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小茴隻覺頭痛欲裂,稍微動了動,不自覺就呻吟出聲。
她費力的睜開眼,隻見眼前一堆篝火,高聳的火苗撲簌簌的,不時發出“噼啪”的響聲。
視線稍微一轉,旁邊的牆上赫然立着一臉煞氣的關公,下面的香案上零星擺放着幾個水果,不過從萎縮腐爛的樣子,和周圍落滿的灰塵來看,顯然這裏已經許久不見人煙。
頭頂的瓦片隻剩下零星少許,冷風從上面“嗖”的灌下來,顔小茴身子一抖就打了個哆嗦。
正在此時,哪裏傳來一個幽幽的男聲,輕道:“醒了?”
顔小茴這才發現,這間破廟居然還有别人。
篝火的對面的柱子上,半倚着一個人。
由于蒙着一張臉,看不清長什麽樣兒,但是僅憑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年輕男子。
顔小茴倏地回過神來,一下子回想起了暈倒之前的事。
就是這個人将她從顔府劫持的,臨走的時候還放了一把火!
她一下子撐手坐起來,誰知此刻虛弱身子居然又跌坐了回去。
饒是這樣,她火辣辣的眼睛依然緊緊怒瞪眼前的人,一眨不眨:“你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劫持我!”
男子輕聲一笑,一雙眼睛落在顔小茴身上,眉頭高高皺起,音調輕佻:“顔小茴,你不是這麽快就把我忘了吧?”
顔小茴一愣,這聲音……
她眯起目光仔細去看那男子,一襲黑衣,正懶洋洋的靠在柱子上,左手悠然的搭在膝蓋上,即使蒙着一張臉,也能明顯感覺到的高聳的鼻梁。
他的一雙細眼散發着亦正亦邪的光芒,幽幽的盯着她,視線與她的目光隔着篝火在空中交彙,濺起點點火星。
看到他眼睛下面一顆明顯的淚痣,顔小茴一愣:“晏子傅?”
男子倏地眯了眯眼,修長的大手将自己臉上的面巾往下一扯,露出略帶高傲桀骜的神情:“沒錯是我,記性不錯麽!”
他另一隻手上轉着什麽東西,顔小茴隻掃了一眼,就認出那是自己用盡了心血刺繡的喜帕!
她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無論是神情還是語調,都明顯的顯露出自己的惱意:“你幾次三番出現在我身邊将我劫走,到底是什麽目的!”
晏子傅倏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三步兩步越過篝火,緩緩蹲在她身邊。
與顔小茴此刻的憤怒不同,他的神情很是放松,甚至還帶着點兒愉悅。
聽到顔小茴的話,他沒有作答,而是反問道:“聽說你過幾天要成親了?”
她和戎修成親的消息根本就不是什麽秘密,他會聽說,顔小茴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
她深吸了口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我什麽時候成親,跟你一點兒都沒有關系!不管你懷着什麽目的,受誰指使,你幾次三番出現在我身邊,我已經受夠了!我警告你,不要玩火,不然我不會放過你的!”
晏子傅目光落在她臉上,倏地挑了挑眉:“短短一段時間沒見,你的脾氣倒是長了不少。不過,這威脅不到我。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至于忌憚你一個小姑娘吧?至于戎修,呵,不論是之前還是現在,他都差勁透了!上一次,我大模大樣的就将你從他的駐地帶了出來,這一次,我依然輕輕松松就将你拿到了手!他安排在你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是蠢貨!”
顔小茴冷眸一眯:“你把他們怎麽樣了?”
晏子傅眸光一閃:“你不用擔心,殺人越貨的人,本公子是不屑去做的。我隻不過是用了點兒迷魂散罷了,量很少,差不多半個時辰藥效就失散了。怎麽樣,夠意思吧?”
“半個小時?憑你之前在沐風院放的火,他們中散半個時辰,如何逃得出去?”
顔小茴咬牙切齒:“你這樣,比直接殺人更可恥!”
晏子傅對她的咒罵不以爲然,依舊不緊不慢的腔調:“我沒有殺他們,已經是對他們手下留情了,至于他們避不避得開大火,那就得看他們的造化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小心肝就要跟别人成親了呢!”
說着,他伸手去捏顔小茴的臉。
此刻,顔小茴的身子已經差不多緩過來了。見他對自己動手動腳,一掌就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正正好好打在了他的右臉上。
她使了多大的力氣,她自己清楚的很。
隻見晏子傅的右臉一下子就印上了一個鮮紅的掌紋,在影影綽綽的火光下看起來格外明顯。
他伸出舌頭在自己嘴角上舔了舔,細眼一眯:“打我?”
