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又是新的一天,可在伊戚的雙眼中,隻有深深的空洞。
其實,伊戚也想找個人說說話,以疏解心頭沉甸甸的壓力,但…心理醫生不行,因爲伊戚能聽到他們的心聲。
“不但有病,還很暴躁!”
“嗯!有自殺傾向,要小心行事。”
“怎麽回事?今天一直挺屍?”
“這家夥,不是故意要和我們作對吧?”
這就是心理醫生了,表面做出一副傾聽、理解的姿态,但他們的意志從未動搖過,如果…被病人同化了,又怎麽治療病人的‘病情’?
所以,伊戚即便很想去傾訴,也不會找這群認爲自己有病的心理醫生。
同時,伊戚也不敢去看醫生,因爲他的後遺症正在不斷惡化,從最初的精神疲憊,漸漸衍變成了如今的頭暈目眩,并在每次傾聽心聲後,出現數分鍾的大腦陣痛。
所以在面對醫生的時候,伊戚隻能如挺屍一般,仰望着天花闆發呆。既然還無法控制自己的能力,那就隻好不去看别人了。
……
上午,共有六名心理醫生光顧了伊戚的病房,其中包括阿瑞斯和女人。
可惜,伊戚沒有做出一句回應,而經曆了昨天的事情後,醫生們也不敢逼迫的太緊,所以…隻是講了一些小故事,便紛紛離開了病房。
溝通的失敗,令醫生們不得不去反思,也讓伊戚獲得了一下午的清閑,雖然病房依舊冷清,但伊戚不必再繼續躺屍了。
然而,太陽剛剛落下,一名自稱是馬爾科姆.克勞的心理醫生,就直接出現在了伊戚的面前。
看着這名心理醫生,伊戚心中有些怪誕,所以忍不住問道:“你來做什麽?”
克勞醫生笑着回答:“當然是幫助你。”
伊戚瞬間就失去了興趣,意興闌珊地說:“該說的,我都跟阿瑞斯說了,而你們…既然不相信我,又何必再浪費口舌呢?”
“那你有相信過我嗎?”克勞醫生頓了頓,補充道:“你給自己構築了一道堅硬的城牆,并将自己關在其中,拒絕所有人的幫助,這樣…我又如何去幫助你呢?”
伊戚剛想反唇相譏,卻是一怔。
因爲在克勞醫生的眼中,伊戚隻看到了真誠,所以譏諷的話…如何也說不出口。
沉默許久之後,伊戚忽然沒頭沒尾地問道:“爲什麽?”
這聲詢問,令克勞醫生發出了深深的歎息:“最近一段時間,我總是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會不會真的有一些我無法理解的東西存在?……”
克勞醫生似乎也有故事要講,而伊戚正好也有興趣,所以就坐回到了病床上,并對着克勞醫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然後露出一副傾聽的神情。
克勞醫生也不矯情,坐到伊戚對面,便講述起了他的故事。
……
克勞醫生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心理醫生,曾幫助很多人與很多家庭走出了困境,并在去年…獲得了市長親手頒發的獎狀。
可不幸的是,就在獲獎當晚,就在克勞醫生準備與妻子安娜…共度一個美妙夜晚的時候,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闖入了兩人的家中,并襲擊了克勞醫生。
襲擊者叫做文森,曾經是克勞醫生的一名病人,患有情緒失調症。
文森出現在克勞醫生面前時,情緒已然失控,他憤怒、歇斯底裏,可眼神卻仿徨無助,話語更是颠三倒四。
克勞醫生試圖穩定文森的情緒,卻是徒勞無功,因爲文森一直都在指責克勞醫生,指責他犯了錯,指責他抛棄了自己。
最後,文森襲擊了克勞醫生,并在襲擊後…選擇了自殺。
“這件事情對我的打擊很大,我開始反思…我是不是忽略了什麽,是不是因爲固執己見,而刻意忽略了病人的感受…與他們的所思所想?”
