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她這個樣子,顔小茴的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坐的更舒服了一些。
跟劉氏此刻内心的震驚形成對比,她顯然更加從容淡定。
“怎麽,從我嘴裏說出這個名字,你覺得很奇怪?還是,你覺得你們掩藏的很好,我不應該發現?”
劉氏怔了一會兒,陡然間回過神來,眉頭一擰,語氣尖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快放了我,你有什麽權利讓人抓着我!我犯了什麽罪什麽法嗎?不如我們讓大家來評評理,你有什麽資格讓你的人抓着我不放?”
顔小茴抿了抿唇,不怒反笑:“大夫人,我看你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樣子。我是沒有資格抓你,也可以馬上就放了你。不過,本應該被誅九族的人,現在居然活着,該怎麽辦呢?”
“哦,對了”,顔小茴勾唇淺笑,伸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我差點兒忘了,那個叫薛仁風的如何,跟大夫人你并沒有什麽關系,所以,怎麽處置他,我再想想。現在,你可以走了!”
說着,她對一直用手掌禁锢着劉氏的龍骨和小白揮了揮手:“放了大夫人!”
龍骨看了看劉氏,又看了看顔小茴,有些猶豫:“姑娘,要放了她?那些人可是她雇來殺姑娘的,這種人要是放了,萬一又興風作浪怎麽辦?”
顔小茴托了托腮,狀似思考了一小下,随意果斷的搖搖頭:“雖然她是想殺我,可是她的陰謀已經被我識破了,所以并沒有造成什麽威脅。如果一定要定罪的話,也就是蓄意謀殺未遂,又判不了幾年。還是算了吧!”
龍骨聽了,這才和小白一起松了手。
誰知,他倆的大掌才離開劉氏的肩膀和胳膊,劉氏的身子忽然越過半個桌面兒,伸手握住桌上茶壺的壺嘴兒往桌沿兒狠狠砸去!
“哐”的一聲,青瓷茶壺瞬間四分五裂,隻剩劉氏手中握着的半個壺嘴兒,分裂成鋒利的尖角。
她整個人的動作仿佛早就經過預想一般,極爲順暢熟練,執着那鋒利的尖角朝顔小茴就撲了過去!
然而,她整個人還沒離開椅子,就被身後的龍骨和小白合力制住。
龍骨将她的手臂輕輕向後一折,隻聽“嘎巴”一聲骨頭的脆響,劉氏手裏的“兇器”就掉在了桌子上。
整個過程從她摔碎茶壺到此刻比重新制住,不過一眨眼的瞬間。
龍骨惡狠狠的鉗制住劉氏:“姑娘說放了你,是給你機會,你不識好歹就罷了,還對姑娘動手!告訴你,如果不是姑娘攔着,你早就死幾個來回了!”
另一邊,被龍骨和小白兩個人一起制住的劉氏卻赤紅着雙眼,根本就聽不進去這話,仇恨的看着對面的顔小茴,仿佛随時要撲上來将顔小茴撕碎一般。
倒是顔小茴好整以暇的看着劉氏,剛剛這一番不小的騷動卻仿佛一點兒也沒驚擾到她一般,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看着劉氏的這副模樣,顔小茴有些好笑的翹了翹嘴角:“既然大夫人你說你不知道我在說什麽,那麽肯定是跟薛仁風沒有關系了。可是,我放大夫人你走,你卻不走……”
她狀似不解的搖了搖頭:“你這是什麽意思,小茴就不了解了!”
說着,她無辜的眨了眨雙眼。
劉氏看到她這般模樣,一時間氣血更加上湧,音調陡然拔高:“顔小茴,别以爲我不知道你在幹什麽!你不就是想逼我承認嗎?是,沒錯!宋大夫就是薛仁風,是我的青梅竹馬,怎麽樣?你以爲隻有你爹可以左擁右抱,我就不能有别的男人?憑什麽!”
她牙齒緊緊咬合,聲音像是從牙縫兒裏擠出來一般:“可是,雖然是這樣,可是他在顔家這麽多年,并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你憑什麽抓他!就憑那個什麽狗屁的蔑視天家的大罪?都過了這麽多年了,連皇上都死了,你一個黃毛丫頭憑什麽追究?”
她眼睛危險的眯了眯:“我警告你,趕緊把他放了,如果你真的把他交給衙門,那我可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上回雇的那幫廢物沒有本事,如果我想動手,你一個黃毛丫頭還能活過明天?”
顔小茴輕笑一聲:“沒想到你還真的說出來了!”
