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小茴掃了他一眼,擰着他領口的手指一松:“那就快說!”
晏子傅好笑的瞅了她一眼,一副“你急什麽”的表情,不過,沒用顔小茴第二次催促,他就開口說道:“雖然你是今年初夏的時候才被劉氏尋回來的,不過你呆在顔府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了。關于顔府的一些傳聞,你應該都略有耳聞吧?”
顔小茴眉頭緊擰:“你到底是什麽人,我的事你到底是怎麽知道的?”
晏子傅眨了下眼,神色絲毫未變:“我是什麽人,又是怎麽知道這一切的,你聽完我的話,就會都知道了。不過,這些暫且先放在一邊。我隻問你,顔府的一些傳聞,你聽說過吧?”
顔小茴摸不準他到底是有話要說,還是估計拿話套她,所以不動聲色,并不打算上鈎。
隻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指的是什麽?”
晏子傅偏了偏頭,眼神略深:“比如,柳姨娘其實跟你的生母何細辛何氏,長得幾乎有八成相像?”
這算是什麽?顔小茴擰了下眉。
好像在她進顔府的第一天,就曾聽崖香說過,柳姨娘與何細辛神似,可是,一個是風塵女子,一個過世已将近十六七年,并沒有什麽可比性,因此,顔小茴當時也隻是聽聽而已,過耳即忘。
可是,如今被晏子傅重新提起來,顔小茴不禁心裏一沉。
難道說,柳姨娘和何氏有什麽不爲人知的關系不成?
想到這裏,她不禁擰了下眉。
“你到底想要說什麽,不要吞吞吐吐,說一半留一半的。”
晏子傅眸色幽幽,相較之前神色稍斂,這是他這次與她相見以後,第一次顯露的正經之色。
“這事還要從四十多年前說起,那時候百裏國君主百裏瑛剛剛登基不久,而千裏之外我們葵國的羽靈帝也不過掌權十年。”
他說的不疾不徐,卻一絲停頓也無。但是顔小茴卻明顯注意到,他在說葵國的時候,用了“我們”這個字眼兒,也正暗合了顔小茴的猜測。
她心下微沉,然而晏子傅并沒有注意,或者可以說,他并沒有想要刻意隐藏什麽。
“羽靈帝當時雖然即位十年,可是,由于之前火烈帝直到七十歲才退位,所以當時羽靈帝年已将近半百。”
對于現在所在的這片大陸,顔小茴雖也有看過地方志,可是對于她生活地方之外的别國,卻知之甚少,葵國将近半個世紀之前的事,她就更不清楚了。
晏子傅繞了這麽大一個圈子講故事,必定有他的用意,顔小茴自知插不上話,于是,就在旁邊這麽靜靜的聽着。
“羽靈帝的後宮佳麗上百,可是身下的子嗣卻稀薄,與林皇後共度數十載,卻并沒有子嗣。唯有令妃在皇上四十九歲之時,生下一名皇子而已,也就是如今我們葵國的一國之君。”
對于現今葵國的國君梅永清,顔小茴了解不多。不過卻也聽說他即位以後利用葵國海島國的優勢建立海上集市,專門供給周邊各國的貨物流通和周轉。葵國一個小小的國家,漸漸發展成了如今九州大陸不可缺少的一個交通樞紐,貨物集散地。
然而,這些到底和柳姨娘有什麽關系?
也許是看出顔小茴心目中的疑問,晏子傅總算說到了正題。
“其實早在當年,也就是羽靈帝十年的時候,先皇和後宮的一位名叫蘇半夏的嫔妃曾有過兩個女兒。然而,那兩個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就被當時林皇後手下的一名心腹嬷嬷悄悄送出了宮,不知所蹤。之後又封鎖了蘇半夏生女的消息,毒死了她。直到十幾年前,林皇後又對當時身爲大皇子的皇上下毒手未遂,才引出當年這樁事件。”
顔小茴眉頭緊擰:“那個林皇後,她究竟爲什麽會這樣!”
晏子傅神色淡淡:“後宮女人繁多,之間互相猜忌,勾心鬥角,總是不可避免。林皇後貴爲後宮之首,卻沒有子嗣,眼看周圍比她品階低的嫔妃得子得女,心中必定很不平衡,更擔心自己手上的鳳印終有一天會易主,于是,對其他能威脅到她地位的人下手,就很有可能了。”
“不過”,晏子傅輕瞟了她一眼:“林皇後已經被先皇處死多年,這件事,也沒有再商談的必要了。我跟你提起這件事,是因爲,當年林皇後命心腹送走的那兩個女孩,其中一個就是柳姨娘,而另一個,你應該知道是誰了吧?”