“然後,我遇到了你。”克勞醫生擡頭看着伊戚,滿是認真的說:“你的情況與文森十分相似,所以…我想要幫助你。”
“你認爲,我也患上了情緒失調症?”伊戚語氣略帶嘲諷,說:“然後,通過治療患有情緒失調症的我,以彌補你所犯下的過錯?”
克勞醫生搖搖頭:“錯誤不能彌補,我隻是要給心靈找一些慰藉,或者說…自我救贖?”
伊戚又一次沉默了,在克勞醫生身上,伊戚隻感覺到了真誠。
面對一個真誠的人,你很難去讨厭他,哪怕…他正在做一些令你不舒服的事情。
“那你相信我說的話嗎?”
克勞醫生搖頭。
又是沉默,良久。
伊戚歎口氣,起身走到門邊:“那…我證明給你看!”
随後,伊戚推開了病房的門。
……
伊戚沒病,也不需要治療,但克勞醫生病了,他需要治療。
就如之前說的那樣…爲心所累。
過于執着後,他反而會變成一道枷鎖,變成我們的負擔與…心魔。
伊戚幫助克勞醫生的原因很簡單,因爲他是一個好人。
同時,伊戚也需要一個能陪自己說話的人。
沒有人理解的世界,太孤單。
……
推開房門,伊戚就被門外的安保人員攔住了。
伊戚沒有看安保人員,而是望向走廊的窗外,淡淡的說:“告訴市長,我沒瘋,我會配合他的一切活動,無論是采訪、還是其它什麽的。
但我需要自由,如果市長不願意相信,那就告訴他一組數字…3935198,他會明白的。”
或許是攝于伊戚的氣勢,安保人員們怔了怔。
随後,一名類似于隊長的安保人員,快步走到一旁,并撥通了一個号碼。
可是,安保隊長剛剛說明原因,電話另一頭…就傳來了劈頭蓋臉的臭罵,其聲音之大,甚至傳入了伊戚耳中。
安保隊長臉色難看地看了眼伊戚,卻發現對方還是神情淡定的觀望着窗外風景,随即吞了吞口水,并艱難地吐出了數字。
數字似乎擁有魔力一般,令電話中的臭罵…戛然而止。
……
其實,伊戚并不知道數字的含義,但在探望自己的時候,市長的心聲就是這組數字。
因此伊戚想來,這組數字一定會有大用處,卻沒想到效果會這麽好。
随後,伊戚原本毫無波動的心湖,突然泛起了點點波瀾,它的名字叫…好奇。
……
安保隊長對電話點頭哈腰一陣後,才臉色怪異地走回到伊戚的身邊。
“伊戚先生,市長同意了你的要求,但他‘希望’你能再住院‘觀察’幾天。”
伊戚點點頭:“可以!”
“那個……”安保隊長欲言又止。
“什麽?”
“市長要求我們繼續‘保護’你的安全。”安保隊長言辭有些閃爍,說:“所以,你暫時還不能單獨行動。”
這一刻,伊戚終于有了動作,他緩緩轉頭看向了安保隊長。
那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可是當身影被映入其中後,安保隊長有一種赤身裸體的感覺,就連靈魂也随之凍結,想要深陷其中。
安保隊長悚然一驚,當即回過了神兒,卻發現伊戚依舊在看着窗外的風景,但心底猶在的寒意,卻在提醒隊長,剛才的那一切…都是真的。
“伊戚先生,我向你保證,我們絕不會幹涉你的事情,也不會滞留在你的身邊,我們隻是在遠處,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安保隊長神情緊張地看着伊戚,而伊戚也沒有爲難他,略微思索一會兒,就給出了回應。
“可以!”
随後,伊戚便不再理會這群安保人員,轉身走進了醫院走廊。
安保人員則是面面相觑,直至伊戚走遠後,才有兩人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