劉氏本來一雙細長的眼睛此刻瞪得滾圓,一動不動的盯着她,咬牙切齒的等待顔小茴接下來的話。
然而顔小茴卻好整以暇的從已經是一片狼藉的桌子上重新拿起一隻茶盞來。
她垂眸往裏面一看,可惜,上好的茶葉就這樣糟蹋了。
她将茶盞攥在手心兒,在兩隻手中轉來轉去。
未幾,倏而擡頭,清亮的眸子直直射向對面的劉氏。
語氣帶着幾分冷意:“薛家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跟我顔小茴沒有關系,我也不關心。可是,有一件事,卻是我想知道的,也是你回避不了的。”
她将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砰”的一聲,力道之大幾乎将桌上的其他碎片都震了起來。
隻聽她一字一句的質問道:“然而據我所知,我爹在建明二十五年的時候在株州做官,而你卻在淮南老家。爹僅在建明二十六年正月初一那天回了南淮,第二天又匆匆回了株州述職。然而,顔海月卻在建明二十六年八月初十出生,雖然你以早産爲借口,可是,顔海月出生的時候卻足有八斤二錢。一般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都沒有這麽健康,更何況是一個早産兒!”
“而且”,她舔了下幹澀的嘴唇,說出了最大的疑惑:“據說當時宋大夫,啊不,現在應該叫他薛仁風才對!據說薛仁風那時候就已經是咱們顔府的大夫了,而且,當時顔海月出生的時候,正是他接的生!”
劉氏的嘴唇不着痕迹的抖了兩下,顫抖着嗓子卻依然故作鎮定的說道:“你究竟是什麽意思?”
顔小茴嘴唇緊抿:“我是什麽意思,大夫人你應該很清楚!”
她眼神倏地冰冷刺骨,幾乎要将對面的劉氏凍成冰坨:“給我爹戴了這麽多年的綠帽子,還口口聲聲裝作被害者的模樣,裝作很愛我爹的模樣,大夫人,你好演技!幾乎可以去唱戲了!”
她扯了扯嘴角:“你這副模樣,你的親生女兒顔海月可知道?”
劉氏陡然間尖叫起來,額頭上的青筋盡顯,仿佛随時爆裂開來!
她激動的又想要撲過來,然而卻被身後的龍骨和小白輕飄飄的重新制住。
她動彈掙紮不得,隻能毫無形象的大喊:“你胡說,你這是栽贓,誣陷!你胡編亂造這些亂七八糟的,到底是想幹什麽?你以爲這樣說了,你娘就不是狐狸媚子了麽?不管怎麽樣,我是顔家的大夫人,她想拿我的東西,就得死!”
說道最後,她幾乎是咆哮着喊了出來。
顔小茴被她尖利刺耳的聲音震得下意識眯了眯眼:“真想拿盞鏡子過來照照你現在的模樣!你說你,究竟是爲了什麽?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太貪心是不行的。不光會傷害身邊無辜的人,也會使自己受傷。”
劉氏氣的肺部呼呼作響:“用不着你教訓我!快放了我,放了他!”
顔小茴眨了下眼:“我還是那句話,我之所以做這些,都是你逼我的。你和薛什麽究竟是怎麽回事,之間是怎麽個過往,都跟我沒有關系。可是,倘若因爲你讓我們顔家蒙了羞受了難,那就是你的問題了!你殺了我娘,這筆賬,我要收回來。倘若你還騙了我爹,那麽,這兩筆賬今天就要一起算清楚!”
她臉上寒氣漸生,一改往日的柔弱模樣,仿佛一個正義的審判者。
“如果你不願意說,那就讓另一位當事人出來交代交代好了!”
說着,她伸出雙手在空中輕拍了兩下。
小店外間的門被人“吱呀”一推,影衛帶着一個蒙着眼睛塞着嘴巴的男人走了進來。
這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的宋大夫,如今的薛仁風!
影衛一個巴掌拍在薛仁風的身上,他看不見也說不了話,一個趔趄順勢就跪在了地上。
等他掙紮着想要站起來的時候,身子已經被影衛從後面重重壓住,動彈不得。
劉氏在見到薛仁風的一刹那,整個人激動的幾乎要把身後的龍骨和小白掀翻。
可是,她到底是一個女人,就算是用勁兒,力氣又能大到哪兒去?
掙紮不得,她登時就歇斯底裏的大喊大叫:“顔小茴,你這個小賤人!”
顔小茴眸色驟冷,臉上波瀾不驚。
倒是跪在地上的薛仁風聽見劉氏的聲音,發出“嗚嗚嗚”的聲音來。
顔小茴緩緩的從椅子上站起來,漫步走到薛仁風身邊。
聽見腳步聲,薛仁風掙紮的力度變大,聲音也更大了一些。