顔小茴暮地瞪大了雙眼,因爲吃驚,連着嘴巴也合不攏:“你的意思不會是說,另一個人,其實就是我娘吧?”
“沒錯!”
晏子傅幽幽的看着她,輕飄飄的一句話,卻仿佛在顔小茴平靜的世界裏砸下了一塊巨石!
看着顔小茴不可置信的表情,晏子傅頓了頓,接着說道:“當年你娘和柳姨娘雖然是同胞所生,然而卻被送到了不同的地方。這也就是爲什麽你娘出身小門小戶,而柳姨娘卻流落風塵。這些年來,皇上遵循先皇遺诏,一直在尋找兩位公主,偏巧不巧,年初尋到你們顔家的時候卻發現,你娘和柳姨娘居然先後嫁給了一個人,這不知道是不是算是所謂的宿命。”
“隻是不巧”,晏子傅眼神暗了暗:“尋到她們的時候,你娘已經過世多年,而柳姨娘卻并不願意跟随我們回葵國。”
說到這裏,顔小茴差不多已經捋清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她眉頭一蹙:“那柳姨娘前段時間突然間不辭而别,是終于回了你們葵國?”
晏子傅颔了颔首:“雖然她不願意回葵國,可畢竟是葵國公主。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隻是暗中調派了人手保護她。可是,幾個月前,她忽然間跟我們說,要離開顔府……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顔小茴眉頭緊了一緊:“可是,爲什麽?你不是說,柳姨娘最開始的時候并沒有答應跟你們回葵國嗎?後來,爲什麽又改變主意了呢?”
晏子傅垂了眼:“這,就要你親自去問她了。”
顔小茴抿了抿唇:“所以,你幾次三番接近我,是因爲我是我娘的女兒?可這又算什麽?”
說着,她擡起手腕,上面是他上次強行給她戴上的镯子。随着時間的推移,裏面的兩抹紅色,似乎更加的深了。
“還有,你在我身上下的什麽蠱呢?說七七四十九天就會發作!”顔小茴咬牙切齒。
晏子傅雙手抱肩:“你自己算算,從我上次見你到現在,一共多少天了?”
顔小茴咬了咬唇,不自覺的攥了攥手,心下一沉。
已經四十八天了!
晏子傅揚了揚眉:“你隻知道戎家在百裏朝,地位獨一無二。然而你可知道,我們晏家在葵國,地位更是無可匹敵!每一代,梅家人都必須與晏家人聯姻,以鞏固梅晏兩家不可拆分的關系。到了我們這一代,梅家隻有你一個女孩兒!而恰巧,晏家也就隻有我一個男丁!”
顔小茴猛地擡頭:“你的意思是……”
她還沒說完,就被晏子傅理所當然的打斷。
“我們必須成親!”
他看着她,眼神一閃不閃。
“上一次,我接近你,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不是梅家的孩子。畢竟,你小時候也曾流落在外。不過,當我看見你和何細辛相似的眉眼時,就基本已經可以肯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就是葵國流落在外的郡主!”
“當然”,他倏地放下了雙臂,規規矩矩的垂在身體兩側。本來就高出顔小茴一個半頭的身體,更是站的筆直。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畢竟是要共度一生的人,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事實上,經過兩次接觸,我很滿意。你手上的這隻镯子,凝聚了我的血和你的血,是梅晏兩家曆代訂親的信物。所以,按理來說,你和我早在這隻镯子戴在你手上的時候,就已經生效了。還有,你身上的蠱,我會幫你解開的。”
一邊說,他一邊抓起顔小茴的手腕,溫熱的指腹在镯子上來回描摹。
他倏地眉眼一沉,偏過頭,緊緊的盯着她:“我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必須跟我回葵國。”
顔小茴像是被燙了手一般,倏地抽回自己的手腕藏在身後。
她連退了幾步,堅定的搖頭:“不可能,我不會跟你回去的!”
她擡起頭,一瞬不瞬的盯着他:“你說我是流落在外的郡主,還說晏家梅家聯姻什麽的,可是誰能證明你講的就是真的?就算是真的,可是我從小在百裏長大,早已把自己當成了百裏人,憑什麽就一定要跟你回去?”
“再有”,她緊緊的攥了攥拳,眼神格外明亮:“在很久之前,我就跟戎修訂了親,這輩子,我非他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