顔小茴一動不動,她隐隐作痛的手掌倏地握緊:“是你先惹我的!”
晏子傅眼睛危險的眯了眯,看的顔小茴心裏有些打鼓,但是,她并不後悔!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她早就想收拾收拾這個人了!
她就這樣與他冷冷對視,一動不動。
誰知,下一秒,晏子傅倏地勾唇一笑,擡手在自己的嘴角上抹了一下:“辣妹子,我喜歡!”
顔小茴直覺一口氣好不容易呼了出去,又被人打了一記悶拳。
她嘴唇緊緊抿着,一動也不動的看着眼前這個人,琢磨着,自己究竟什麽時候得罪了這樣一個無賴?
“我沒有功夫跟你浪費時間,發現走水了,我不見了,不管是我爹還是戎修,肯定會有一個人找我的!”
說着,她強撐着自己虛弱的身體站了起來,看也不看蹲在面前的人,越過他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然而,她才走了幾步,晏子傅也跟着站了起來。
他陰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你縱使現在走了,隻要我想找你,就一定找的到,你信不信?”
最後幾個字的尾音,他咬的很輕,但是聽在人的耳中,卻陡然一沉。
顔小茴倏地停住了腳步,轉身看着他:“你威脅我?”
晏子傅雙臂抱肩,懶懶的樣子:“這不是威脅,是告誡。你也看到了,你的戎小将軍安置在你身邊的人,對于我來說,根本就不在話下,所以,你再掙紮,也是徒勞。”
顔小茴沉沉的呼了口氣,鼻間散發的熾熱的火氣,好似也在發洩她心中積聚已久無法散清的怒火。
她也不往外走了,而是高高的仰起頭看着他,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好,那你說,你幾次三番接近我、劫持我,到底是什麽意思?該不會是吃飽了撐的,耍我玩兒吧?”
晏子傅聳了聳肩,眼睛一刻也不離的盯着她。
“爲什麽就不能是因爲我喜歡你呢?”
顔小茴臉色倏地一冷:“就你這種人也會喜歡别人?呵,真是好笑!”她眸色冰冷:“你到底說不說?”
晏子傅見她耐心已盡,嗤的一笑:“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玩兒,我還以爲,以本公子的潇灑俊逸,俘獲你這個小丫頭綽綽有餘呢!沒想到當真是塊兒木頭!”
顔小茴咬了咬牙:“縱使是木頭,也會被點着擦出火花的!隻不過,本姑娘對你這個居心叵測的臭石頭沒什麽興趣罷了!”
她抿了抿唇:“我的耐心已經用盡了,你最好快點兒把你的目的說出來。不然,我可以保證,縱使我不能從你手上逃脫,但是,也一定不會讓你的目的得逞!”
“不管是什麽,我說到做到!”她狠狠地加了一句!
晏子傅細眼一眯,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半晌,輕笑一聲:“真是個無趣的丫頭!”
見顔小茴怒瞪她,他笑意又深。
他擡起頭,黑貓一般的眸子閃爍着不同尋常的光。
“你難道從來就沒好奇過,你們顔府柳姨娘,究竟去了哪裏了麽?”
饒是顔小茴事先已經做好他語出驚人的心裏打算,還是大吃了一驚!
自從她從風笛淵回京,就沒有在顔府再見到過柳姨娘。
無論是問顔父,還是問府裏的丫鬟,得出的唯一的結論都是,柳姨娘離家出走了,甚至連個字條兒都沒留。
無論是什麽原因,家中的姬妾離家出走,都算是醜事一樁。
顔父雖然傷心惱怒,然而卻被家中頻繁的變故所累,并沒有過多的言語。
而顔小茴在顔府時與柳姨娘的接觸也不多,也就更沒有發言的餘地。
可是,如今柳姨娘的名字從晏子傅的口中說出來,顔小茴瞬間就一個激靈,眉頭緊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說清楚!”
見她的好奇心已經完完全全被自己調動了起來,晏子傅滿意的勾了勾唇。
他這副慢條斯理的樣子,徹底惹惱了顔小茴。
此刻,她不顧力量的差距,一下子揪住了他的領口,一字一頓的說道:“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别給我賣關子,趕緊從實說來!”
是啊,柳姨娘一個婦道人家,離了顔府能去哪裏?
她,又和這晏子傅,有什麽關聯?
而且,這晏子傅,又爲何會因爲柳姨娘而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的麻煩呢?
這裏面,究竟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