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貴族少女才收回目光，轉身看着…仍在劇烈喘息的伊戚，淡淡的說：“世間本無罪惡，可當人們看到罪惡後，心中便有了罪。”

伊戚并不贊同少女的話，可在經曆了剛才事情後，卻又無力反駁。

如果，剛才不是被少女遮擋了視線，自己…大概已經變得如那團罪孽一般，醜惡、扭曲、且污濁不堪了吧。

這是一種唯心式的認知觀。

世間本無戰争，可當人們發動了第一場戰争後，世界就變得征戰不休。

世間本無謊言，可當第一個人學會了欺騙後，謊言就填滿了我們的世界。

所以，從認知的角度講，如果我們既不清楚、也不知道罪惡是什麽，那麽…罪惡這種東西，确實是不存在的。

有人看見了争鬥，所以學會了争鬥，有人看見了欺騙，所以學會了欺騙，有人在電視中，看到了警察破案，所以學會了犯罪。

因此在很多時候，在我們還未擁有相匹配的自制力時，卻又知曉了一些本不該知曉的東西後，這确實…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它就是一把雙刃劍。

在愚民時期，我們總會大呼古人愚昧，卻不曾看到古人心中遺留的淳樸。

時至今日，民風大開，然而所見所聞，卻都是些道德敗壞、人性扭曲的破事兒。

這就像，所有人都知道統一會帶來和平，卻沒有一個人會爲了和平，而放下手中的屠刀一樣。

因爲，這把屠刀的名爲…權利。

這就是現實了，聖人們開民智、有教無類，爲的是明是非、辨善惡、知良莠，勸人向善。

然…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真是莫可奈何啊！

既然不能向善，不如愚之。

這便是地球聯邦如今的行爲準繩，同時也是科技呈跳躍式發展的原因，更是《人類大憲章》十三條文中的…第一條文。

……

其實在以前，伊戚并不認同大憲章中的某些内容，因爲他總會感覺那些内容太過殘忍，比如說…每年因意外，而死去的數百萬聯邦民衆。

但在見到那團不可名狀的罪孽後，伊戚卻感覺到這是人類最大的幸運。這不是針對某個人的幸運，而是對于整個人類族群而言的幸運。

同時，這也是地球聯邦的法則，你可以作惡多端，你可以爲富不仁，也可以殺人放火，但在作惡之前，請你先做出足夠的貢獻。

如果力不能及，無法爲聯邦做出任何貢獻，那…你還可以選擇成爲一個好人。

否則，既不願做出貢獻，還要一心爲惡，那就請你去死吧！

無關善惡，不論是非，隻求生存，這便是大憲章的本質。

然而，作爲大憲章的受害者，伊戚還是無法認可其中某些内容，但是見到那團不可名狀的罪孽後，伊戚卻不會再去質疑了，最多是保持緘默，然後…心存敬畏……

……

當伊戚結束了劇烈喘息後，便深深吐出了口濁氣，繼而問向少女：“不知，閣下口中的小忙是……？”

“淨化罪孽！”少女語氣清淡，就像在說無關緊要的小事一樣：“無需太多，隻要淨化一點即可。”

伊戚沉默了半晌，問道：“那您爲什麽選擇了我？要知道我……”

“不是我選擇了你。”不等伊戚說完，話語便被少女打斷了：“而是你擁有着一種的力量，一種能夠淨化罪孽的奇異力量。

雖然它還很弱小，但…卻是從創世之初，到現在的200多年間，從未出現過的東西。”

說着，少女又擡頭看向那團罪孽：“盡管大憲章每年都會按照既定程序，清除掉聯邦内的渣滓，但在奧斯丁死後，它終歸是變成了死物。

因此，每年都會有那麽一兩條漏網之魚。

初時，或許還不礙事，但是經年累月下來，卻産生了質變，最後影響到了這裏，緻使世間的罪孽開始蠢蠢欲動。

起初，我還能竭力鎮壓，但此刻…已然不能力敵，反被封鎖于此，所以我才會請你幫個小忙，幫我淨化掉…多餘的罪孽。”

從内心來講，伊戚是不願管這種事情的，全人類的事情與他伊某人何幹，可是當少女開口後，他又沒辦法拒絕。

不是不能拒絕，而是不願去拒絕。

盡管不清楚少女做過什麽，但僅從之前的隻言片語，伊戚便可以感受到，少女爲人類做出過巨大的犧牲，而且還一直在背負着難以言喻之沉重。

面對這等偉大之人發出的請求，伊戚既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也生不出拒絕的想法，更說不出拒絕的話語……

“如果罪孽得不到淨化，那…結果又會如何？”

“我會依照約定，帶着罪孽一起滅亡。”

少女的話語依舊波瀾不驚，好似滅亡…僅僅是件不足挂齒的小事一樣，可這讓伊戚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了。

見伊戚神色變得無比沉重，少女便笑着撫慰道：“這片領域之所以沒有時間，是因爲它代表着永恒，永恒的罪惡……

而在這永恒的領域中，與我相伴的…唯有這團污穢不堪的罪孽。

所以，于我而言，死亡才是一種解脫。

可是，欲望不止，罪惡不斷，因而…罪孽終有複蘇的一天。

我所擔心之事，是…在我隕落之際，大憲章未能及時選出重掌罪惡權柄之人，這會緻使罪孽重新降臨人間。

那時……”

即便不用少女言明，伊戚也能想象出，罪孽重臨人間的後果。

或許，自己還有能力抗拒它的污染，但普通人絕對沒有這種力量，興許隻是看上一眼，就會被罪孽所侵蝕，繼而成爲罪惡的一部分。

而當罪惡泛濫後，它所能夠帶來的東西，唯有…毀滅。

不過，世人的死活與他伊戚…又有何幹呢？他在意的東西，隻是眼前的少女而已。

第一次見到少女，哦不…是見到罪之女王的時候，伊戚就看到了對方的本質，那是一種無法訴說、且不可描述的邪異與扭曲。

這讓伊戚理所當然的認爲，罪之女王是一位邪惡的存在。

然而，在拿到那枚象征着愉悅的硬币，以及見證了眼前種種後，伊戚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女王并非什麽邪惡的存在，她是爲了鎮壓世間罪惡，才不得不将罪孽封鎖在體内，這便是漂浮于空間中的絕美女性。

但在同時，她的靈魂也與罪孽糾纏在了一起，最終變得無比邪異、扭曲，也就是伊戚眼前的少女，但…少女隻是驅殼而已。

所以，罪之女王的行爲，就像地藏王菩薩許下的宏願一樣，可悲、可歎！

地獄不空，誓不成佛。

然而，地獄真能空麽？

即便地獄空蕩蕩，那也隻是因爲魔鬼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