘一樣,淺淺莞爾,便不再深問。
剛才她在電梯裏做出這樣的動作來。
宋霜肯定是想起顧白笙了。
所以才會那麽生氣。
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小醜一樣,什麽事都去學顧白笙。
可她着實冤枉。
她本來就是顧白笙啊,雖然換了個軀殼,但是深入骨髓的一些小習慣小動作,又豈是那麽容易就能改變的?
顧白笙想明白了宋霜生氣的緣故,跟着進了房間之後,也不敢在多出現在他面前。
宋霜去側卧裏拿了東西之後就一聲不吭的出了門。
顧白笙聞聲,就知道他是離開了。
可是,眼光一轉,卻發現宋霜的外套遺落在了沙發上。
她想到宋霜發現後還得折回來,定然很麻煩,就快步過去,抄起他的外套,然後出門追着去車庫裏給他送外套。
……
宋霜手裏捏着一本相冊,指骨微微在皮膚下泛出淺淺的白色來。
出了電梯之後,冷風忽的吹來。
陰冷的風揚起他額前的頭發。
他混沌的腦子也微微清醒了一點。
可是,剛才白笙笙在電梯裏說話時候的眼神跟動作,都如同入夢之魔一樣,讓他覺得跟顧白笙像極了。
他失了魂一樣,下意識的往自己的車邊走。
周圍有兩個男人的聲音傳過來——
“那個賤人真是住在這裏?”
“是,就在這邊的2單元2202。”
“待會兒上去見了她,一定要扒她一層皮!讓她不識好歹的瞎舉報!”
“是啊,金總不是說過了嗎,給她點實打實的教訓!”
說完,兩個人忍不住發出了一陣極其猥瑣的笑聲。
宋霜打開車門,上車。
伸手啓動車子,但是剛要打方向盤從車位上離開。
猛地忽然頓住了。
眉峰驟然蹙起,恍然意識到——
2單元2202不就是他的家嗎?
那那個要被教訓的扒一層皮的女人就是……
“白笙笙!”
宋霜臉色一緊。
來不及将車子繼續放回車尾,猛地停下車子,打開車門沖了出來。
顧白笙剛從電梯裏出來,就看見門口兩個兇神惡煞的彪悍男人。
還都是很兇的光頭。
她下意識的低下頭,抱着宋霜的外套繞開兩個人出電梯。
那兩個人對視一眼,低聲:“就是她吧?”
“好像是……”
顧白笙沒有聽明白這兩個人的對話,但是一擡眼,就看見遠處宋霜大步沖來,臉色凝重,見到她,他立刻沖她大喝:“跑!”
顧白笙一愣怔,實在是有些不明所以。
“跑?”
幹嘛要跑?
她這邊還沒有反應過來,身後忽然一陣勁風襲來。
她下意識的回頭去看。
一瞬間,心就被吓得幾乎飛出了嗓子眼。
不知道那兩個光頭大漢從哪裏抽出了一把西瓜刀那樣的大刀,猛地正向她劈過來。
顧白笙見過手術刀,水果刀,還沒有見過真的跟電影裏演的一樣的大砍刀。
瞬間就驚了。
滿身的血都在往頭頂上沖,明知道應該按照宋霜吼的那樣趕緊跑。
可是眼睛瞪着風中落下的刀刃,還是一步都挪不動。
忽然,一股沖力猛地把她撲倒在了地上,在刀刃落下來的一瞬間,把她推了出去。
那把刀劈了個空。
接着,殺紅了眼的光頭手腕一轉,又揮刀追了過來。
宋霜護着她躲閃不及,隻來得及将她抱在懷裏,護在胸前,幫她用背擋住那道刀風。
噗嗤一聲。
刀刃劈到肉裏的聲音那麽清晰的穿透耳膜,傳到了顧白笙的耳朵裏。
宋霜白色的襯衣瞬間被血迹暈染開。
那兩個光頭一愣,顯然也沒有預料到這男人會用盡全身的力氣護住她。
但是看顧白笙無事,還是去擊打宋霜的頭部企圖讓他放手。
宋霜的手勁很大,銅牆鐵壁一樣把顧白笙圈起來不放手。
爲此,那兩個光頭擊打他頭部的拳頭也更重。
顧白笙擡頭,被宋霜又摁到了懷裏。
她全身發抖,聽着宋霜被打的聲音,腦子混亂的不知道怎麽好。
正好在這個時候,巡邏的停車場保安發現了這一幕,吹着警哨拎着電棍沖了過來:“你們在做什麽?!”
保安的一聲大喝,吸引的周圍的兩個保安也迅速沖了過來。
那兩個光頭立刻一驚,轉頭就跑。
顧白笙驚愣的看着宋霜皺眉,一張臉上極難隐忍的痛苦逼得他那張英俊的臉都有些扭曲起來。
“你怎麽樣?”
顧白笙從他懷裏爬出來,緊緊扶住他,去看他背上的傷口。
在看見那傷口是從肩胛往外延伸,而不是砍中了脊椎的時候,心下稍稍松了口氣,随後,雙手捧住宋霜的臉,尾音發顫的盡量冷靜的安撫他:“沒事的沒事的,我馬上送你去醫院!救護車很快就來了!”
宋霜臉色蒼白,唇瓣也發白的厲害。
保安趕過來,趕緊幫他喊了救護車。
顧白笙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幫宋霜捂住傷口。
後來覺得外套的布料可能會紮人,就趕緊将自己裏面穿的棉布襯衣給脫了下來,然後裹着自己的外套,抱着宋霜,不停的安撫:“撐着點,救護車就來了!”
宋霜看着她穿着運動背心裹着外套,腰腹還是露着的,手指伸出來,修長的手指有點無力。
但是仍舊很倔強很固執的,給她扣外套的扣子。
他不想讓這個像極了顧白笙的女人把腰腹身體露給别人看。
這樣的動作被顧白笙看的怔了一下。
緊接着,她才順從的把自己的外套扣子全扣好,然後用宋霜的外套把宋霜的上半身包住,抱着他,在他耳邊說話:“沒事的,沒事啊,别怕,别怕……”
她的安撫,更像是在哄他。
像是在哄孩子一樣的哄。
宋霜被她抱着,不知道爲什麽,就覺得她的懷抱有種很熟悉的感覺。
而背部的傷口随着大量血迹的湧出,他全身開始發冷,腦子也開始昏沉。
最終,沒有等來救護車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